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能小夫郎 第56章

作者:鹿绒 标签: 强强 生子 种田文 穿越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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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京城的马车上,三人迟迟没说话。

  宋洛臻于行程途中向来寡言少语,只闭目沉思。温玉白不知他在想什么,自不去打扰,只是一双眼忧心忡忡的看着温益然。

  温益然久未曾见日头的真面目苍白如纸,眼底满布血丝,看着他那双眼,温玉白暗自心惊,如一条斑斓的毒蛇蜿蜒盘踞在心头,咬得他不住颤抖。

  “我没保护好他们。”

  温益然恨声道。

  “我明里暗里派了那么些人保护他们,谁料能把他们俩跟丢?承允一个孩童,如故他……路也走不快……”他始终不明白,为何风如故和温承允离府游玩一趟,便如青烟般消失不见。

  他原本一帆风顺的人生兜头遭遇巨浪狂风,险些死无葬身之地,兜兜转转,终于拥有了完全属于自己的一点点,谁料顷刻间风云变幻,他又再次两手空空了。

  如果他们死了……这一路上温益然心头反复盘桓着同一个念头,他如果找到的是风如故的尸首……那么他会给他报仇,再随他同去。

  温玉白看出他已剑走偏锋,心里慌得不知如何说才好,只是伸出新雪似稚软的手,握住了温益然冰冷粗糙的双掌。

  “大哥……”

  宋洛臻突然抬眸,“你既已安排得妥当,他们却仍旧消失无踪,那自然不是你手下之过,而是他们主动消失的。”

  温益然盛怒时下手无度,那群跟着他的唐家村人都愧疚无比,各个不敢分辨。

  宋洛臻这样一说,温益然愣怔片刻,迟疑说:“如故他为何要主动消失?”

  宋洛臻道:“为何你往风如故身上猜?”

  温益然道:“承允年纪小、不懂事,若是他们主动离开,当然是如故把他带走……”他话往下说,自己也觉得不对劲,温玉白脸色也白了,他陡然想起一事:“哥,你的身份还没和承允说么?”

  温益然素有几分大男子气概,他断然说:“时机未到,何必告诉他?”

  宋洛臻提醒:“他年纪小,小白离开后身边只有风如故可以信赖,很容易三言两语被人哄骗。风如故若想保护他,自然会跟上去。否则很容易闹出动静。”

  温益然仔细一想,真是这个道理,顿时悔恨不已。宋洛臻抬手拍他肩膀安慰:“能布局诱他们离开的人,想必费了不少功夫。承允这孩子性情警觉,若不是极亲近的人,他也不会轻易上当。你们想一想,除了你们兄弟二人,他会信任谁?”

  他这一番分析抽丝剥茧,将关心则乱的温氏兄弟的心安抚下来,温益然苦笑摇头:“他这一路必然受了不少苦,我为了哄他开心,常给他带东西,可在我手里的他都不拿,只有如故拿给他的,他才肯要。我真不知……”

  温玉白浑身一震,他想起前几日富阳县主匆匆离去,想起富阳县主此行的目的,又想到不离她身边的邱津安。

  “莫非是邱津安?”

  这下子,温益然和温玉白二人一同沉默,满面苦闷,二人都善于自我批评,这会儿抢着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都愧疚得无以复加,头都抬不起来。

  宋洛臻不好轻易安慰,只等雪鹰把信送了回来,展开看一遍,安慰道:“我的人已经追上富阳县主和邱世子。毕竟县主身娇体贵行走不快。只是邱世子行事谨慎,风如故和承允被藏在哪里,一时还没找到。”

  他温言道:“但你们放心,一则有我的人跟着,他若敢伤人,必然露出端倪。况且他设计骗走他们,必有他的目的。他们目前自然是安全的。”

  有他宽慰,这一晚到了客栈,温玉白和温益然才勉强吃了些饭菜。

  就寝前,宋洛臻叫住了温玉白。

  长廊上寂寂无人,楼下已被宋洛臻的亲卫把手得铁桶不入,只有羊皮灯笼高悬,将两人身影拖得极长。

  温玉白满面愁容地看着他,模样异常可怜。

  宋洛臻略踟蹰,他脸上鲜少有这神色。

  “小白,明日乘船南下,再过三五日便能到金陵城。若你不想回去,在此仍可回头。”

第72章

  温玉白抬头看着他, 灯笼的火光从他身后渐次亮着,宋洛臻的上半身被照的纤毫分明,眉目间是清晰的担忧。

  这是个泰山崩于前而面如平湖的男人, 他很明白他的顾虑。

  但他仍旧点点头。

  宋洛臻沉默良久,再开口声音有些紧, 但仍旧平静:“不会太久, 别害怕。”

  温玉白微笑着点头,很主动的靠进了宋洛臻的怀抱里, 伸开两臂抱住他的腰身,男人瘦削而劲韧的后背带着微微的温度, 清浅冷淡的香气萦满了鼻端,他说:“我知道的。”

  改为乘船后,行程便加快了很多。

  寒冬腊月的天气,越进一里, 风便越发的寒冷。河水倒不至于冷得上冻, 青灰色的江面泛起冻肉似的粼波。宋洛臻给温玉白准备了一袭狐裘,柔软的长披直垂到脚面,通体雪白不见一丝的杂色, 也看不见皮毛衔接的任何痕迹。

  他在船舱里闷了一天,眼看着船将靠岸,索性提前一步走上甲板。宋洛臻跟在他身后上来,见风吹得他鬓边乱发飘飞,他鼻尖也微微泛红, 微笑回眸的模样我见犹怜。

  “刚吃过饭就赶着出去吹风, 你们是嫌自个儿肠胃没坏彻底是吧?”这两日温益然状态也好了许多, 还能压制着满腹心事勉强说笑。

  变故便是在宋洛臻居高临下, 温益然半身还在船舱时发生的。

  宋洛臻猝不及防的出手, 一肘横在温益然颈窝处,他蓦然气管受挫,愣怔间双臂已经被端王手下从背后反拧着,他惊惶间忙抬脚去踹,又被宋洛臻侧身躲过,狭窄的通道再无法腾挪,他瞬时间被三四个人一拥而上,牛筋绳子绑得严严实实。

  温益然望向温玉白,又看一眼宋洛臻,虽没明白个中原因,还是竭尽所能大喊一声:“初哥儿,快跑!”

  温玉白站在船头一动不动,他颈口和袖上的束带随风齐飞,整个人宛如水光凝成的洛神般飘然欲去。

  宋洛臻堵上了温益然的嘴,沉声在他耳边说:“对不住了。”

  风卷乌云,光影翛变,当船徐徐靠岸,温益然已经看到岸上监察司手下带刀侍卫们的玄色长衣和按在腰间的长刀。

  他这才明白过来,宋洛臻是要拿温玉白作饵,更是目眦欲裂,三四个人都按压不住,整个人如活鱼一般的要往上窜。宋洛臻垂下眸子,在他身边道:“我和小白已经商议好了,我一定救他出来。你信我!”

  温益然嘴被堵得严严实实,一双眼如能说话,说的必然是“我信你个鬼”,外加问候宋洛臻祖宗十八代。哪怕他身份贵重。

  监察司由内宦曹吉祥掌管,温玉白原身的记忆里有这个人的名字,因听温之航闲聊提过几句,他听这名字还以为是个白面无须、笑里藏刀的慈祥老者容貌,谁知站在最前面的人一身锦绣宫服,容长瘦削的脸,确实面白无须,一双眼皮极薄的丹凤眼冷冷瞥来,如冻住的波光。

  他对端王极是客气,先行了礼,端王隔着水抬手示意免礼,他的声音幽幽的从对面传来。

  “皇上已经收到了王爷的奏折,说是擒获了镇北营脱逃的罪臣之子温玉白,这一路上王爷亲押犯人着实辛苦。王爷回京后先行歇息,皇上另行召见。”

  船板已经架设好,温玉白并不等人扶,已经轻盈踏上宽板。

  他稳稳的走了几步,对面的曹吉祥抬眸看他,那双眼在触及他面容时微微一动,就像寒风卷起了水面的薄冰,随即又垂下眼,只徐徐探出一只手。

  温玉白没有借他手腕的力气,自个儿上岸,只是说:“今天劳烦曹大人来接我。”

  曹吉祥又看他一眼,说:“温公子客气了。”

  此去一别,虽知道宋洛臻必有后招,也不知要等待多久。

  两人刚定情,正情热时又分开,温玉白心里头予兮读家酸涩难言,不肯回头多看宋洛臻一眼,生怕自己后悔。

  曹吉祥抬手示意温玉白上车,他刚要离开,谁知宋洛臻大步流星的追了上来,他高大的身形整个罩在温玉白面前。

  温玉白生怕他和自己一般后悔离别,双眸慌乱闪动,片刻后别过身想离开。

  “天气冷。”他语气平淡,却将一只扁扁的鎏金铜手炉放到了温玉白的手心里。

  温玉白还是头一遭见他用暖手炉,那繁复镂刻的喜鹊栖枝花纹和手炉的暖意,从他纤细的指尖往心脏输送,当摸到端字时,温玉白眼圈一红,宋洛臻当着监察司遍布河岸的人马并无隐藏,声沉而清远。

  “你莫要害怕。”

  “我知道。”温玉白突然抬头,粲然一笑,他原就生得美丽,这一笑宛如冰霜解冻,春意浓浓。

  温玉白上了马车,曹吉祥却没走,他拱了拱手继续说:“下官听闻卫旭大人也和端王一并回京,卫大人久离京城,想必思乡情重,咱家佩服卫大人一颗衷心,也给卫大人带了一个人。”

  这事实在出人意料,宋洛臻略一思量,暗暗一惊,面上仍旧从容不迫。

  “有劳曹大人费心,卫旭许是坐久了船,便有些微的眩晕犯呕,我现在带他上来便是。”

  仓促间无暇多言,宋洛臻下船舱亲手把温益然手脚的绳子解了,又把塞口的手帕拔出来,温益然攥紧了拳头只想挥过去,只堪堪停在宋洛臻的面颊上,宋洛臻苦笑:“等过了这一遭,我任凭大哥处置。”

  大哥?他快被宋洛臻活活气饱了!

  温益然一肚子怒火也不能发作,宋洛臻又低声嘱咐一句,他面色又是一变,紧跟着宋洛臻回到岸上,已有小宦扶着个瞎眼老太太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温益然还没说话,宋洛臻已经抢前一步说:“杨夫人,许久未见,身体可好?我和令郎卫旭一向有诗文往来,曾去您府上拜访,不知杨夫人可还记得在下?”

  那老太太形容枯槁,一双无神的盲眼深深凹陷,一身绛色的厚棉袍子手肘处微微泛黑,闻着声音向宋洛臻抬起头,笑说:“这后生的声音十分耳熟,你应该来我家吃过饭。”

  宋洛臻和卫旭关系不错,曾不露身份交往甚久。

  等老太太说完,他便含笑说:“杨夫人做的扬州炒饭真是一绝。”

  曹吉祥知道端王孤高冷傲,鲜少对人假以颜色,今日却格外的亲切,不由多看了端王两眼。

  宋洛臻又和杨夫人聊了几句,只是他如何拖延时间,杨夫人最想见的依然是儿子卫旭,她虽没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但时不时侧耳的样子,显是在等待卫旭过来。

  温益然硬着头皮走上前一步,拜倒在杨夫人脚下,颤声说:“母亲大人,儿子回来迟了。”

  杨夫人一怔,曹吉祥狭长的丹凤眼直勾勾的看着她,宋洛臻不露声色的挡了过去,笑着说:“杨夫人,卫旭这一路念着您,给您买了治脖子疼的膏子,等回了家,让他亲自给您试试。”

  温益然颤声又喊:“母亲……”

  他仰着头,见老妇人一头斑白的头发盘成扁髻,那皱纹遍布的面容有着超过年龄的沧桑,看到她的脸,温益然自然想起了阮夫人。

  阮夫人远比杨夫人保养的好,她撞柱而死的年华,仍旧艳若桃李,风华仍在。

  想到他自己并没福气看见阮夫人老去,而眼前老妇人的亲儿子卫旭已经化为异乡的一捧白骨,温益然顿时涕泗横流,那泪水顺着他的脸庞落到老妇人的脚面上。

  杨夫人刹那间也是老泪纵横,徐徐勾下腰,两只枯柴似的手触到温益然的冰冷面孔,温益然忙将自己的脸贴过去,两手也握住了杨夫人的手肘。

  “我的孩子……我听人说兴安郡那么远,风土人情和金陵迥然不同,难怪你瘦了这么多……娘都快认不得你了……”

  温益然忙半搀扶着老太太起身,福至心灵地接道:“母亲多给我做几碗扬州炒饭,儿子很快就能胖回去了。”

  杨夫人笑得合不拢嘴,说:“你都做这么大官的人了,居然只惦记着扬州炒饭?好,回去娘就给你炒!”

  曹吉祥见他二人母慈子孝,也微笑着说:“如今卫大人一路平安,和杨夫人母子团聚,咱家看了心里也是熨贴的。卫大人不妨乘坐咱家的马车一起回家,好好的吃碗团圆饭,圣上择日再召见卫大人入宫。”

  温益然看了宋洛臻一眼,于河岸上和他们别过,一路马车行的极快,他从车里小窗往外看,那巍峨的门楼已近在眼前,两侧披甲持戟的士兵们铠甲上铁色挂霜,寒风将旌旗吹得猎猎飞舞,那艳红的色泽让温益然想起了阮夫人撞柱的血,和父亲头颅断口处淋漓而下的鲜血。

  他还记得被押解出金陵城的心情,彼时他以为再也回不来了。如今改头换面重回金陵,不知还有多少血雨腥风等待着他和温玉白。

  坐在他身边的杨夫人似是察觉到他激烈动荡的心情,伸手将他冰冷微颤的手紧紧攥住,安慰道:“孩子,没事,娘在这儿。”

  温益然眼眶一热,又落下泪水。

  既然盲眼的老太太把他误认成了儿子,他愿意将错就错,让世上再少一个伤心人。

第73章

  马车朝着城内行进, 车子里只装了温玉白一人,他原以为自己立刻便要上枷锁镣铐,谁知并没有, 从城外往城里赶这一路上,曹吉祥待他颇为客气, 甚至中途还停了一次车, 亲自来问她有没有不便宜之处。

  他知这是委婉的询问自己是否需要小解,其实他下了决定后斩钉截铁说绝不悔改, 心里七上八下许久,还是怕极了有去无回的, 今日一整天自然也没胃口吃喝,怕宋洛臻担心,捏着个鲜肉饼揪着吃了半个,喝了两杯碧潭飘雪罢了。

  见他摇头, 曹吉祥点点头, 车还没动,他竟又亲自上来,半身探入车内, 手里提着个食盒放到他面前。

  温玉白被他的殷勤吓了一跳,心头不住乱颤。身居高位的内宦的手显然长于保养,指甲盖都修剪成长圆形,每一片指甲都有个小小的月牙,莹润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