瘫蛇的小夫郎 第64章

作者:小鱼饼干 标签: 穿越重生

  王墨心口子猛地一抽,鼻头发酸,眼眶子通红,蒙了一层水雾。

  怪不得那几日他没来找自己,原是为了他、为了他。

  那血肉模糊的胸膛,是为了给他寻药草才伤的;今儿早晨同自己说要给他治腿,原是要付这么?多的代价。

  王墨用力眨了下眼,想?让模糊的视线清晰些,可?眼里水气氤氲,越眨越多,到后头竟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他哽咽道:“我、我气他,不叫他进门,他、他睡在院儿里的。”

  老头儿一愣,急声道:“这可?不成啊,睡在哪儿了?!”

  王墨伸手指了指,浓重的夜色下,月光照不到的黑暗角落,玄鳞背靠着矮墙,一动不动地枯坐着。

  凄凄寒风里,他紧紧闭着眼,只有痛苦的喘息自喉间断断续续的传过来。

  老头儿提起长衫下摆,慌乱地急步过去。

  他跪在玄鳞跟前,哀声喊起来:“主上啊,老夫来迟了!”

  玄鳞被吵得头疼,不耐烦地呼出一息,趁着王墨还没行过来,掀开?了眼皮。

  一双幽深幽深的金色眸子,亮得宛如长夜明星,那精气神儿,一点?儿不像有大事儿的。

  老头儿乌龟精一只,瞬时明白了是咋回事儿。

  合着主上迟迟不回,是在这扮猪吃老虎,用上苦肉计了。

  他偏头瞧了眼手扒着地、着急忙慌往这赶的小?哥儿,心里头不是滋味。

  他活了千年,红尘杂事纷扰,最是能看透人心。多乖巧一个小?娃娃啊,一双大眼睛干干净净的,不染一点?儿尘秽。

  只是道行浅、心肠软,脸上又半点?儿藏不住事儿,非得被骗个精光。

  老头儿摇摇头,于?心不忍啊于?心不忍,可?又忌惮着妖蛇淫威,不敢忤逆。

  忽然,一阵急促的喘息声,王墨扒着土面行了过来,就这点?儿路,因为行得急,竟呼哧呼哧地喘了起来。

  他手伏着地,咽了口唾沫,声音里带着哑:“老伯,他是咋了啊……”

  老头儿捋了把胡子,装模作样地沉沉叹了口气:“本来就伤着,又吹了天风,怕是难了。”

  话音落,王墨只感觉心口子一阵抽疼,天都要塌了。

  他是怨他、恨他,将他扔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村子里受尽苦楚,可?他也?惦记他。

  胸膛子里的这颗心,在过去漫长的岁月里,全是靠想?他、念他,才苟活至今。

  就算眼下真恼了他,一时半会儿也?改不了那念想?,那如藤蔓紧紧缠绕的念想?,深入骨髓、刻进心里。

  王墨垂下头,满喉满口的酸苦,他艰涩道:“白天时候,还能开?口说话儿,咋过了几个时辰,就这样了。他、他不是顶厉害么?……”

  老头儿一听,心口子不由得一紧。

  哎呦这小?娃娃的模样忒可?怜了,一张不大的小?脸儿,被冷风裹得通红,大眼睛汪着水,想?哭又强忍着,让人瞧了难受。

  他想?着是自己说话太过,吓着人了,忙找补:“哎呦娃娃你别哭,难是难,可?、可?也?不是没法子嘛。”

  “要、要咋办?”王墨伸手抹了把脸,蓦地想?起什么?来,通红着眼睛看过去,“门、门口子那会儿,您说要回什么?潭里休养,是不是得回去啊?”

  老头儿一听,小?心翼翼地瞧去闭目装死的妖蛇。

  果不其?然,玄鳞没睁眼,那眉心却皱得死紧,摆明了不想?回。

  老头儿缓缓收回目光,编起瞎话儿:“这……路途遥远,主上伤得这般重,不好来回搬动。”

  王墨吸了吸鼻子,哑声问道:“那咋办啊?”

  老头儿轻咳一声:“当务之急,是先找个避风且暖和的地方。”

  他不动声色地瞧了眼王墨的屋子,试探着问道:“王公?子,可?否借您屋子一用啊?”

  他的屋子……

  王墨手指头抠着车板子,骨节处一片青白,他咬了咬牙:“好。”

  他话音方落,就见本来还佝偻着脊背、龙钟潦倒的老头儿,缓缓站直了身。

  紧接着,夜风骤紧,一片青烟里,老头儿变作了一只六七尺长的巨龟。

  玄黑的龟背厚如城墙,强壮的四肢粗如石柱。

  巨龟的双目轻轻眨动,一声低沉兽吼,张嘴叼住了玄鳞的袖子,将汉子慢慢拖上了龟背。

  王墨惊愣在原地,久久说不出话儿来。

  玄鳞是同他坦白了自己是妖蛇,可?记忆里混沌的那一幕随着流水的朝夕,早就模糊了。

  他如何都没法子,将玄鳞同个庞然巨物联系在一块儿。

  可?瞧了方才那场面,王墨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刺激,久久回不来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听哒哒哒一阵乱响,狗子打屋里飞似的狂奔了出来,一头扎进了王墨的怀里。

  王墨收起手臂,将狗子抱紧了,轻声哄它:“地蛋儿不怕,我在呢。”

  狗子玛瑙似的眼珠子满是惊惧,耷拉着毛耳朵,呜呜唧唧地叫唤。

  王墨颤抖着呼出口气:“是、是挺吓人的。”

第七十一章

  王墨抠搜惯了, 出来前将油灯吹熄了,甫一进门,屋子里?黑黢黢的。

  玄鳞自龟背上起身, 利落的翻身落地,临上炕前,还不忘将长靴脱了。

  炕头子,被子早已经铺好, 却平平整整的没睡过人。

  玄鳞微怔,想着自己躺在外头吹冷风时,这小哥儿也没?安心的睡下。

  他忍不住伸手摸上被子, 屋里?没?烧炕,被子冷冰冰的。

  玄鳞倒不觉得?有啥, 可他知道王墨怕冷, 吴家的那个冬天, 他回回手脚冰凉,塞在热气腾腾的被窝里?,也得?好一会儿才能暖和?。

  玄鳞难忍地呼出口气, 扯了被子蒙头上,不多暄腾的被子里?,满是王墨的气息。

  他从不用香粉, 也不涂香膏, 被子里?清清爽爽,一股子淡淡的皂角香。

  玄鳞深深吸了一息, 心口子都生了热。

  不多会儿,一人一狗缓缓行?了过来?。

  本来?怕得?呜呜直叫的狗子, 为了护着王墨,壮了胆子、挺着胸脯挡在前头。

  月光又凉又淡, 斜着倾落进门里?,一片寒意?。

  老龟已经变回了人身,狗子一瞧,浑身毛都炸了起来?,呲牙咧嘴的低低咆哮。

  王墨忙将狗子抱进怀里?,安抚地摸了摸它的毛脑瓜,他看去老头儿,紧张地问道:“老伯,他咋样了?”

  咋样了……

  老头儿皱紧眉头,说轻了,怕主上被扫地出门;说重了,怕小娃娃伤心难过。

  难死了。

  他抿了抿唇:“暂且压住了,可还得?仔细瞧瞧。”

  王墨的手指头紧紧抠着衣边,点了点头:“那、那今夜麻烦您了,我就先出去了。”

  老头儿一怔,紧问道:“天这般夜了,小公子是要去哪儿?”

  王墨眼?睫颤了颤:“我、我去灶堂睡。”

  他话音落,炕头子窸窸窣窣一阵响。

  玄鳞缓缓坐起身,唇线拉得?平直,他哑声道:“不必了,我出去就是。”

  老头儿一惊:“主上,您怎么起来?了!快躺下、躺下。”

  王墨喉口一哽,忙抬头看过去。

  月光照不见的地界,一片黑沉沉。

  他瞧不清明,只能依稀分辨出一团模糊的轮廓,大抵是汉子强撑着坐了起来?。

  不顾老头儿的劝阻,玄鳞一边粗声急喘一边挣扎着要下地。

  王墨抿住唇,牙齿紧咬,哽咽着喊道:“我、我不去外头了,你别闹了!”

  屋子里?倏然安静了下来?,汉子塌下肩膀,小心翼翼的瞧了眼?王墨,翻回了炕上。

  老头儿一见这场面?,不动?声色地退到了墙角,他垂下头,轻声道:“主上、王公子,那老夫就先出去了。”

  嘎吱一声响,门轻轻关?上了,月光照不进来?,黑压压一片。

  王墨咽了口唾沫,手扒着地行?到炕头子,摸索着将油灯点上。

  昏黄的一团光亮,照得?不大的屋子亮堂起来?。

  玄鳞后背靠着墙,偏头看过去,就见王墨伸长手,将油灯轻轻放到炕沿边,手扒着地缓缓退到了角落里?。

  他心口子抽疼,哑声开了口:“你怕我。”

  那声音好低好沉,像是崖边的一颗石子,垂落进深不见底的寒潭里?,咚的一声闷响,惊起阵阵涟漪。

  王墨抱着狗子,没?有说话儿。地蛋儿不知道咋了,滴溜个眼?珠子,轻轻蹭了蹭王墨的手臂。

  玄鳞难忍地呼出口气,伸手轻轻拍了拍炕面?,艰涩着道:“小墨,你过来?。”

  王墨眼?睫微颤,别开了头,倒是没?再不情愿汉子叫他「小墨」。

  玄鳞清楚,这小哥儿平日?里?看着温温和?和?,其实性子倔得?很。

  他喉头滑滚,装着要死不活的咳了两嗓子,颤声道:“小墨,我伤得?重,怕是活不长久了……”

  “你、你别胡说!”

  玄鳞干哑地叹了一息:“到时候我不在了,你会想我吗?”

  不在了……

  王墨根本不敢想,他手不自觉攥紧了,目光闪烁地瞧过去,那张将死之人惨白的脸上,眸子又深又沉,满眼?的他。

  王墨再忍不住,颤声喊起来?:“咋会不在了!你不是说你可厉害,最厉害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