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狂 第140章

作者:伏羲听 标签: 穿越重生

  不坐轮椅,戚栖桐整个人俊美得要发光,显得腿边的轮椅更碍眼了,叶清弋不进去,就站在院门外,静静地看着戚栖桐背对着他忙碌。

  从前穿衣束发都是叶清弋帮忙,如今他亲力亲为也做得很好。

  只可惜留给叶清弋安静的时间不多,戚栖桐着急出府,很快就抓着令牌出了屋子,也看见了站在院门外的叶清弋。

  这阵子戚栖桐的情绪一直外露着,此刻脸上的惊讶和焦急那么明显,让叶清弋装没事人都不行。

  他跑过来的步子很急,叶清弋都害怕他绊倒自己,下意识想伸出手来接,但还是忍住了,如今的戚栖桐不需要他搀扶。

  “清弋!”

  戚栖桐喘着气跑来,很自然地伸手来抓他的手臂,唤了人又不说话,斟酌片刻才皱着眉说:“叶家的忠心还需要怀疑么?为什么要下这样的调令让人心寒?我要进宫,我去说,实在不行就让你们父子在凉州团聚,我不担心养虎为患。”

  他说着就要往外走,连伪装的轮椅都不要了,叶清弋拦住他,说:“不必去了,调令已经下来了。”

  叶清弋说话很慢,似乎是对这一结果很无力,戚栖桐心疼极了:“难道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我可以去见太后!我不怕旁人说我胡搅蛮缠,我们才成亲多久,我不愿分居两地。”

  叶清弋轻轻地笑了一下,“是我自己说要去交州的,没有人逼我。”

  戚栖桐试图在他脸上找到一丝勉强,但没有,他怔了怔,完全没想到去交州的主意是叶清弋自己提出来的。

  不过就算是这样,也是叶清弋迫于局势做出的选择,退一步,戚栖桐仔细想过的,如果实在要去,“我跟你去。”

  叶清弋摇摇头:“不必,你留在这里吧。”

  戚栖桐抬眼看着叶清弋,眼睛亮亮的,小声地说:“你是怕我吃不了苦么?我不怕的,我愿意跟你去任何地方。”

  他抓着叶清弋的手握了又握,承诺时很心慌,因为叶清弋始终无动于衷,可是有什么比分离更可怕呢?

  戚栖桐捏了捏他的手,一字一顿地说:“我可以是卓凝,也可以是林同,清弋,我想跟着你一起走。”

  叶清弋长久地沉默着,目光转动,眼看着戚栖桐唇边的笑意越发僵硬。

  “别这样,”叶清弋开口说话了,他说,“我早就决定好了要一个人去交州,没有人逼我,我也不觉得苦,你不用替我担心。”

  真有他说的那么简单?戚栖桐有些失神,心里的话没拐弯便滑了出来:“可……可是这样我们就见不到了啊。”

  叶清弋怎么可能没想过?这几日他的态度就能看出端倪,但是戚栖桐没想过的,一点也没想过,所以接受起来异常困难。

  他不温顺了,不握着叶清弋的手,退了一步,不迟钝了,唇边那点笑意看起来嘲讽至极:“你要跟我分开?”

  既然已经说到这了,叶清弋也不藏着掖着了,很爽快地说是,很平静,眉目如无波枯井:“从上京到交州,要半个月的车程,一旦离京没有诏书不得回来,戚栖桐,我没想过要回来。”

  “戚栖桐,我们暂时分开吧。”

  连名带姓地喊,戚栖桐像是不认得自己的名字,兀自愣着,甚至唇角残存一丝未收尽的笑意,他心想,叶清弋在说什么啊?

  叶清弋心狠啊,继续说:“戚栖桐,我们纠缠得太久了,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我们纠缠了很长一段时间,曾经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下去……没准我们也可以,但是我现在想试试另一种活法。”

  叶清弋目光越过戚栖桐,虚无地落在远处,他说:“一种没有你的活法。”

  入秋了,在他们说话的时候,秋风吹落黄叶,叶清弋的声音像灌了秋风,很凉。

  他对戚栖桐说:“没有我,你依然是大盛的长平君,你仍然可以做月隐的庄主,你可以是戚栖桐,也可以是林同,或者卓凝,你不用为了我屈居在这个小小的府邸里,你也不用时刻记着要伪装,不是轮椅就是人皮面具。”

  戚栖桐从叶清弋说话开始,便小幅度地摇着头,“不是的……”

  叶清弋残忍极了,甚至是笑着说的:“一纸婚约而已,不该困住你,戚栖桐,所有的危机都结束了,我们也要结束了。”

  他一个人说了好多,戚栖桐一句都没听懂,只记得心脏被攥紧的窒息感,呼吸都像针扎一样疼,叶清弋胡扯半天都没说到点子上,戚栖桐都替他心急,直白地问他:“你还喜欢我么?”

  问完他先笑了,叶清弋只是委婉,不想伤人,话中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但戚栖桐已经痛得麻木了,自虐么,又问一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叶清弋难得好心,没说话,抿着唇,不想伤人,戚栖桐都明白,假模假样地抬起手止住他,“不用说了,我知道了,让我好好想想吧,我需要一点时间。”

  戚栖桐扯扯嘴角:“我先走了。”

  留下来像个傻子,戚栖桐绕过他出了院子。

  他走不远,身子软,腿软,挨着院门,滑到墙角,身子往下溜,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为什么……”

  戚栖桐哼着,哭不出来,捧着脸呢喃:“为什么突然不要我了呢?”

  窸窸窣窣的动静不好听,但叶清弋没走,站在原地静静地听,过了会,手心渗出的血珠连成了丝线。

  【作者有话说】

  大过年的……

第167章 舍得

  调令中说即刻离京,听起来匆忙,但叶清弋处理事情很快,马上就能出发。

  朝中二皇子一派要清算,在逃的逆党也要追捕,蒙冤的老臣要平反,但这些大事都不用叶清弋来管,大盛不是指着他才转,没他事,他也不问,点过手底下的人,临行前的时间就用来跟家人团聚。

  叶清弋一走,是真赶不上妹妹出嫁了,对此,沈荣铮多有抱怨,叶望璇向来嘴硬,难得软和一回,说:“万一我在沈家被欺负怎么办啊?连个撑腰的人都没有了。”

  叶清弋不吃这招,更担心沈荣铮吃亏,便说:“你在沈家受欺负了还待着干什么啊?来交州啊,哥亲自迎接你。”

  “哪有这样的啊!娘——”

  叶望璇喊杜若来助阵,但杜若不在堂里,在自己屋里闷着呢,叶望璇压低声音说,娘这是生气了。

  杜若跟自己的孩子能气什么?她红着眼睛缝补衣衫呢,叶清弋走得太快了,临时收起来的衣服不够,交州湿气重又热,上京的厚衣裳也用不上,临时赶制的衣服又不合身,杜若着急改呢,没工夫搭理叶清弋。

  叶清弋只当杜若还要时间来接受,便让人传话,说今夜不回来,在外头跟朋友聚聚。

  杜若还没说什么呢,叶望璇倒是说上他了:“不留下来?君上不生气?”

  她最近跟小羽走得近,哥哥嫂嫂之间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但看小羽咒骂叶清弋的样子,猜是叶清弋惹急了人家。

  “小孩子家家,咸吃萝卜淡操心。”叶清弋笑笑,捏了捏她的脸,在叶望璇动手打他之前,溜了。

  市监所的那帮少爷太烦人,非说要在临行前聚一回,邓栎也帮腔,叶清弋拗不过便应了,今夜正是要去赴少爷们的约,聚完了,天也亮了,正好上路。

  他去赴约的事,戚栖桐也终于是知道了。

  到了晚膳时间,戚栖桐坐在院里等,左等右等没等到人,饭菜早凉了,他央人去热一热,怕叶清弋回来只能吃冷饭菜,听人说了才知道,叶清弋今晚不回来。

  戚栖桐的眼眶登时便红了。

  自昨日叶清弋当面说过要分开之后,叶清弋就再也没回过屋,戚栖桐想,他们之间的事情,无论是否与情爱有关,都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说得清的,他不是不讲理的人,愿意坐下来跟叶清弋说清楚,可没想到叶清弋不愿意。

  只他一个人,他怎么可能不胡思乱想?

  小羽在边上愤愤不平,说叶清弋年纪不大,心燥,定是在外头有人了。

  要真是这样倒好了,戚栖桐苦笑,如果叶清弋在外头有人,来跟他说分开,那他痛痛也就过了,权当看走了眼,错将真心给了负心汉,可叶清弋不是那样的人。

  叶清弋待他很好,是他得寸进尺,屡次伤害叶清弋,可戚栖桐想着,总该给他一个弥补的机会不是吗!

  戚栖桐噌地站起来,差点掀翻饭桌。

  “君上,你要去哪里?”小羽追出去。

  “我要去找叶清弋。”

  死也要死个明白,什么分开?叶清弋一个人说了不算,他没同意,不算!

  戚栖桐气势汹汹地出去了,带着人风风火火地出了城,在城门落锁之际。

  他找叶清弋“谈判”必须要有筹码,这个筹码,戚栖桐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它挖出来。

  鸦色月夜极冷,急喘吐出的白气消散在逃犯身后。

  逃犯身上捆了麻绳,逃亡不便,但他连停下来解绳子的时间都没有,一股脑地往前逃着,一脚深一脚浅,赤裸的脚掌踩碎一地湿泥。

  他累极,但停不下来,越跑越快,被人拦下来的时候摔了个四脚朝天。

  来人手执软剑,将他摁倒,拽起逃犯的头发,逼他扬起脸,他脸太脏,天太黑,来人吹燃了火折子,丁点光亮,将将够看清楚那逃犯的脸。

  季亭从暗处出来,就着那点光一看,笑了,伸手在他脸上抹了一把,抹去汗水和泥污,露出那张有别于大盛人的面孔。

  “符凇啊,你竟然能从月隐手里逃出来,我真是小瞧你了。”季亭笑着,抽出胸口里的一方帕子,细细地擦拭自己的手,不忘吩咐:“帮他解开绳子。”

  季亭拭干净掌纹里的泥,还能听见符凇气喘吁吁的声音,嫌吵,多看了他两眼,见他脱险后还是惊惶难定的模样,顿了一下,心道不好,捏着帕子飞快后退,“撤”字几乎是吼出来的。

  刚转身便看见了围拢上来的人,足足有十几人,在他们大意的时候,这些人悄无声息地从树上下来,将他们完全包围了。

  已经落了下乘,季亭反倒不急了,笑:“桐儿学坏了,果真青出于蓝。”

  戚栖桐远远站在包围圈之后,冷冷地看着季亭,讽道:“英贵人自首,背叛戚祚,是你怂恿的,分明是你不愿再追随戚祚,却只让英贵人担背信弃义的恶名,季亭你不必自谦,天底下没有人能无耻得过你。”

  季亭还是笑:“英贵人见风使舵,戚祚有勇无谋,到头来你却来怪我一个只想活命之人,桐儿,你对我是不是太苛刻了?”

  一口一个桐儿,听得戚栖桐胃里翻腾,他跟季亭较真:“你挑唆符凇,让他对亲兄弟下毒手,这种事也做得出来,季亭,你这种人,死了也不会有人感到可惜的。”

  季亭笑出声:“那我可太冤了,不是符凇他自愿的吗?自愿捉了自己的兄弟给我,供我用来胁迫你,我只是成全他而已,我又有什么错?”

  戚栖桐没说话,看向季亭的眼神中带着怜悯,这目光看得季亭不舒服,他转头拍了拍符凇的脸,皮笑肉不笑:“怎么?你不是自愿的?不是你自己说也要把弟弟带上?”

  符凇瞪着他,咬牙切齿地说:“我只想带弟弟回月氏,是你骗我——”

  季亭有点生气,张开手按在他的天灵盖上,闭了闭眼睛,道:“你这个蠢货恩将仇报,故意引我现身,桐儿得逞了,很高兴吧?”

  也怪他大意,符凇知晓他的后路,也只有符凇有法子带他离开大盛,但是现在一切都化为灰了。

  季亭手指缓缓用力,扣得符凇大叫起来,季亭在惨叫声中变脸,目光如猎鹰,撕咬着戚栖桐。

  他不好过,绝对不会放过戚栖桐:“你不是很看重符黎那小子吗?你用他哥哥来引诱我,你跟我又有什么分别?”

  戚栖桐没说话,季亭心冷如蛇蝎,他不会懂的。

  如果不是符黎心软,只怕符凇早就死在了月隐的地牢里了,符凇哪里还有机会逃出凉州,进入上京城,勾搭上季亭,并且又联系上了月氏?他想着里应外合,让月氏二次犯境,以牵制叶瑾的赤练军,以为这样,戚祚就能在大盛国境内作威作福。

  符凇坏事做尽,他唯一的一点善念都留给了弟弟,想着一旦宏图成了,弟弟也能分一杯羹,只可惜被季亭利用,害得弟弟差点丢了命。

  如今他主动提出,要亲自引诱季亭现身,除了有对季亭的恨,还有一丝对弟弟的歉疚在。

  符凇是自愿的,但是季亭怎么会明白?他没看见符黎,将心比心,便以为戚栖桐效仿他,拿弟弟威胁人,不然符凇怎么肯不要命地冲上来?

  “你手上拿的帕子是从我娘那儿偷来的吧?”

  听戚栖桐如此问,季亭点点头,说:“我爱你娘,这帕子我一直贴身收着。”

  戚栖桐笑出了声。

  季亭的爱是毒,谁沾上谁倒霉,只是随身带着条帕子便可说是深情?戚栖桐笑得停不下来,含着笑意评价:“你的爱太浮于表面。”

  季亭收了扣在符凇眼睛上的手,又用那帕子擦血,他嫌戚栖桐笑声刺耳,抬眼看去,冷笑:“再浮于表面,桐儿不是也当真了吗?”

  眼皮上的褶遮去大半黑瞳,白牙森森,季亭的脸如同鬼魅,戚栖桐咬了咬牙关,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再睁眼,包围圈一再缩小,顷刻间,四名软剑杀手死于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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