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狂 第26章

作者:伏羲听 标签: 穿越重生

  忙忙碌碌半宿,回到东宫,正好看见那名叫小祟的小内官一言不发地跪在他屋里,瞥见他染血的半身衣服,戚裕感到那股血气往他脑门上涌来了。

  宫里彻查刺客,禁卫对着东宫不敢大肆搜查,可谁能想到凶手就在东宫?

  戚裕气得浑身发抖,伸出的指头颤个不停。

  小祟小祟,这名字起得真够应景的啊!这哪是招人进宫伺候啊?这分明就是把邪祟招进来了啊!

  若是一般的宫人犯下这种事,那必然是立刻打死,想方设法抹杀掉一切痕迹,越神不知鬼不觉越好,可偏偏是这个小祟!

  戚裕拿不定主意,又不敢声张,拿剑指着小祟,让他继续跪着,自己则开了个门缝,让心腹去请皇后过来。

  皇后来了只说快快弄死,连小祟自己都说,事情已经做完,了无遗憾,可以安心赴死了,但戚裕就是难以下决心弄死小祟。

  看着视死如归的小祟,戚裕恍然响起他刚进东宫的样子——只是在庭院里扫落叶,却像是做了大官一般精神抖擞。

  “小人愿为太子效犬马之劳,肝脑涂地!”

  小祟毕竟年纪轻,誓言说起来磕磕巴巴的,精神气倒是足,不过也没什么特别的,愿意为东宫效力的人海了去了,真正让戚裕对他留下印象,是从安寿宫出来之后。

  戚祚想捧廖原没什么,但廖原算是个什么东西,在他面前也敢神气?

  戚裕出了安寿宫,脸色越发难看,身边跟着的,是要捧贺寿礼才有机会跟来的小祟,他压声咒骂,说廖原不识时务,该死!

  那股子咬牙切齿发狠的劲,让太子第一次正眼瞧他,彼时听了他的话,身上冷,现在想来,那是一股子冲天的杀气。

  现在想什么都没用了,小祟杀了人,一旦曝光必然连累东宫,戚裕却为着小祟对自己的这份忠心犹豫着不肯杀他,皇后也没辙,要他去向季亭讨教。

  戚裕没去见季亭,心腹去了个回来,告诉他,季学士很镇静地说,让太子殿下遵从小祟的愿望。

  “杀了他?”

  季亭是如此说的:“杀,但不亲手杀,让他自己说明一切,撇清与东宫的关系。”

  皇后犹豫:“提到东宫,如何撇清?”

  戚裕决定相信无所不能的大学士。

  按照季亭的安排,先让大理寺将注意力转移到一块血帕子上,之后再次排查,这时候,小祟便能顺理成章被找到了。

  可他在皇帝那吃了苦头又开始怀疑,季亭的建议真的是万全之策吗?此番可是戚祚占了上风,还有那殿内阴阳怪气的英贵人,那妖妃真是不知分寸!

  根据小祟所说,决定动手前他曾被英贵人叫住,护送英贵人回宫之后他才折返回潭波殿动手,那英贵人见过小祟,该死!

  戚裕想着,那妖妃手脚真快,马上就到父皇那诉苦,不然他定要那人活不过明天,不过……为何那妖妃刚才在父皇面前,不曾提起自己见过小祟的事?

  【作者有话说】

  好多人都在替小戚小叶遮掩,不愧是万人迷!

第31章 深究

  马脖子上的铃铛开路,悦耳的铃声隐在沿街的人声中,戚栖桐坐在马车中,那些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听来恍若隔世。

  他没想到廖原死了,自己也能全身而退,现在看来结果超出预期了,而其中少不了叶清弋的帮忙。

  戚栖桐猜想,叶清弋一定察觉到被他利用了,不然不会多番试探他,邀琴是,出言提醒他远离廖原是,跟踪他进入潭波殿也是。

  其实最让他感到不舒服的是,他自认与叶清弋从没见过,为何叶清弋能如此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所有不对劲,尤其忠义侯之子丧命一案,叶清弋可以说是没有任何证据就怀疑上了他,像是……

  像是叶清弋一直在关注着他。

  不过目前来看,似乎并不是坏事?叶清弋不仅没有坏过他的事,还许下承诺要帮他到底。

  戚栖桐抓着衣袖下摆,冰冷的触感却让他嘴角飞快地勾了一下,他想起叶清弋想帮他处理血迹时,欲盖弥彰地满口喷水的傻样了。

  他正想着,发觉马车突然停了,隔着帷幕,他看见池杉的背影动了动,随后转身掀开了帘子,掀得很大,足够戚栖桐看清楚马车前驻足的人。

  是季亭,戚栖桐攥紧了衣袖。

  马车要从国邸后门进,后门甚少有人往来,但季亭十分谨慎,随伺的人在不远处放风,他自己则戴起了斗篷上的帽,脸也遮了大半。

  他一手执于前腹,一手在后,这是个雅士惯用的动作,戚栖桐却很讨厌,以前季亭从不会在他面前这般。

  戚栖桐方才的些许慌乱没有了,他冷睨季亭:“季大学士有何贵干?”

  季亭很沉得住气,顶着斗篷坐进车里来,冷冷地说:“现在廖原死了,你满意了?”

  斗篷下的脸隐含薄怒,戚栖桐了然,这是来兴师问罪了:“季大学士记错了,杀死廖原的不是我。”

  “在我面前还不说真话么?”人前喜怒不形于色的季学士自嘲着,“怪我一时糊涂,竟然被你装模作样糊弄过去。”

  “你要做也做得干净些,找叶家那小子替你作证?将军府乃是非之地,谁沾都是一身腥,还是你有恃无恐,知道我一定会帮你?”

  戚栖桐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盯着起伏打卷的帘子出神,这让季亭越发恼怒:“你跟我摆脸色?我为了保住你打破了所有的布局,连太子都拉下来替你遮掩,你还不满意,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收手?”

  “收手?”戚栖桐觉得好笑,笑了两声,眼中却是没有半点笑意,冷冷地映着季亭发怔的模样,他嘲道:“你在怪我?你不肯出手救凉州就算了,那些渎职的狗官,你有哪怕为了安抚我做做样子,不轻不重地惩罚过么?现在劝我收手?当初你为何不劝他们收手?”

  连质问都不是,戚栖桐对他失望至极,但到底没到心灰意冷的地步,藏在袖子下的手微微颤抖着。

  季亭同样对他很失望:“桐儿……那件事就算是我错了,你还要胡搅蛮缠到什么时候?”季亭斥完又无奈地叹气,“你此次进京惹了多少祸事,哪一件不是我替你摆平?够了,寿宴结束,这几日你就离开吧。”

  戚栖桐讽道:“你试试。”

  季亭看见侍卫使的眼色,知道要离开了,离开之前,季亭静静凝视着戚栖桐,看他就像看一只没有威胁的病猫,摇摇头,“桐儿,我不会害你。”

  “上京城中危机四伏,我不能永远都护着你,你还是尽早离开吧,至于叶家那小孩,不管你是不是自愿的,他将你拖下水,我会让他付出代价。”

  “你要做什么?”戚栖桐兀地抬眼,冷睨着,“你该感谢他才是,要不是他阻止我,只怕你想要保全我没那么容易……”

  季亭半个身子已探出帘外,临下车之前回头来看他。

  车内有些暗,戚栖桐半垂眼眸的淡漠样子,像极了已故的嘉阳公主,看得季亭有些恍惚,片刻后他愤而放下帘子,头也不回地离开。

  马车重新上路,池杉的背影在帘子之外,没有命令他不会贸然进来,但戚栖桐提防着,细小的呜咽声藏在手背上,泪水洇湿眼睫。

  看透季亭的冷漠自私,戚栖桐很难过。

  但给他失落的时间不多,他刚回到府里,叶清弋就来了。

  叶清弋刚出宫便接到了封骤的消息,说是前日傍晚,从廖原房里救出来的那个女子有轻生的意图。

  多亏封骤耳朵机灵,听到锁链拖动的声音,顾不上叫香芸就推门进去了,一进去正好看见小叶姑娘把下巴抵在了从房梁上垂下来的锁链之上。

  这下封骤不敢让她一个人在房里了,只能请香芸日夜守在她身边。

  叶清弋想了想,让封骤将廖原被刺死的消息告诉小叶姑娘,或许这能让小叶姑娘好受些。

  除此之外,叶清弋告诉封骤,除了他,长平君也想要廖原死。

  “那这个姓廖的真是得罪了不少人啊!

  封骤这话简直跟后来沈荣铮说的一模一样。

  “大理寺的内部消息,那名叫小祟的宫人,死时身边放着自白书,写说他出手杀人没有受过任何人的指使,全是出于对廖原的怨恨,至于怨什么……”

  叶清弋牛饮戚栖桐推过来的茶水,唇边的水渍没擦,目光落在空茶杯之中:“廖原好色之名远扬,有人猜测,是廖原见小祟生得瓷白,心生歹意,多番胁迫过他,才让他起了杀心。”

  如果是无稽之谈,叶清弋不会提出来,只是他确实见过廖原对小祟动手动脚的,但要说这理由充分……

  “小祟是东宫里出来的,会不会是那位故意让他这么写自白书,为了撇清——”

  叶清弋仅靠一点线索便能猜到这份上,也算很厉害了,戚栖桐委婉地提醒:“如果是那位要动手,必不会用这种破绽百出的手段。”

  那就是小祟自己所为了?叶清弋沉默着,微蹙的眉打下一小片阴影,使他眸光淡了些,看起来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戚栖桐问他:“你想到什么了?”

  叶清弋飞快抬头看了戚栖桐一眼:“其实……我能找到潭波殿是因为小祟指了路,不过他没有看到我的脸。”

  这下戚栖桐也蹙眉了。

  小祟是有备而来,所以时刻注意着廖原的动静,可不管他有没有看到在殿内待过的他们,他一定能发现廖原胸口上的血迹和伤痕。

  “这也是我最想不通的地方,”叶清弋道,“他的自白书里没有提及曾给人指路,也没有提及任何有关廖原身上伤口的细节,他说……是他自己灌醉廖原把他杀了的。”

  戚栖桐听完了一时没能说出话,还碰洒了手边的茶,他扶正了茶杯,道:“小祟把所有的罪过都揽在自己身上,看起来像是在帮我们掩饰。”

  习武的大都粗糙,不怕茶凉也不怕茶烫,戚栖桐体弱,遭热茶一泼,手背立刻就红了一片,叶清弋多看了几眼,说道:“小祟无父无母,进东宫之前曾在登月阁当差。”

  可以想象,被烫伤的地方是钝痛发痒的,戚栖桐也露出了很不适的神情,但他并没有去处理手背上的伤,蜷了手指,说:“你已经知道我将计就计将廖原认成救命恩人接近他了,但你知道为什么他能最快出现在寒池么?”

  戚栖桐提起廖原时露出一丝嫌恶,这是他对廖原最真实的态度,“离寒池最近的是暖楼。”

  登月阁的暖楼蓄养着不少乐伎舞伎,廖原往那里跑的原因不言而喻,既然小祟也是出自登月阁,那么可以从登月阁入手查,这是戚栖桐给出的提示。

  提示十分明确,但叶清弋却没有立刻给出反应,他站起来,手撑着桌面,挟着压迫感将戚栖桐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

  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戚栖桐,戚栖桐从中读出戒备和迷茫,随后察觉到一阵阵的刺痛,是叶清弋用手心压住了他被烫伤的那只手。

  “长平君……”

  叶清弋念着他的封号,只是念,不要回应。

  “我差点忘了,我在街上碰到的那个牙子陈烈……是你找人假扮的吧?不然不会那么巧正好被我撞上,还有那些拿着错漏百出的状书的百姓,也是你引去市监所的吧?”

  “长平君聪明,知道那女子死在我下属的房间里,这件事就绝对不会善了,你把我耍得团团转,现在还要我替你办事,是不是有些得寸进尺了?”

  他不傻,戚栖桐在潭波殿里口无遮拦说出的话,他全都听进去了,都明白了,原来从一开始,戚栖桐就知道了事情发展的走向,只不过结局不如愿,搭上将军府公子也没能让廖原就地正法,亲自动手是别无选择。

  叶清弋猜的大差不差,戚栖桐反驳不了什么,但他自认为自己没那么不堪,坦然地对上叶清弋的眼睛,可声音却发紧,手背被压狠了,疼得很:

  “那名女子出现在你下属的房间里,这件事,与我无关。”

  叶清弋不置可否,仔细回想,戚栖桐恨不得事情越闹越大,不可能让府衙来劝他走后门保人,是他为了替下属洗冤才决定查明真相,戚栖桐在其中所做的,不过是让证据更快地出现在他面前。

  不,戚栖桐并不无辜。

  “我查到别庄,直接导致背后之人为了毁灭证据放火烧房,我叶清弋已经暴露在对方视线之内了,这对我百害而无一利。”

  戚栖桐太疼了,笑起来有些扭曲:“叶中尉,你还有别的选择么?”

  不查下去,那就会被“私德有亏”下属连累,查不查叶清弋都别无选择,他不由苦笑:“那长平君就静坐等着看好戏?”

  如何静坐得下去?戚栖桐想起季亭的警告,收敛笑意,瞳孔微缩,难得郑重:“你万事小心。”

  叶清弋一愣,脱口一句:“真心的?”

  戚栖桐也愣,这还能假?

  不是假的最好,叶清弋站直了,不再前倾着身体,拿着自己喝干的茶杯轻摁在戚栖桐手背上。

  这大冷天,杯子早就凉透了,压在手背伤患处,缓解了不少刺痛和痒意,戚栖桐一时说不出话,不知该对叶清弋的举动作何反应。

  叶清弋也没说话,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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