乱入病弱反派心尖后 第65章

作者:城东芥菜花 标签: 宫廷侯爵 仙侠修真 萌宠 穿越重生

  褚尧漠然?旁观,心神早不?知游离何处,忽听?丛虎泣声转低,抽抽嗒嗒地安慰自己。

  “不?怕,只要主君三魂尚在?,再往娑婆洞里待一年,就又能回来了。”

  褚尧空茫涣散的瞳仁转了转,不?解其意:“娑婆洞,是什么地方?”

  “那是三华巅上的禁地,除了灵界三长和历任主君,从来没有人进去过。

  传闻那里终年不?见天?日,幽暗至极,五蕴六毒之气?鼎盛,却是肉身?重塑的最佳去处。”

  “……这?是为何?”

  耗尽毕生修为的灵,与脱胎小儿无异。想要复归其原本的面貌,不?仅要在?几个月内历遍人世的七苦八难,更须在?幽境中承受九九八十?一道天?罚,如此存活下来的灵智,方可得天?道首肯,重返阳世。

  丛虎抹了把泪,脏兮兮的小脸上划过一抹骄傲:“师父说这?听?起?来容易,可从古至今,能历过天?罚而不?死不?灭的灵,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三百年前有个修为十?分了得的佛子,魂魄被打散后入了娑婆洞,差一点就还阳了,到底还是败在?了最后情劫一关。”

  君如珩不?愧是承三百年灵韵而生的灵体,娑婆洞一年,竟真被他挺过了八十?一道天?罚。然?而褚尧却未顾得上感叹。

  他垂首喃喃:“终年不?见天?日……洞里一定很黑吧?”

  “黑怕什么。”丛虎说,“人间七苦,哪样不?比黑吓人。为教主君摒弃杂念,各位族老费了好大力气?,才将他在?人世的记忆彻底封存。”

  丛虎顿了顿,忽地扬起?脸,用?一种天?真却又残忍的语气?,一字一字地问道:“你知道在?灵府之上打入七颗断魂钉的滋味,有多?疼吗?”

  褚尧倏忽哽住,窒息的感觉升起?很快,他喘不?过气?,遑论回答丛虎的问题,眼角烧得愈发?厉害,泪水滚过像岩浆一样。

  过了好大会?。

  他猝然?握拳,朝胸口猛砸了几下,直到吐出那口浊气?,嘶声说:“为什么,要抹杀掉这?段记忆。”

  “因为主君可以扛过剥皮砭骨的道道酷刑,却始终无法忍受一个人对他的欺心之痛。”

  说到这?里,丛虎戛然?咬住话头,眼神中后知后觉地泄出磅礴怒气?:“那个人,是你?”

  君如珩平生第一次体会?到双掌灌铅的滋味。

  揭,还是不?揭?

  就在?他举棋不?定万般踌躇时,扭曲动?荡的灵场忽然?恢复了片刻宁静。

  错失的五感一瞬间尽数归窍,角木窟依旧光线晦暗,四周鬼影幢幢的魔兵却消失不?见了。透过塌方的狭窄缝隙,山风吹进来阵阵非人的惊叫声。

  君如珩骤然?一凛,灵场异动?的余威尚在?,但他还是强打精神,纵出了一缕神识——

  山林之间矢飞如雨,到处是令人耳痛的拉弦声,灌丛时而急晃,弓箭手却始终不?见踪影。满目血光,甚而晕染了蟹壳青色的天?空,眼前景象,只够让人想起?“无边炼狱”的形容。

  窟中魔兵果然?只是障眼法。洞口塌陷以后,“它们”便折回角木窟外,对河谷中等待接应的亲兵痛下杀手。

  起?初,君如珩想不?通和尚有什么理由这?样做,直到飞鱼服面的反光极快掠过眼角。

  他当即意识到,坐镇指挥这?场偷袭的,正是下落不?明的锦衣卫!

  千丝万缕在?脑海中捋出一条清晰的脉络,君如珩猜想,锦衣卫入青州以后的种种事端,都是和尚计划中的一环。他的用?意,不?止在?对褚尧动?手,更是为了把行刺的罪名?栽到锦衣卫头上。

  可,这?又是因为什么?

  君如珩来不?及细想,灵场的平静未能持续太久,异动?以更猛烈之势卷土重来。他恍觉一股强大的吸力牵扯住那缕神识,拼命往回拽。

  两厢纠缠间,他看见的最后一幕,却是那些?被搭救出的女子,在?血雨腥风中颤若浮萍。

  轰然?一声,视线复归黑暗。

  君如珩再度与光明绝缘,但对于环境的恐惧很快被其他更强烈的情感掩埋。这?次,他出手迅疾且稳,不?带一丝一毫的战栗。七颗断魂钉松动?的瞬间,一股凛然?但鲜活的气?息兜头将他吞没。

  丛虎原就根基不?稳,此刻怒气?上涌,竟成了第一个被勾出心魔之人。

  尤其在?他得知欺瞒主君、间接造成陈英之死的就是眼前这?个人后,胸腔内杀意霎时饱涨到极点。

  虎爪挟劲风而至,伴着霹雳一声沉吼,震得两壁岩石簌簌直掉。褚尧未及反应,本能晃肩躲开,丛虎扑了个空,惯性带出的冲击力生生把几人合抱粗的岩柱拦腰撞断。

  他滚地翻身?而起?,虎尾倒竖起?来一剪,迅疾无匹地斜扫向褚尧。

  这?回,褚尧站定在?那,没有再躲,一身?白衣从头到脚鲜红醒目,说不?清沾上了谁的血。

  短短几瞬里,褚尧突然?清醒过来,他意识到自己已堕入旁人设计的陷阱,聪慧如他,甚至洞穿了心魔的真实面目。

  所谓七情六欲,最伤人者唯“自恨”而已。

  它一遍遍回放那些?既往不?谏的过去,也?旨在?振聋发?聩地提醒自己,是他的爱,从身?到心摧毁了君如珩。

  当认清这?点,褚尧比任何时候都希望把自己从这?个世上彻底划掉。即便知道是场阴谋,他亦宁可放弃抵抗,选择清醒着沉沦。

  锋利的虎爪距离心口只一步之遥,原已哑掉的铃铛声忽又响起?。

  叮铃。

  叮铃。

  “褚知白,醒醒……”

  “褚知白。”

  你还要,带我回家。

  砰!

  和尚手里的鬼太岁被震飞出去,他不?可思议地扭转脸,看向刑台上突然?动?作的褚云卿。

第69章

  他无法想象一个身中?数颗断魂钉的凡人, 竟能爆发出这样强的力量。

  “你怎么?,这不可?能……”寄顿人身的千乘族就等于舍弃了一身灵骨,再如何也不可?能敌得过断魂钉的威慑。

  玉霄同?样惊愕地望向仅靠一己之力打?断灵场异动?的爱人。

  褚云卿微微侧首, 在手臂间蹭去了遮挡视线的额发。他明明看不见玉霄,却凭借空气里那点若隐若现的花香, 和?情?人间得天独厚的感应, 精准地寻觅到她所在的位置。

  “霄儿。”

  他虚弱开口。

  “还记得当日咱们一起放的河灯吗?”

  玉霄怎么?可?能忘记。

  褚云卿轻笑道:“其实那会, 你不让我看你在河灯上写的心愿, 但我还是?偷偷瞧见了。”

  “心愿说出口就不灵了!”一川流光映亮了姑娘柔美的脸庞,她侧身挡住手里的红笺, 眉眼熠熠, “你快把?脸转过去。”

  “花满渚, 酒满瓯, 万顷波中?得自由。”

  褚云卿缓声念着——这是?前人的词句。他知道,玉霄不仅想借这句词表达对自由的渴望,更寄托了她对他们今后生活的畅想。

  一双人, 看罢春华秋实,再历夏蝉冬雪。半生归来浮一盅, 醒时笑望波,醉后与君同?。

  说白了也就这么?点念想, “怪我,不该偷瞧却还是?瞧见了, 触怒天意, 连累了你一片心。”

  褚云卿面白如纸, 说不了几句话就喘似风箱, 被断魂钉凿穿的肢干汹汹向外渗着血,玉霄见状心痛如捣。

  施法扭曲灵场差不多耗光了她毕生修为, 试图靠近,转而就被当空落下的佛光弹飞出去。玉霄并不死心,拖着残躯,一点一点爬向刑台,隔着看不见的天堑,颤抖着伸出手。

  褚云卿似有所感,亦朝虚空回应般的挤出个笑容。

  “我知道,你纵火烧河灯时所下的咒语,不是?情?人煞,而是?由心箓。”他眼中?柔情?浓得像是?化不开,“你恨我不能免俗,但你更希望我余生每个决定,都是?由心而发。”

  和?尚无声垂眸,泄下的眼神里杀机流露。

  褚云卿感受到危险将近,他强撑着梗直了脖子?,拼命咽下不断上涌的血气,口齿清楚地说道:“那么?现在,我希望你也能万事由心,不要因为我而受人钳制。做你想做的事吧,我的霄儿,原该是?枝头最?干净的一朵凌霄花。”

  心窝上顿感一阵滚油浇淋的抽搐,玉霄两眼盈泪,四周“乒乒乓乓”的躁动?随之安定了一些?。

  和?尚陡地扬袖,褚云卿被断魂钉揳透了身躯,喉间滚出一声痛极的闷哼,不由自主地挣扎起来。

  他动?作愈激烈,断魂钉嵌得愈深,之后更如活转过来似的,在其五脏六腑之间不停地搅来搅去。

  “你以为破了寄生术,他便能有一线生机吗?不妨告诉你,在他把?东宫一行?指向角木窟以后,他便该死了。贫僧之所以留下他,容他活着踏入千山窟,不过是?为了留你的一道命门在手。不想看着心爱之人惨死的话,就照我说的去做!”和?尚戾声催促。

  玉霄却于此?时敛了眼泪。

  她抬高上身,直逼对方的双眼。那张脸上不合时宜的镇静,让后者反而生出几分忌惮。和?尚的眼神在一霎间有所迟滞,似乎在思?考这小小女子?的底气所在。

  等他终于把?准问?题的要害时,玉霄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拧身冲向刑台后方——

  倘若不是?专门留意的话,根本无人发现那层层骨殖其实是?垒成了高台的形状,冷光掩映着几团霜色,细看竟是?一个隐隐的人形。

  玉霄闪电出手,将扰乱灵场的灵力尽数推涌向那霜色人影。白骨堆如被潮水卷袭,刹那间震动?不止,连带着光团也在湍流之中?起伏颠沛,随时有被冲散的可?能。

  和?尚面色大变:“你疯了!那是?她的残魂!”

  “佛子?,”玉霄眼底萧杀,冷酷地道,“你以为英蛟当真?愿意栖身在这用无辜者尸骸堆砌出的安乐地吗?她若还有一丁点意念残留于世,见你今时所为,也决计不会用这种腌臜手段还阳。这一切,不过都是?你的一厢情?愿罢了!”

  佛子?仿佛被戳中?了痛脚,面上一凛,两道浓长又整齐的眉迅速挑飞,下面一双眼绽出摄人心魂的锐芒。

  “贫僧几时说过,做这些?是?为了替她还阳?我只是?为了渡完三百年前戛然中?断的情?劫而已。自然,还有当年害我不得飞升的人跟事,贫僧都要一一清算。

  方才你说无辜?镜中?灵之约在前,千乘族中?有哪一个是?无辜的?如今只是?死了几个冒牌货,整个千乘族,人皇,龙脉,我都要尽数毁去。

  还有啊,我想你是?忘了,你当初只是?英蛟在人灵大战后捡回的小小灵宠,没有她的庇护,你三百年前就已经死在人皇的屠灵令之下,何来今日修炼成人的好时光。”

  他言辞激烈,但语速有意放得很缓,万籁俱寂中?,逝去的光阴像地下河没过礁岩,自他舌尖暗流不显地流淌着。

  于是?玉霄的世界只剩下哗哗水声,思?绪在其间载浮载沉,不自觉放空了大脑。

  和?尚眼中?光锋几闪,明利无比,以致叫人忽视了他的五官正悄然挪位,到最?后竟变成另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

  同?为涂山狐族,再无人比黑袍士更熟知惑心术的每一处弱点。

  笼罩在霜色人影上的灵力加速消散,佛子?恢复容貌时,身子?早已掠向高台。他出手虽快,但显然有些?投鼠忌器的样子?,像是?生怕惊扰到那一缕残缺不全的魂魄。

  说时迟那时快,有人抢在前头接住了他直取玉霄心窝的一掌。

  佛子?仓促收势,但不曾退却半步,生生靠屈起一条腿支撑住身体?,与来人针锋相?对。

  “许久不见,”他合十,如见旧友般地唤,“主君风采不减从前,阿弥陀佛,小僧失礼了。”

  君如珩虚推了一把?,玉霄转眼就被股无形的力量带离了佛子?的攻击范围内。

  那几片薄霜也似的光点顺势落在他掌心。

  “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就是?为了这个?”

  佛子?含笑如故的眼神里闪现出一丝忌惮。

  君如珩道:“我虽不曾见过英蛟,但也听说过战神之名。当年本君欠她一个人情?,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赶尽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