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入病弱反派心尖后 第71章

作者:城东芥菜花 标签: 宫廷侯爵 仙侠修真 萌宠 穿越重生

  “迟墨正是?因为撞破了这桩秘密,才招致灭门惨祸。”君如珩思忖着?道,“倘若迟笑愚得知了真?相,他会如何抉择?”

  亲眼看见同门血亲惨死面?前,任何一个血性男儿都不可能?无动于衷。迟笑愚追凶多年?,无疑是?冲着?把对方碎尸万段去的,可眼下?的问题在于,仇家是?高高在上的人皇,凭他一个江湖郎中?的力量,如何能?与之抗衡。

  还有。

  “佛子已经身死魂消,想是?再也不能?左右活人的心志,那么他——”

  “未见得,”君如珩的话音被打断,褚尧从垒成山的仙门传记中?抽出?一本,吹掉了封页上的积灰,“梵天意指清净、离欲,脱胎于梵卵之中?,曾以意念破卵壳为二,为天、为地,三界欢乐疾苦,皆为其意念所系。”

  君如珩顺其所指找到相应记载,竟是?一字不错。

  太子的好记性,是?詹事府大学士一根接一根藤条抽出?来的,无论过多久,君如珩都由衷感到钦佩。

  “殿下?之意,那妖僧的本相竟是?二十诸天之一的大梵天?!”

  褚尧缓抬手?指,指腹从书页的边缘轻划而过,纠正他:“准确地说,只是?梵胎之一。据往世书记载,佛子诞生伊始,曾为伏魔诛邪被打得魂飞魄散。后逸往三华巅,须经历娑婆洞的九九八十一道天罚,方可重塑金身。”

  君如珩很久以前便听闻,自己不是?第一个入娑婆洞幽境的人,没曾想,竟然?是?佛子抢在了他前头。

  “可惜他失败了。”

  褚尧颔首,“情关铩羽,使之功亏一篑,没资格跻身二十诸天,只能?化作?一缕游魂,徘徊于天地之间。”

  君如珩浅眸深色,说不清是?惋惜还是?其他。

  虞殊骑着?丛虎满山头疯跑疯玩,这会终于累了,一人一虎相互依偎着?在山石后面?打起盹来。

  褚尧剔了灯芯,亭中?一整晚长明不歇,也是?难得:“佛子肉身虽陨,魂魄也烟消云散,但他的神通从来都与这些无关。诚如民间传说的那样,天地万物皆从梵天意念中?衍生而来,可见其精神之强大。所谓寄生术,同样是?利用人心中?执念,使之为己驱使。换句话说,只要迟笑愚执念不散,纵使妖僧无形无意,也能?对他施加影响。”

  风过鬓角,君如珩微微觉出?些许寒意。

  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佛子彻底掌控了迟笑愚以后,他还想做什么?

  “该歇息了。”

  君如珩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啊”了声。

  褚尧以目示意,君如珩转眸,就见虞殊小手?揪着?丛虎胸前一撮长毛,靠着?颈间软肉睡得四仰八叉,哈喇子流了丛虎一脑袋。

  君如珩走过去,用脚尖轻拨了拨虎头。

  丛虎喉间呼噜几下?,待看清是?君如珩后,麻溜地爬身而起。小虞殊骤然?失去支撑,顺坡滚到君如珩脚边,愣是?没睁眼。

  “小神仙,”他迷迷糊糊的,伸长了胳膊乱抓,末了把君如珩的腿肚子当成虎头替代品,小脸贴上去猫似的蹭了又蹭,“别走嘛,尧哥哥屋里,好大一张床,咱们?三个一起睡。”

  “......”君如珩在这句话里瞬间化身木头桩子,凉风拂面?,怪燎人的。

  没等他做出?反应,褚尧先一步俯身抱起小家伙:“童言无忌,冒犯了主君,莫见怪。东苑厢房还有很多,光线视野俱是?绝佳,如蒙主君不弃,可随下?人移步于此。”

  君如珩微挑眉,神情显是?不大满意,但他不明说:“殿下?怎知本君喜亮喜阔朗?”

  褚尧心尖仿似被什么人揪了一下?,疼痛细密地蔓延开。他试图安抚虞殊不屈不挠乱抓的小手?,唇角微动,牵出?的笑容却比哭还要难看:“孤,猜测而已。”

  君如珩不满愈甚,就在他差点拂袖而去的紧要关头,褚尧略显飘忽的声音再次响起。

  “孤只是?觉得,磊落如主君,此身理应常在大光明。”

  不晓得是?被这句话,还是?被他说这话时怅惘的语气勾动了神思。君如珩依旧面?无表情,却借轻拍虎头缓缓抬起手?,食指不偏不倚正落在小虞殊沾满口水的掌心。

  “不妨告诉殿下?,您猜的半点也不准。”

  他顺着?小人儿无意识的牵拽,向前半步,拉近了跟虞殊,也跟褚尧之间的距离:“还有那点心,那茶水,可是?难以下?咽极了。”

第76章

  武烈帝惊坐而?起, 鬓角皆是冷汗。他大口喘息,新鲜空气的?涌入短暂缓释了?梦里那种强烈的?压迫感。

  但紧接着,四?周死一般的?寂静像潮水淹没过鼻腔和头顶, 窒息的?感觉卷土重来?。他无意识间揪住了?胸口寝衣,心跳声?隔着布料清晰可闻, 却是迟缓而?又异常乏力。

  隔着殿中幽微烛火, 覆满整个手背的?丑陋瘢痕毫不掩饰地呈在他眼皮底下。武烈帝忽地想起方才?梦中的?恐惧是什么。

  衰老。

  无法遏制, 又不可逆转的?衰老, 时隔百年再次纠缠上他。宛如暗夜潜行的?魑魅魍魉,在他心志懈怠时分, 不期然?从某个角落里杀出?, 给了?他沉重一击。

  武烈帝依稀回想起,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 还是三百年前。彼时,他刚刚带领人完成了?对灵界的?反击。仗打的?十分漂亮,灵界溃败如流水, 人族终于不必再仰人鼻息,他被自己的?族人推到了?众星捧月的?位置。

  人皇, 这个象征了?人界至尊的?称谓,山呼海啸地包围在他四?周, 既让他感到沉迷,又渐渐激发了?人性最深处的?不知餍足。

  光是一个人界又怎么足够, 连承天地灵韵而?生灵界之主?都?败在他手下, 他当然?有理?由奢望更多。

  譬如三界, 六道, 乃至四?海,八荒。他要让这些都?臣服于自己脚下。

  只可惜, 猖狂自古就是覆亡者的?墓志铭。

  正当人皇摩拳擦掌,决意为自己的?野心背水一战时,一场不起眼的?小小风寒,就击垮了?他常年征战,早已外强中干的?身躯。

  昔日枭雄在病榻上苟延残喘,可是他的?女儿却仿佛雨后?新笋,以拔节之势蓬勃生长,逐渐遮挡住了?他视线之内一直渴望比肩的?那片天空。

  至此人皇惊恐地意识到,其追逐野心的?最大阻碍,已不再是从人到天的?距离,而?变成了?横亘在人与天之间的?一小片绿荫。

  更可恨的?是,这片绿荫本由他一手哺育、栽培,她的?根甚至都?是从自己的?茎块上衍生而?来?。

  可是现在,她居然?要拦自己的?路。被衰老和不甘折磨到形销骨立的?人皇,在接见了?那个名叫千乘雪的?灵界叛将后?,心中蓦然?涌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铜壶更漏走过子时,宫墙外的?钟声?飘飘渺渺传进殿中,涌入他的?胸口。那钟声?定是经过了?不少陈砖旧瓦,带着宿雨后?泥土的?香气,俨然?成为一种记忆的?凭证,为他拾回了?漫长人生中的?吉光片羽。

  英蛟之后?,他还有过很多个孩子,但大多都?已面容模糊。人皇对此看得很开,纵使有着无上的?地位和无尽的?寿命,自己到底还是个人。

  漫长的?岁月并没有让他的?情感丰盈起来?,反而?变得越发贫瘠。在人皇眼里,那些孩子都?不能称其为人,只是用来?承载自己野心的?容器而?已。

  他当然?不会把有限的?情感化作父爱,投入到一个个容器身上,直到褚尧的?诞生。

  这个孩子最大的?与众不同,就在于他是虞昭柔的?骨血。

  命运总是叫人捉摸不透。它曾经用一个孩子的?长大,掐灭了?人皇作为父亲的?仁慈,却又在相隔百年后?,用另一个孩子的?出?生,唤醒了?寂如死灰的?父爱。

  曾几何时,人皇险些忘了?这三百年里自己一直都?在坚守些什么。他甚至想过,倘若阿尧成器,将来?由其继承自己的?衣钵也未尝不可。

  至于他自己。

  或许可以尝试着走下无人之巅,彻底摆脱三百年复复死生的?循环,跟心爱的?女子一起,携手走完这一生,就像所?有的?凡俗夫妻一样。

  可是,命运呐,这个曾经令他恨之入骨的?小人,再一次摆弄起了?残酷的?恶作剧。

  衰老仿佛一夜之间降临,在皇后?依旧年轻的?美貌面前,白头到老俨然?成了?一个笑话。

  无人敢议论发生在皇帝身上的?变故,可是他却从那些或讶异或惊恐的?眼神里,清醒地感知到威严与青春的?一并逝去。

  三百年前那片遮天的?阴翳又出?现了?,而?这一次,是来?自枕边人的?观照。

  帘帷外忽然?立了?个人影,衣料摩擦带出?的?窸窣声?惊动?了?武烈帝。

  “谁,谁在外面!”

  陈之微破碎但恭敬的?嗓音响起:“万岁爷又梦魇了?。”

  从甘州回来?以后?,武烈帝因其容貌被毁,对陈之微疏远了?不少。但在这样一个心力交瘁的?时刻,那副不忍直视的?尊容反而?安抚了?武烈帝心中隐约的?焦虑。

  他破例让陈之微到榻前来?侍奉,后?者并未表现得很惊喜,依着规矩递了?安神茶上前,全?程垂着头。

  武烈帝饮了?茶,觉得心口悸动?平复些许,方抬起手,拍了?拍榻沿。

  陈之微会意地靠过去。

  武烈帝手掌刚触到他额前发,陈之微几乎本能地侧脸避让,武烈帝顿了?顿,转而?绕到他身后?去,沿着那柔软腰肢熟练游走。

  “太子那边,可有消息了??”

  陈之微伏在皇帝膝头,带伤的?半边脸用手背隔着,没有真正碰到那件寝衣。

  “作乱的?褚氏宗亲已尽皆伏诛,东宫还没来?得及讯问,他们就在战俘营中齐齐自尽。殿下想来?,还什么都?不知道。”他聪明地隐去了?骆敏军报中关于角木窟的?全?部细节,并已猜到褚尧这样吩咐的?理?由。

  自尽?武烈帝动?作一顿,下三白眼中倏闪过一丝警惕。

  千乘族若有这份气性,也就不会甘愿屈居人身,并忍受死后?魂魄被拿去投喂三千灵的?命运了?。

  武烈帝并不担心褚尧会知道些什么,相反,他顾忌的?是灵界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传召东宫回京的?旨意已发出?数日,为何还不见回音?”武烈帝语气有些不善,“莫非太子的?手,都?已经伸到了?青州不成。”

  陈之微听出?他话里的?怒意,赶忙直起身,屏息恳切道:“青州,是先皇后?的?祖籍,太子殿下生辰将至,一时近乡情怯,多逗留几日,也是人之常情。”

  话音落点,陈之微明显能感受到皇帝的?身体渐渐松弛下来?,良久,头顶上传来?一声?不轻不重的?嗤笑。

  “你记得倒清楚。”

  陈之微明白皇帝此刻已无多少深究的?意思,便伏身回去,继续做出?恭敬的?样子。

  “奴才?什么都?记不住,只肯记得万岁爷心中真正在意的?事。奴才?知道,您纵是万人之上的?君主?,亦有百般不得已之处。那些为人夫为人父的?遗憾,奴才?懂得,也愿意替圣上分担。”

  武烈帝在这一番情真意切的?剖白中完完全?全?敛去了?愠色,甚而?显得有几分动?容:“想不到兜兜转转,朕身边最解朕心意的?人还是你。”

  说着,那如死鱼皮般滑腻又冰冷的?手托起陈之微的?下巴,端详有顷,眉间遗憾顿显。

  “可惜了?。”

  陈之微眸光倏闪,脸上的?笑容反倒更加真挚。即便容颜不再,他仍有很多法子可以取悦到已经力不从心的?老皇帝。

  积黏了?片刻,陈之微微喘着抬起头,试探地问:“万岁爷还是想让太子出?现在祭祖大典上吗?”

  武烈帝脸色沉了?沉,看在他卖力伺候的?份上,并未立即发作:“皇陵修缮已近尾声?,只待将地脉与龙脉相连,换骨便有望重启。他若不出?现,朕的?一番苦心岂非付诸东流?”

  见陈之微目露戚色,武烈帝语气稍缓,“太子此前做过什么,你最清楚,是他一意绝朕希望在先,朕又何必再顾念父子之情。”

  “可是迟老谷主?曾为殿下摸骨……”

  “够了?!”武烈帝厉声?喝断,紧接着却陷入一阵意味不明的?沉默。

  蜂云谷迟墨的?确为褚尧摸过骨,并且斩钉截铁地表示,太子绝非皇帝亲生。被失望跟愤怒冲昏了?头脑的?武烈帝未及深思,就下了?赐死皇后?的?旨意。

  那一晚,天地间滚雷急雨,飞土扬尘,人散场空。

  凤凰花树下只剩武烈帝一个,宫人都?被屏退了?。他眼看着最后?一捧黄土压过那人头顶,忽从那双浸满哀伤的?含情目中,捕捉到了?一丝狡黠。

  他确定无疑,尽管毫无证据,虞昭柔跟他开了?一个不大不小,但后?果极其严重的?玩笑。

  武烈帝再一次从浮想中抽身,没等开口,殿门突然?被人急促地敲响。

  “万岁爷不好了?,钦天监来?报,听獬阁失窃,东西不见了?!”

  千乘蚨手扶着墙壁,艰难地站起身。她趔趄几步,确认迟笑愚只是血气上涌暂时昏了?过去,方才?俯下丨身,捡起了?那本笔记。

  她曾听迟笑愚提起,蜂云谷子弟行医皆有个习惯,便是将接触到的?每桩病例都?如实记录在册。千乘蚨翻过几页,发现这正是迟老谷主?的?病案本,其间所?录皆跟摸骨有关,详实精确到了?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