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魔尊,在线救人 第103章

作者:解初一 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仙侠修真 穿越重生

  距离封霄阳三人进入幻境之中,已过了半年之久。

  草原上天气变得快,已是荒草萋萋,一幅将要入冬的样儿,小青鸾担心有人打扰,早用术法将这幻境大门隐藏了起来,自己则在幻境前建了小小一间木屋,窗户正对着幻境大门,一睁眼便能看见那幻境中的景象。

  虞清道那日被气昏了头的小青鸾告知了太多自己不知的过往旧事,当场惊的目瞪口呆,哇的吐了口血昏迷过去,倒是将小青鸾与柳青儿搞的有些手足无措。

  虞清道醒来后气的目眦尽裂,红着眼说要找闻鹤才讨个说法,小青鸾连劝带压也没劝下他来,最后只得沉着脸同他讲,若是他真如了自己的愿,早早便揭穿了那虚怀宗主的真面目,那封霄阳做下的无数准备,便全成了无用功。

  它料定虞清道舍不得自己这两位师侄,意料之中的看着虞清道慢慢冷静下来,沉默着红着眼咬了唇不出声,许久才问出句话来:“若是他真有完全的把握,又为何会被逼上了死路,连魂灯都灭了千年呢?”

  梧九杳登时便没了话。

  它思考了很久,最终给了虞清道一个这样的回答:“因为他是萧嶂,所以我信他。”

  萧嶂是当年的天下第一法修,也是暗夜里的一道血色弧光,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他说要保程渺的命,要看我成凰,要平定魔域,不都做到了么。”梧九杳声音极低,“你……再信他一回吧。”

  “若是他做不到呢?”

  “那我就去做。”梧九杳沉声道,眸中一片坚定,“大不了就是再死一次,就算再死上成百上千次,我也要把闻鹤才的命要了去!”

  虞清道看着它脸上那与身形极不相衬的坚毅神情,沉默半晌,忽的哑声道:“我明白了。”

  梧九杳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自那日之后,虞清道每隔几日都会来此一回,匆匆的来,留下些常用的东西,而后匆匆的走。

  他肉眼可见的疲惫了下来,小青鸾并不多问,却也隐隐猜出了虞清道究竟都在做些什么。

  三界逐渐变得不太平了——魔界异动频繁,就连梧九杳都隐隐察觉到了些什么,觉得像是有大妖降世的前兆,却又算不出究竟会降在何方、又是从何处来的如此浩大的威势,不免对仍在幻境之中的封霄阳更加担心了几分。

  “魔界那些大族中都乱了。”虞清道揉了揉眼下的青黑,神情极为疲惫,他顿了顿,又问梧九杳,“若有一日,他成了这仙魔凡三界都不容的人,你会如何选择?”

  梧九杳当时正趴在窗框上,一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幻境,听见这样的一问,便也不假思索的答了:“我只要站在他身边就足够了,至于旁的,我本就是只野性难驯的妖兽,不是么?”

  虞清道低低笑了声,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自嘲自警:“……的确是只难驯的妖兽,这样也好,也好。”

  他说的太低太轻,梧九杳只听了一半进耳朵,却也并不在意,只继续盯着那扇坍了一半的大门。

  这半年里,虞清道来寻他们的次数逐渐减少,魔界异动越来越频繁,柳家来了急召,柳青儿宁死不回,最后被家中高手一掌劈昏,直接扛离了草原。

  梧九杳并不阻拦——他本就是冷血的兽,心中放不下多少人,而在它看来,修为尚浅的柳青儿留在此处只会徒增烦恼,还不如被早早带回柳家去。

  最后那个一直等待的人,又只剩下一个梧九杳了。

  他等了千年,见惯了这世间的人事变迁,如今只不过是半年而已……

  他等得起。

  ——

  虚怀宗。

  魔界异动,虚怀宗作为修真界中第一大派,自然要做出应对。

  宗中早派了弟子探查,各类防范阵法也做的完备,就等魔族正式进犯那日。

  虞清道回宗的时候,刻意绕过了所有的阵法,悄无声息的进入了山顶大阵之中。

  阵中仍是那一桌几凳一竹林的清净样子,桌上摆了一盘残局,闻鹤才身着一袭鹤羽玄衣,一手执子,敛目观察着残局,见他来也不意外,只略略挑了眉,冷声道:“坐。这一局,可有法可解?”

  虞清道将袖中已然探出头来的玉鞭塞回,松了松绷紧的身子,衣摆一撩坐在了闻鹤才面前,仔细观察一番棋盘上的残局,低声道:“将死之局,黑子被困其中,动弹不得……看似若白子步步紧逼,那取胜只在几步之间。可我认为,白子并无取胜之能。”

  闻鹤才捻起一枚白子,轻轻放在棋盘之上,面不改色道:“为何?”

  “白子虽看似占据战机,却是后部空虚,若有奇兵袭阵,便有了获胜的可能。”虞清道面容极冷,狠狠将一枚黑子按在了棋盘之中,目光如刀,直直瞪视着闻鹤才。

  闻鹤才叹出口气,放下手中白子,声音是少有的温和,甚至于还带着些轻轻的笑意:“所以师弟你,是打算做这奇袭的黑子了。”

  他甚至没有疑问,语气极淡,像是在阐述事实般轻描淡写,手指却微微一动。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整座大阵中的灵气猛然暴涨,齐齐涌向闻鹤才体内!

  暴动的灵气将虞清道周身的衣物搅的猎猎作响,震的他吐出一口血来,泼在棋盘之上,给黑白两子上蒙了一层血色。

  他索性再不遮掩,抹去唇边血迹,恨声道:“你竟连师祖的阵法都炼化了……闻鹤才,你究竟都在暗地里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腌臜事?!”

  “不多。”闻鹤才袖手站起身来,仍是那副淡漠不沾红尘的样子,周身的灵气却涨到了可怕的程度。

  他看着虞清道那张被压制的死死的、憋的紫红的脸,轻声道:“不过是给修真界做了个制造器物的法子、操纵了几个人的命数,又为了做出把好用的刀,废了些凡人的性命罢了。”

  虞清道与他的实力本就相差极大,今日回宗本是抱了死志,暗暗咬了牙便要自爆,却惊骇万分的发现,自己体内所有的灵力突然失去了反应,与丹田和元神之间的关系也被彻底切断!

  千年苦修所得一朝尽毁,他竟是被硬生生压成了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师弟,我早说过,你窥不破这天命。”

  仍是那飘飘然若垂天之云的样子,仍是那副触不可及的仙人姿态。

  虞清道怒极反笑,恨声道:“你是看明白了,却也不再该被叫什么道人什么仙尊了——连只畜牲都比你更要脸些!”

  闻鹤才淡淡的看着他,叹道:“痴儿……”

  “天命?我即是天命。”

  “不过是道法自然,当以身合道罢了,这天地本就是浩大熔炉一座,死在我手中,也算是物有所值。”

  他每一个字落下,虞清道的脸色便白上一分、形容变老上一分,到了最后,竟是硬生生成了个头发枯白、面容苍老的老人,唯有一双眼睛亮的惊人,其中满是恨意。

  “你这双眼睛实在好看……”闻鹤才伸手抚上他苍老无比的脸,伸手触碰着虞清道松弛的眼皮,“只是眼神太冷了些,我不喜欢,还是剜了的好。”

  紧接着便是一阵不似人的惨叫。

  闻鹤才放手之时,手中已握了满满一把物事,而虞清道的样子,已然是惨不忍睹、瘫软在地上,像是团毫无所觉的肉泥。

  “师弟喜欢女体,那便终生雌雄同体,面老发苍,不死不灭,剜眼拔舌,去凡间历练一番吧。”

  闻鹤才转过身去,再不看那地上被无数双白骨手掌拖入地面中的虞清道一眼,面容淡漠,像是刚刚除魔卫道归来一般,手中握着的却是自己师弟的眼珠舌头。

  “算来也是时候了……那具养了千年的炉鼎,应当炼好了吧。”

  ——

  封霄阳话音落地的一瞬间,周围的风声忽的停了。

  眼前的场景已然是变了个模样,是处如镜般平滑的小潭,周围看样子是从前栽了不少花草树木,如今却只剩下了些枯枝败叶,一片凄凉。

  自那些枯枝败叶之中,渐渐凝出了道虚幻的魂魄,面目不清,身上的道袍却与封霄阳身上的那件极为相似。

  这便是那位修为已臻化神期的李家老祖,李淮了。

  李淮沉默不语,封霄阳却也不急,慢慢背了手,抬起眼淡淡盯着空中那道飘忽不定的魂魄。

  许久,李淮才低低出了声:“……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虽离开了你那师弟,却并未离开浮空门多远。”封霄阳冷冷一笑,“你自己惹下的祸事,怎的还要赖到我的头上?”

  李淮许久无言,半晌,嗓音微哑的出了声:“我只是不愿相信,竟是我自己一手将最珍视的浮空门推入了覆灭的境地……”

  浮空门掌门常年不在门中,一是因为他向来性情懒散,不愿为门中事务所扰,二则是因他身份特殊,与魔界中一族之长结了世仇,是以常年在外游历,连建立门派之时都用的是假名,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将整个浮空门都赔了进去。

  李淮贪酒,又常年在外走动,大多数时间都有着节制,不多去贪灌黄汤,生怕自己嘴上没个把门的,走漏了风声。

  朝廷批了将浮空门归为正派的手谕,李淮难掩激动,一杯玉液酒下肚,整个人便醉的眼冒金星,随意扯了身旁一人,话匣子一开,便将门中秘事倒了个干净。

  他酒醒后便发觉了不好,急急赶回浮空门,自知与那魔人族长实力悬殊,便想着悄悄混入门中,能多救上几个便多救上几个,却意外看见了封霄阳状似癫狂、肆意滥杀的那一幕。

  “我那时昏了头,虽看出你杀的只有魔人,却下意识的不愿相信眼前所见。”李淮话说的极轻极慢,似是带了无尽的后悔与懊恼。

  封霄阳嗤笑一声:“可别了吧,你不是早就看出我是个魔人,想着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干脆把我也送进地府里去,断了你那师弟最后的念想么?”

  李淮苦笑:“先前确是如此想的,可我在这秘境中呆了千年之久,被生时记忆所困,久不得超脱,这才明白当初所想,究竟是多么幼稚。”

  封霄阳起初虽没了神智,却仍有着节制,潜意识中仍是不愿伤浮空山上人的,甚至还为门中人撤走争取了不少时间。

  凌轩断后,本是能成功撤走的,可恰恰就在浮空门中诸人撤至后山之时,局势猛然一变,山间升起道极盛的灵光,勾连成座山峦剑阵,将所有进犯的魔族拘入其中。

  封霄阳本就神志不清,被这剑阵所伤,陷入了更深一层的迷乱之中,再辨不清敌我,撕开阵法,双目赤红着开始了无尽的屠杀。

  “而我被剑阵反噬,五脏移位、动弹不得,只得躲在隐蔽之处,眼睁睁看着你将这门中诸人一个个杀死……”李淮苦笑一声,叹道,“灭门之恨,至今犹在心头,即便是千年已过,我也实在是无法对你产生什么除了怨恨以外的情感。”

  “所以你就把我拉进了这幻境之中,让我再受一遍当年的疼、发一遍当年的疯?”封霄阳挑了挑眉。

  李淮摇了摇头:“将你拉入这幻境之中的并不是我,若我有的选择,定然不会想再看见你一眼。”

  封霄阳哼了声,不再多言——他与李淮二人之间,实在是很难选的出究竟谁更惨些,莫名便有了些同病相怜般的情感。

  “我看着门中那些熟悉的面孔一个个都断了气,起初还怕的发抖,后来便是满心怒气,想大喊出声——分明操纵剑阵的人是我,为何要让他们为我偿了命,只留下我一个?”

  “现在我明白了,我会成为浮空门中的最后一个人、会保留了千年神智不散,只是要为当年所做之事赎罪而已。”

  封霄阳捏断凌轩颈骨的瞬间,那枚刻着“萧”字的铃铛滑落至地,裂出一道极深的痕迹,摔出最后一声散碎的铃响,一路滚到了李淮的藏身之处。

  可直到铃铛碎裂,封霄阳都没有从迷乱中清醒过来,他依旧在幻想中杀着漫天盖地的敌人、期待着与心念之人的再度相见。

  “我被反噬定了身形三日,三日后你早已离开,山上魔气弥漫,无人敢近,我便一人为这山上所有人收了尸……”李淮的语气中是掩藏不住的悲伤,魂魄也在微微的颤动着。

  他花了些时间平静心情,慢慢自不知何处招来那两枚铜铃,低声道:“这两枚铜铃当时就在师弟身旁,我本以为这是师弟的东西,后来才知道,这竟是你的东西。”

  封霄阳下意识就觉得不好,果然李淮的接下来一句便是:“这铃铛之中灵力极强,强行将我拉入了其内的记忆之中,被迫将你二人的前世今生看了个遍。”

  “我这才明白,竟是我自己错了。一时为局所困,不但赔了满门性命,还牵连上了你这个本该与浮空门毫无关系的人。”

  他说的诚恳,封霄阳却是慢慢黑了脸——照李淮这话里的意思,应当是将那铜铃中的记忆看了个遍,估计还包括那些多少有些上不得台面的情节。

  自己与凌轩之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究竟有多少人看见过?

  “我那时修为已散,自知命数将至,便将铜铃中的一枚交予家中小辈,期待着有朝一日能够回到你的手中,另一枚则带在身边,权做纪念。”

  “你会进入这幻境之中,的确不是我所为,而是那枚铃铛认主,将你拉入了此间幻境之中。”

  李淮面目不清,微微顿了一顿,分明是看不见面容的,封霄阳却总觉得他是将自己打量了一番。

  他打量了封霄阳好一会,这才接上自己的话:“不过看你这样子……想来那另一枚铜铃是没有到你手上了。也不知我那李家现在如何……”

  “十几年前李家满门被灭,仅剩一人存活,如今正给我当徒儿,剑术练的还算不错。”封霄阳淡淡打断他的话,看见李淮魂魄激动的颤抖后加了一句,“哦,你应该见过了,就是第一个被拉入这秘境中来的那小子。”

  他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将空中那枚刻了“嶂”字的铃铛握入手中,道:“那小子一直以为那铃铛是他的家传之物,我再怎么混账也不能抢自己徒儿的东西不是。”

  虽然已经抢了,就是抢到的是个假货——这话心里想想就行了,说出来多不好啊。

  “原来是他。”李淮慨叹出声,语声中是遮掩不住的自豪与惆怅,“好啊,好啊……历经千载,李家竟还有一脉留存……实在是、实在是……”

  千年时光斗转,李淮被这幻境所困,终生都无法从自己的内疚中脱出,如今得知家中竟有一脉留存,还成为了千年前那魔人的徒儿,在感慨激动的同时,心中也多少有些难言的复杂滋味。

  这世间的缘分实在巧妙,纵使是他,也没料到千年后这世界居然还有李家人,居然还能有了这样奇妙的际遇。

  “我救了你家那小子一命,又教了他剑术、带他入了仙门,四舍五入咱俩便算是扯平了,你也不必再在内疚中煎熬。”封霄阳将手中的铃铛随意一抛,听着细碎的铃响,面上带了惯有的浅浅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