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日记本剧透之后 第19章

作者:奥苟 标签: 奇幻魔幻 悬疑推理 复仇虐渣 正剧 穿越重生

  「别和其他人一样犯蠢,你清楚你自己不是那样的人。只要对方表露出拒绝你就会立刻缩回自己的安全区,这么多年没有主动再找过我不也是这个原因?明明我——」

  笔迹戛然而止。

  池竹西是想好好沟通的,可在意识到自己似乎被迁怒了的这一刻,他的所有的感情都被顷刻之间的愤怒取代了。

  手指动起来,笔下淌出压在他心里很久,如果是面对面的情况绝对不会说出口的那些话。

  「明明你像个救世主一样承受着一切,是吗?」

  「你想从我这里听到什么?对你的“牺牲”感恩戴德?感激我的人生里居然能有这么无私的兄弟?」

  「你说你恨我,我就活该被蒙在鼓里被你憎恨?我做错了什么,当年要不是你拦住我不让我把事情告诉高集,我会变成现在这副鬼样子吗?」

  「你说一到周末就来找我,你说有什么事就给你打电话。我叫一句哥你肯定飞奔来找我,谁也拦不住你。这些都是你说的,可你做到了什么?」

  「还是说我就该舔巴巴求你在“奉献”之余抽出空来看我一眼?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伟大得要死?」

  「是啊,多无私的哥哥,甚至在十八岁就立下遗嘱,死后才把那些有的没的交给我,我是不是应该当着你的面愧疚又羞愧的嚎啕大哭,这样你就满意了吗?」

  「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东西了?」

  几次深呼吸都没能把胸腔的怒火全部宣泄出去,池竹西觉得现在自己有一肚子的话想写。

  十几年的郁结就在那里,他没有能倾诉的人,而现在出现了一个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的“听众”。

  他的丑陋、不堪、被压抑在平静沸水下的漩涡不受控制地一股脑倾泻了出来。

  池竹西的理智在警告他不要浪费口舌去求一个没有对错的结论,现在他的样子真的很难看,可当情绪完全爆发,千言万语都只能挤压出那么简单的一句——

  「我承认我对不起你,可你呢?」

  你池淮左就全然清白又无辜,不该为我现在的狗屎样子付一丁点责任?!

  我彻夜失眠的时候你在哪里?我初中毕业时迷茫无助的时候你在哪里?我被余陶扒光衣服围在山沟里殴打的时候你在哪里?我无数次望着西浦渴望飞翔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你早就缺席了我整个人生,留给我的是一具暴雨中的尸体和一堆烂摊子。现在有什么立场骂我蠢?

  就因为你自说自话的付出吗?

  我需要的是你的付出吗?!

  而池淮左的字迹端正:「我不是那个意思。」

  池竹西如遭电击般愣在那儿,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都把话说得这么难听了,池淮左还是那副样子。

  接着,满腔的愤怒被凉水浇灭,炽热的情绪化为袅袅青烟,熏得眼睛又干又涩。

  池竹西开始委屈,委屈之余又憎恶起这样的自己,到最后他也不清楚自己现在的心情。

  哭闹和申诉都会被视为心理疾病的体现,所有人都有一套完美无瑕的说辞来解释自己的行为,合理得像是只要他提出质疑就会显得无理取闹。

  就像现在这样,他的确在无理取闹。

  更令池竹西难堪不已的是在这种情况下和自己形成鲜明对比,依旧保持清醒的池淮左。

  「听我说,池竹西,你从小就很聪明,一定能明白我的意思。」

  「如果“我”知道凶手是谁,我一定会直接写在纸条上,而不是这样语焉不详的信息。事态明显不受控制,“我”想让你离开,而不是查下去,你明白吗?」

  池竹西眼珠黑压压的:

  「别想糊弄我,池淮左。你说我出车祸的时间早在九点三十五,在那之后,你没有受到任何威胁。这代表有人一直在盯着我,至少在九点五十五之前对方就知道了我的死讯,所以才没有了威胁你的把柄。」

  「比起我,你才是更危险的那个,他们原本就是冲着你来的,不管是不是意外,事实就是,我的死没有任何意义,那些人还会找下一个机会对你下手。」

  池淮左:「这不代表你也安全。」

  池竹西:「所以别再废话了,我需要小心谁?」

  「池樊川。」

  池淮左这次答得很快,像早已将这些内容书写过千百遍。

  「他有非常病态的掌控欲,在我小时候他能以一家之主的身份绝对强势地掌控所有目光所及的东西和人。蔡闫也好,池源也好,我也好,如果不能当他养着的贵宾犬,那就会成为他的眼中钉,肉中刺,这一点没有随着长大而有所改变。」

  「宗族、伦理、社会、网络,他太懂得如何用这种东西来控制一个人。」

  「控制,意味着摧毁。」

  「池竹西,就像纸条里说的,我也希望你离开,离得远远的,越远越好。」

  不一会儿,池竹西轻笑一声:「你又要替我做决定。」

  池淮左:「这只是一个建议。」

  池竹西看向桌上的钢笔礼盒,等到风再次吹开他额前的碎发,他写:「你参加了我的葬礼吗?」

  池淮左:「参加了。」

  池竹西:「默哀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日记本上出现断断续续的墨点,对方几次下笔都没能写出完整的句子。

  「葬礼那天是我们的生日。」池竹西写,「所以默哀的时候我对着白烛许愿,地狱里不应该只有你和我,不把凶手也拽下来,谁也不会甘心。」

  「我是你弟弟,你弟弟已经死了;你是我哥哥,我哥哥也已经死了。你恨我,这辈子都在被我折磨。」

  池竹西的表情与葬礼那天拖拽着池源头发时一模一样,白得发冷的肌肤,漆黑阴暗的瞳孔,抿直锐利的唇角。

  他没有听见心底的声音,因为那个声音会说的每句话、每个字都正从他的笔下展开。

  「我必须告诉你,我也是。」

第19章

  翌日。

  中午下课铃响起的瞬间,教室里瞬间趴下不少人。数学老师在讲台上收拾东西,恨铁不成钢地离开了教室。

  池竹西的同桌用看神奇宝贝的眼神在他和桌前试卷上来回打转。

  那张上课前还是一片空白的数学卷子现在勉为其难被填上了点东西,选择填空上的字迹笔走龙蛇,证明题空着,解答题只有一个空荡荡的答案,卷子的主人连个“解”都懒得加。

  问题在于,这全是老师走下讲台随机抽查的时候,池竹西扯开笔帽临时写的,还全对了。

  这不离谱吗?

  “不行,我得找个机会换位置,这尼玛谁坐得下去,我也配和这哥同桌?”同桌喃喃着,被小姐妹拉着行尸走肉般去食堂干饭了。

  池竹西一直避开同桌的视线,听到她的自言自语后有些微的失语。

  他将手机开机,信号一接入就有电话打了进来。

  “在哪儿呢,小弟弟?”轻佻散漫的音调从电话那头传来,背景音有些嘈杂,“我在你们学校食堂,四中咋回事啊,不让现金也不让扫码,就死认校园卡,饿死我了。”

  池竹西一大早就给夏实发了短信约今天见面,直到他进学校手机关机前也没得到回复,没想到夏实直接杀进学校里来了。

  “你怎么进来的?四中不让校外人员进。”

  “本来我没想进啊,站大门口被你们年级主任一顿数落,是年级主任吧?那秃头大肚子太典了。他指着我鼻子让我赶紧滚进来上课,我就灰溜溜滚进来了。”

  池竹西:“…………”

  拿上校园卡,他一边通话一边往外走:“你在几楼,我来找你。”

  四中的食堂有五层,一二层最便宜,挤满了学生,从三楼开始价格升了一个台阶,人逐渐减少,四五楼则是更贵的点菜,来这里的一般是每个月有定额饭卡补助的教职工。

  因为不擅长接触人群,池竹西刚走到门口就开始踌躇,周围的身影不断将他往前挤,池竹西克制住浑身的不自在,尽量让自己和别人保持距离。

  等他到四楼,夏实隔着四五米上下打量了一番,点评道:“挤个食堂就像被八十个壮汉蹂`躏了一样,小伙子不行啊。”

  池竹西没接话。

  夏实拍拍长桌,桌上已经点了三菜一汤。可学校的伙食也就那样,零星的油点漂在紫菜汤上,看起来怪可怜的。桌边放着的应该是夏实的背包,里面一叠资料大剌剌露在外面,晃眼一看全是被红黄横条标注的表格。

  池竹西坐在夏实对面,余光不断打量着那叠资料。突然视线中晃过一双手,夏实把筷子递到他面前:“刚才遇到一好心人民教师,和他线上交易了一波点了菜。我请客,随便吃,别和我客气哈。”

  “我吃了面包。”池竹西将筷子接过来放在桌上,“所以你查到了——”

  夏实不乐意了,直接打断:“我给你说,你这个身体素质就是吃面包吃出来的!而且这菜看着就不咋地,花了钱你让我一个人受苦是不是太不尊老爱幼啦?”

  池竹西不为所动,点头:“是有点。”

  夏实:“…………”

  夏实拿着筷子和池竹西对峙良久,最后还是拗不过他,一边有一下没一下挑着蔬菜往嘴里塞,一边指着自己的包。

  “我先查了蔡闫,她的行踪很固定,平时除了呆在家就是去参加一些富婆的下午茶聚会。最近这段时间还会来四中接池源放学。”

  “她的账户不怎么可疑,我还小查了一波和她能扯得上联系的子账户,也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基本都是池樊川悄摸着转移的那点资产。”

  池竹西翻看着蔡闫的财务表:“所以可以排除她的嫌疑?”

  “我可没这么说。”夏实嘴里嚼着东西,说话含含糊糊的,“记得那天晚上有人给池淮左打了一通电话吗?”

  池竹西:“嗯。”

  “蔡闫主动承认是自己打的,说池樊川最近和池淮左闹过不愉快,那个当爹的想确认一份合同,但是拉不下来脸,就让她转述。所以池淮左才会在那个时候去往秘书处。”

  池竹西:“池樊川也这么说?”

  “嗯,而且蔡闫打电话的时候煮饭阿姨就在她旁边,可以替她作证。结合现场证据,他们认为池淮左可能是退一步越想越气,我人都要没了还听你个屁,所以就没有打电话回执。再然后你都知道了。”

  池竹西微哂,只觉得荒谬。

  “你也觉得奇怪是吧。池淮左那小子跟家里的关系烂得要死,唯一能让他屈尊降贵唠两句的也就那个小傻子。”

  “池源?”

  夏实“嗯”了一声:“即使池樊川和池淮左一直闹得很僵,那也不会让著名花瓶蔡闫女士传话,他那个天价秘书简直是24小时全自动机器人,一手操办了所有脏活累活——那通电话太突兀了。”

  “如果……池樊川有不能让外人知道的事情要做呢?蔡闫和秘书不一样,她完全依靠池樊川生活,即使池樊川提出不合理的要求,她也无法拒绝。”

  夏实骤然抬头:“你查到什么了?”

  池竹西当然不可能将不符合科学常理的日记本拿出来给夏实看。

  他从外套口袋里掏出那张折叠好的纸条,又用余光扫了一圈,确定没人注意到这边之后才若无其事将其从桌上推过去:“这是我在池淮左随身携带的钢笔里找到的。”

  他补充,“坠楼那天他西装外套里的钢笔。”

  夏实虚起眼,扔了筷子,用袖口罩住手指后才接过纸条。快速扫了一眼后抬起头,直言:“你有信任的警察吗?”

  池竹西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高集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