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狂 第131章

作者:伏羲听 标签: 穿越重生

  篱笆外的界碑正好能挡住林同的身影,邓栎就把他放在那,他自己则跟起了疑心跟来的营兵寒暄了一阵。

  “没事没事,忙去吧,我睡不着,才来这坐会,不耽误你们事。”

  身后的石碑仿佛生死牌,邓栎后背一阵阵地发麻,不敢回头。

  信上说,骚乱一起,会有人趁乱带走林同,只要邓栎把人带到就行,邓栎不明白信上说的骚乱是什么,也难干脆地走,又折回去,跟林同挨着坐。

  他小声地道歉:“你一定不会原谅我的,我夫人她——她也不会原谅我的,我没保护好她,还让她失望了……”

  “你知道吗?她曾经说过,我能跟在林大人身边是我的福气,她还提醒过我,千万要改掉怯弱的毛病,我每回听都要犟,但是现在我知道她的意思了,我真不是个东西!”

  邓栎一把鼻涕一把泪:“她说大丈夫宁死不屈才是真气节,可是她的命都在别人手里了,我还顾什么气节啊?还有林同,万一你过去了没命了怎么办?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叶大人和我夫人了。”

  邓栎的哭声渐渐小下去,最后不哭了,只是一下接着一下地抹着泪,然后站起来,低头看着林同,长叹出一口气,又呜呜地哭起来。

  他背起林同,抓着他的腿颠了颠,稳稳地背住他,开始往回走,淌着泪。

  “你不要你夫人了吗?”

  邓栎哭得喉咙里咕噜响,还以为听见的是自己的心声,哭诉道:“要!我跟叶大人自首完了我就自裁,我跟她下辈子再做夫妻。”

  “那你自裁了,万一你夫人被救出来了,找不到你怎么办?”

  “嗯?”邓栎愣住了,站着不动,差点撒手摔了林同,“你都听见了?”

  “不是——你醒了?”

  戚栖桐笑笑,拍拍他的肩让他把自己放下来,落地先拧干袖口的水渍,“我根本就没喝那碗水。”

  邓栎吸鼻子:“你早就知道了?”

  戚栖桐没好气:“你递水给我的时候我才知道的,味这么大的蒙汗药你从哪弄来的?”

  邓栎不答,抹了抹眼睛:“我们回去吧,我会去跟叶大人自首的。”

  “你真的不要你夫人了?”戚栖桐没动。

  邓栎哀叹一气,哽咽道:“我也不傻,这次让我把你送出去,下次就是让我传情报了,他们拿我夫人吊着我,我还不知道要做多少亏心事才能见夫人一面。”

  戚栖桐见他悲痛万分,知道他对他夫人感情极深,想来自首完又自裁不是玩笑话,他便道:“你还是把我送走吧。”

  邓栎属实没想到林同如此良善,但他提及夫人并不是打着让林同心软帮他的念头,他铆劲去扯林同:“别瞎说,我好不容易说服自己,你别让我后悔。”

  戚栖桐挣脱了他的手:“我是说真的,你信不信,我就算去了也能全身而退。”他余光看见了一路跟来大寒小寒,方才要不是他使眼色,兄弟俩早就半路上把邓栎摁趴下了。

  邓栎只想着戚栖桐又故技重施了,在山林里,林同引开追兵时就说过这样的话,邓栎有点警惕:“你又想背叛叶大人?”

  “我不会背叛他的。”戚栖桐想了想,说:“我很快就会回来,我会救出邓夫人,叶清弋不会知道这件事的。”

  时间不多了,戚栖桐再次尝试说服他:“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邓栎犹犹豫豫不肯应下,他有好多问题,想问林同他的自信打哪来,凭什么能从叛军手中全身而退,又想问林同为什么要帮他,可是突如其来的混乱打断了他的思路。

  他听到惊呼声,提回头便看见窜到半空之中的火焰,很快反应过来,这就是信上所说的骚动,登时头皮发麻。

  “是粮仓的方向……”

  戚栖桐看着营兵离开,他知道这就是离开的最好时机,他倒退着,对邓栎说:“这下你不用自责了,就算你中途没有良心发现放了我,也会有其他人带走我的。”

  邓栎追上去,却被大寒小寒拦住了,戚栖桐为了让他安心,不得不说:“你想过他们为什么让你把我送出去吗?”

  “为什么!”

  “快回去吧!叶清弋需要你。”

  戚栖桐说完,身影在黑暗中一闪而过,突然出现的两个人也不见了踪迹,邓栎追出去两步,看着空荡荡的四周,破口骂了一句,接着掉头就跑。

  林同想一个人抗下所有?这怎么能行?

  邓栎揣着信一路狂奔,夹在一众救火的营兵中显得很不起眼,他冲向了人群中央,刚滑跪下去就被叶清弋提了起来。

  只听叶清弋郑重其事地说:“等了那么久,终于按耐不住了,全体注意,准备迎战——”

  戚栖桐顶着林同的脸,被叛军团团围住,长枪抵至眼前,他不惧丝毫,冷冷地看着面前的人,道:“我只说一次,找一个能说话的人出来见我。”

  容辉出来了,背着手,站在叛军之后,上上下下打量戚栖桐,露出点嘲讽的笑,心想,好好的封君不做去做土匪,真是……

  “长——”

  “跟本君说话,你还不够格,让季亭出来。”

  容辉本想嘲讽他两句没想到被堵了回来,都这个份上了,能摆的就只有架子了,容辉哼了一声,道:“季大人不在,君上有什么话交代给本官就好。”

  戚栖桐将不耐写在脸上,对上容辉连正脸都不给:“别废话,让他出来。”

  三番两次被无视,容辉挂不住脸了,难免发难:“照现在的局势,君上还是客气点好啊。”

  “跟你?”戚栖桐淡淡道,“无论那龙椅由谁来做,本君都是凉州的主君,见到本君还不下跪磕头,什么规矩。”

  容辉刚要继续发难就被人斥了。

  “君上问你话,为何不下跪磕头?”

  天太暗、火光跳动太频繁,戚栖桐看得不甚清楚,他拨开眼前长枪,偏了偏头,眯着眼睛打量说话的人。

  季亭笑着地走过来,挥退所有人,朝戚栖桐行了个礼,道:“君上怎么知道是我?”

  只有季亭能猜到他会易容跟在叶清弋身边,季亭想捉叶清弋可不容易,搞不好只会弄巧成拙,但要是捉住戚栖桐,便能钳制住叶清弋。

  自然,戚栖桐身为月隐山庄庄主,他的力量也很是令人垂涎。

  戚栖桐眼中带着一丝鄙夷:“我也不确定是你,毕竟拿旁人家中人来威胁,手段实在卑劣。”

  季亭看着眼前跟过去大不相同的戚栖桐,眼中闪过赞叹的光,随后他转头说落容辉:“君上发话了,还不快赶紧把人放了。”

  下了令又对戚栖桐笑:“你放心,那位夫人没有大碍,我见她有身孕也就没苛待她,不然在军中,女子定然是……”

  季亭侧过身去,“君上这边请,好茶已经备下,请君上来看一出好戏。”

  【作者有话说】

  晚安晚安!这周琢磨一下收尾,所以更得少些,之后快进到真正合离什么的差不多就结束啦!

第156章 营救

  戚栖桐跟着季亭进了早就准备好的营帐,季亭站在门边引他。

  营帐内陈设简单,但瓜果是新鲜的,饭菜是有荤有素的,酒水也齐全,季亭真当他是贵客、稀客。

  可营帐中的安逸演不了许久,很快,戚栖桐便听到了营帐外集结起来的动静。

  吹哨声尖刺、脚步声和击鼓声混在一起,戚栖桐立刻看向了季亭:“你们偷袭?”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季亭完全不受营帐外动静的打扰,走到桌边,扶稳了因震动而剧烈晃动的酒瓶,笑道,“君上,难道你认为对上我们,叶校尉一定会输吗?”

  陶家村失火,窜火光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集结了所有粮食的粮仓之所在,紧随其后就是叛军率先出击,季亭早就计划好了要当晚行动。

  季亭在人数上有优势,又在叶清弋的队伍中安插了眼线,行动起来占据很大优势。

  叶清弋带的人少,硬对上如同以卵击石,很难赢,但他们也并不是什么都没做,他们在短时间内,在村子的四周挖好了壕沟,利用陶家村的高地势准备好了圆木和巨石。

  戚栖桐将月隐送来的地形图呈给了叶清弋,如果真要撤退也不是无路可走,再说,月隐的人一直在外围等着接应。

  此刻双方人马还没有正式交手,戚栖桐怎么肯先灭自己人威风?他冷哼一声,道:“难道季大人认为,捉了我,胜算会大几分吗?”

  季亭笑而不语,坐下来倒茶,“如果我知道君上愿意亲自上门,也不必兜这么大的圈子了,为难邓小兄弟绝非我本愿啊。”

  季亭就像一条滑不溜秋的泥鳅,戚栖桐抓不到他一点把柄,也没心情抓,直截了当地嘲:“你还真是沉得住气,那么久没打进上京城,跑来陶家村,散心吗?”

  季亭不恼,很快说明来意:“正是因为久久攻不进去,才正需要庄主出手相助啊。”

  戚栖桐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他不会天真地以为,自己会背叛叶清弋吧?还是季亭以为用以前的交情能说服他背叛叶清弋?

  季亭当然知道没那么简单,戚栖桐不是朝堂上只会权衡利弊的朝臣,那些个朝臣,远不到要威逼的地步,只是利诱便能拿下,可戚栖桐不一样。

  “不管如今我们之间如何,过去我们之间还是有情意在的,不是吗?”季亭席地坐在桌前,双手搭在桌上,惋惜道,“我知道你不肯见我,所以我才使出这样下作的法子。”

  他下作不是稀罕事,戚栖桐可没忘他对阿娘下手,季亭害阿娘早逝,也害他一出生就落了残缺,这样的人谈情分,哪有半分可信?

  “不如你去死,去问问我阿娘,看她还认不认你所谓的‘情意’。”

  戚栖桐面沉如冰,季亭最了解他,他并非天性凉薄,四时宫养得出他骄纵但良善的性子,而在叶清弋面前,又极为柔情可爱,就算是在他与自己相安无事的那些年里,也不曾刻薄过。

  季亭看着眼前浑身紧绷的戚栖桐,有了点物是人非的感觉。

  他笑笑,给自己倒了酒:“我知道你恨我,我也恨我自己,这些年我的痛苦不比你少,从给公主下药的那一刻开始,我再也没有发自内心地开心过了。”

  他不配提公主!戚栖桐咬牙切齿:“闭嘴。”

  季亭仰头喝尽烈酒,又冷又辣,他的脸皱起来,眼角出现了皲皮一样的痕迹,有些什么从中流出来。

  “桐儿,你阿娘从来没有对不起我,她对我非常好,非常非常好,如果不是她,我不过是个被罪父连累,被剥夺乡试资格的可怜虫。”

  那么一个明艳泼辣的少女,谁会不爱?在知晓了她的身份之后,季亭说是被她迷倒都不为过。

  高高在上的公主愿意垂怜一个卑贱的平民,这个平民该有多幸运?季亭很想延续这份幸运,他相信,他与公主的缘分绝不仅仅被框在一个穷乡僻壤里。

  他中了乡试,拿下会试,殿试之上,他冒着大不敬的风险到处打量,被旁人提醒了才反应过来,公主岂会在大殿之上?可他万万没想到,被他视作仙子一般圣洁尊贵的公主,竟会与一个混混私相授受!

  他大意,他太大意了!他从不曾将公主身后那个一直默默跟着的青年人,放在眼里,耀眼如嘉阳公主,身边多几个追随者又有什么稀奇?

  季亭有一个问题,想了很多年都想不明白,他没有机会问嘉阳公主了,但他想问问戚栖桐:“我历尽千辛万苦,才终于拥有了站在公主身边的资格,她为什么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呢?”

  还是在公主眼中,他跟别人没什么分别?她可以救下身陷囹圄的自己,她也能救下元期,甚至她与外人厮混有了身孕,她早就是不洁之身,为什么还是不肯看看自己?要给腹中胎儿一个身份,他也给得!为何这个机会会落到元期身上!

  季亭想不明白,怨恨嘉阳,嫉妒元期,捏碎了酒杯之后才清醒过来,都过去了,公主和驸马早就死了。

  可他还是耿耿于怀:“难道因为我不是状元吗?元期也不是啊……”

  戚栖桐沉默地看着眼前这个曾被自己称之为老师的人,他教自己识字、读书和作画,他说得清楚圣贤的道理,却对世间温情一无所知。

  他很快想到,阿娘生在帝王家,在那种冷血无情的地方,阿娘却好似天生就悟出了怎么去追随一个人。

  无关身份、地位,寡居的阿娘说起他的生父,便会笑,只会笑,戚栖桐后来才知道他生父并非元期,那个姓卓的人,在他看来极其冷血、不负责任的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阿娘的爱。

  戚栖桐以为,阿娘和季亭从来就不是一路人。

  若阿娘是季亭那样的人,便要从此消沉下去,日日抱怨那卓姓之徒是个混账,还要自卑,公主身份还不配他一个混混么?

  季亭得不到答案,一杯一杯地灌着自己,戚栖桐不想回答他,他心中同样振动着,拨云见日般,笼罩在眼前许久的浓雾终于弥漫开了。

  他明白了,明白叶清弋为什么会生他的气了!

  叶清弋爱他,跟他是谁无关,长平君也好,月隐庄主也罢,叶清弋根本不在乎,可戚栖桐一直以来都太在乎太在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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