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狂 第28章

作者:伏羲听 标签: 穿越重生

  到了如今,一身军功在身,对叶瑾封号的指摘已经没有了,但赤练军树大招风,家中一双儿女也还未成家,叶瑾越发低调谨慎。

  到了御前,饶是天子再三说着爱卿免礼,叶瑾仍是一丝不苟地行了大礼,谢恩,引得建光帝无奈摇头,请他快快平身。

  “年初北羌犯境,幸有爱卿坐镇,大盛才免于战火啊!”

  叶瑾惶恐跪地:“皇上言重,年初一场倒春寒,冻死羌人无数牛羊,羌人走投无路这才犯境劫掠,对方人马不齐,军心涣散,不足为俱,而我军自有真龙庇佑,所向披靡。”

  建光帝笑着点点叶瑾,“你啊,赐座!”

  “臣有罪,”叶瑾仍是跪着,“未能提早一日进程替太后贺寿,是臣之罪,臣特意寻来《法句经》孤本献与太后,另有王西蒙《千里江山卷》献与皇上。”

  建光帝大喜,让宫人快快呈上来,展开一看更是喜上眉梢:“爱卿之礼深得朕心!不过年初军报传来,朕已经当着所有人允诺过要重重赏你,如何?爱卿要什么?”

  建光帝话音刚落,陈大人便说:“大将军要赏,但臣有一言要劝大将军,听闻大将军治军严明,赤练军名号一出谁人不服,若是家风也如此,那就更好了。”

  建光帝有些生气:“何出此言!”

  “大理寺邹大人颇有感触。”

  邹振出列,惊惶道:“陈大人言重,不过是昨日查案时,下属行事莽撞得罪了叶中尉,这才让叶中尉在暴躁之下推搡了几个人,叶中尉年轻气盛罢了,算不得什么。”

  “邹大人为何不说是叶中尉在宫中出言不逊,当众殴打宫人?”

  邹振欲言又止:“为着尽快查清案子,给廖大人一个交代,本官确有不周到之处,惹急了叶中尉,是本官之罪过。”

  已有旁的人嘀咕着确见过叶中尉动手,也有人替叶瑾说话,说大将军在外戍边,不常回家,儿子缺乏管教也是可以理解,还有人抱怨,非要在今日这个时候提起叶中尉让大将军难堪么。

  随着叶瑾进殿的副将,面对众多纷言乱语,脸色已经极是难看,可龙椅上那位不过是不大高兴,自始至终都没有阻止那些出言不逊的人。

  “将军……”观叶瑾的神色,副将又镇静了下来。

  只见叶瑾等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之后,对着斜对角佝偻着的廖鸿远鞠了一躬,诚恳道:“听闻廖尚书家中噩耗,那孩子与在下那逆子一般大,如今……请廖尚书节哀。”

  接着转过身,朝邹振点头:“逆子若有得罪大人的地方,本将绝不姑息,只是本将有一事不明。”

  叶瑾站直了,说话时底气也足:“如今凶手已经找到,与我那逆子全无半点联系,而邹大人在没有任何证据和羁押文书的情况下,擅自扣留我儿是为何?”

  叶瑾环顾周围同僚,道:“当时各位也在场,只见得我儿出手伤人,却不知我儿为何出手伤人,若说他不懂宫中规矩,按宫规处置便是,可邹大人行事有不妥之处,也该向皇上禀明原由。”

  邹振麻溜地跪下请罪:“臣有罪!请皇上责罚。”

  建光帝哼了声:“是该罚!”

  季亭适时出列,和颜悦色:“事发突然,邹大人为了尽快查出真相,给皇上和廖大人一个交代,这才事急从权,事后邹大人也曾给叶中尉赔礼道歉了,想必叶中尉也不是小肚鸡肠鸡肠之人,不过邹大人此举的确不妥。”

  “嗯。”建光帝指着邹振,“大将军保家卫国,朕不愿看到朕的大将军受到任何冤屈,你,罚俸半年。”

  朝堂上没有了窃窃私语,都低着头互相递着眼色,副将将周围人的反应尽收眼底,等下了朝,正要跟叶瑾低语,便被他的眼神制止了。

  叶瑾朝路过的沈复拱手,沈复点头回应,快步走出大殿,听得身后一串急促的脚步声,走得更快了,直到了人少的地方,才让人追上来。

  “大人……”

  是方才最先在朝堂上指责叶瑾的陈大人,只听他气喘吁吁地说:“大人觉得我做错了?大将军有功也有过,咱们身为谏官,劝谏过失之官,不对么?”

  沈复看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着,边走边说:“邹大人办案有违礼制你不谏,宫中禁卫失察之罪你不谏,你去谏三年才回一次家的大将军,谏他教子无方……你也是有孩子的人啊……”

  陈大人沉默下来,落了步子,离沈复越来越远,他不忿,沈大人那番话也就是听上去冠冕堂皇而已,谁不知道他那独子沈荣铮与叶中尉是发小?再是,他不是也不敢谏邹振?毕竟儿子还在人手底下当差呢!

  沈复怎能不知道陈大人在想什么?只是将军府太特殊,无论他谏与不谏,将军府的风浪都不会少。

  对此,副将深有感触,他等到出了皇宫,坐上马车,才将一腔怨言吐了出来:“将军,皇上为何要这么说?不让咱们受冤屈?旁人听了定要说皇上偏心,说我们居功自傲,动不得了。”

  叶瑾习惯了,疲惫地笑了笑,拍了拍杜辉的肩:“出来了还叫什么将军啊?还是叫回妹夫吧,待会你妹妹听了定要说我在你面前拿乔了。”

  是一家人更要愤愤不平,杜辉抱怨:“妹妹和璇丫头倒是好,只是方才在府里见到清弋,我心里真是不是滋味,他是将帅之才,平白耗在市监所里算什么?清弋是好孩子,我没听他抱怨过,可如今你看看,清弋再低调他们也要生事的!”

  叶瑾拿起准备好的磨石,对着虎口处的厚茧一顿搓,哎了一声,道:“市监所是好去处啊。”

  好?一直在市监所磨损志气才能换来一世平安,真的好?杜辉咽不下这口气,又不知该如何做,眼见着快到家了,对着两个孩子,总不能还绷着个脸吧?

  杜辉一把夺过叶瑾手里的磨石,“你都搓了一路了,给我也搓会,不然我都不敢碰璇丫头的脑袋。”

  叶瑾哭笑不得,掀帘子朝外一看,回头跟杜辉说:“来不及了。”

  “啥?”

  叶瑾不答,但杜辉已经听见了将军府外的喧闹。

  “爹爹!”

  “舅舅!”

  叶望璇笑得眼睛弯弯,在台阶上高兴地蹦,叶瑾来了,很顺手地抓起她的一边胳膊,借力给她蹦过了门槛,跃过了台阶。

  还没完,听到叮铃铃的声响,她回头一看,又蹦到杜辉身边了,两眼亮晶晶地盯着杜辉手里的步摇。

  杜氏在一旁催促着大家都去吃饭,叶清弋唤了舅舅,又喊爹,叶瑾看见他,笑着骂:“你小子!”

  大手掌着叶清弋的后颈,带着他往前走:“吃饭,吃饭!”

  叶瑾的手传来的不止是厚实温暖,叶清弋知道自己在他进宫前告知的信息很有用,朝堂之上,父亲一定应付得当。

  上辈子廖原是在寿宴之后死的,叶清弋进宫贺寿没有遇上邹振的刻意为难,叶瑾觐见皇帝之时自然也不会有人数落什么,不过叶瑾遇到的难题是赏赐。

  叶瑾要的赏赐是为杜氏求一个诰命,杜若不在意虚名,没有多兴奋,叶清弋却很不高兴,他不明白,为何父亲不趁机向皇上请求将他送进军营,远离市监所,这分明是个绝好的机会,后来知道了其中深意,也来不及了。

  但这一世不一样,叶清弋知道韬光养晦的道理,更知道将军府现下的安逸和温暖有多么珍贵。

  “哥!你想什么呢?”

  叶望璇碰碰他的手,叶清弋这才回过神来,学她的样子举起酒杯一起碰杯。

  杜辉喝了口酒,嘴里辣起来就藏不住话了,道:“尚书府那个公子刚死,妹夫的庆功宴也暂时搁置了,这也好,咱们一大家子能聚在一起说说话。”

  叶望璇更口无遮拦:“之前侯府公子刚死,第二天不是照样办马球会么?怎么到了爹这,就办不了了?”

  杜氏哎呦地叫了一声,给叶望璇夹了只鸡腿:“吃还堵不上你的嘴。”

  杜辉啧啧出声:“今年风水真是不好,凉州有场瘟疫,京城里又死人,两个孩子,白发人送黑发人,也怪可怜的。”

  叶清弋接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叶瑾多看他一眼,眼中藏着探究之意。

  【作者有话说】

  晚安晚安!

第34章 挑拨

  将军府后院,叶清弋握着叶瑾扔来的长枪,摆出应敌的架势。

  回了家,叶瑾也不肯抛弃晨练的习惯,府上没有木桩,他便叫来叶清弋陪他练练。

  说是陪他练,其实是叶瑾想要检查在这三年中,叶清弋是进步还是退步。

  单看叶清弋稳扎马步、双手执握长枪的架势,叶瑾不会不记得他初次拿枪的样子:半大的孩子,马步还没开始扎就高声喊着要像爹爹一样,进军营!保家卫国!

  叶瑾要戍边,每次一有机会就尽力传授,待他离开,不是请师傅教导就是送去庙中习武,就这样,每次叶瑾回家,叶清弋都会给他惊喜。

  最让叶瑾难忘的是三年前,16岁的叶清弋马上就要应武举,许是兴奋,又或是年轻气盛,舞起长枪,枪枪生风又不失敏捷,但在那时,叶清弋眼中的势在必得让叶瑾很担忧。

  事实证明他的担忧没错,在夫人寄来的家书中,武状元的荣光一笔带过,市监所中尉这一官职给叶清弋带来的打击远比叶瑾想象的大。

  观之叶清弋这两日的神色,叶瑾有些想象不出他曾在武举之后,将自己关在房中整整两日。

  夫人担忧,他也自责,作为丈夫,他亏欠妻子,作为父亲,他对一双儿女也没有尽责,不知要如何教他们看清楚身边的危机四伏,只将他们养得至情至性,将来定是要吃苦头。

  当一声,叶清弋稳稳截住叶瑾一记穿刺,连拦十枪逐渐化解了叶瑾的攻势,这倒是让叶瑾很是吃惊。

  以往叶清弋拦不过三下,便迫不及待地摆出攻势往前扎,他不喜被动,但他以为他对上的是谁?叶瑾不过是稍缓了攻势他便想着乘胜追击,全然不顾对方力道耐性均在他之上,结果必然是不好。

  如今叶清弋能沉下气了,不再急于求成,这让叶瑾很惊喜,看来这三年他长进的不只是武艺。

  可能耐着性子防守,另一个原因便是手生,叶瑾确定,叶清弋很久没有拿起过长枪了,这便让他想起刚见面时所窥见的武器——叶清弋腰间贴身带着的一把匕首。

  不再碰长枪,只肯随身带着一把匕首,可以想象,武举过后,没能如愿进入军营的叶清弋有多失落。

  思及此,叶瑾抬高了枪口,故意漏出破绽,引叶清弋单手杀来,一是为了探叶清弋虚实,二是想让叶清弋乘势作上风,以泄内心不甘。

  叶清弋如他所愿,追击而上,被制住也不慌,或拦或点,如此过了十几回,他越发应对吃力,叶瑾实战强,后来的叶清弋也不遑多让,可现在这幅身子还年轻,缺乏实战,叶清弋要想取胜,只能多用提、掳之类的快招。

  少年身姿最是灵活,叶清弋扫起长枪来,叶瑾也难抵挡,本想着迎枪制住他再来三百回合,却见到叶清弋回身时长枪擦着路旁的盆栽,带起的大颗露珠碎在地上,叶瑾赶忙使出一记伏地枪,结束这一场比试。

  他将长枪扔去,长吁一气,弯腰将那盆山茶花搬到了墙根地下,让它同木棉花待在一处。

  好看,山茶圆润,木棉娇美,叶瑾却只盯着晶莹的露水看,他还笑,笑着转过身,这回不是透过露珠,他看着真真切切站在身前的夫人,仍是笑:“怎么过来了?”

  杜氏不理他,走到叶清弋身边,接过他手里的长枪颠了颠,嚯了一声后递给旁人,又抽出腰间塞着的手帕替叶清弋擦汗,这会才慢悠悠地抱怨:“什么时候抓着清弋练不行?非要现在?人家待会就要去上值了。”

  仆人应声抱上来一个大食盒,将里头几碟小菜和两碗清粥摆了出来。

  大清早就被数落,叶瑾还挺委屈,捧了清粥慢慢喝着,半碗下肚又说:“待会我也要入宫的。”

  杜氏半蹲着给他布菜,笑:“你跟清弋能一样?你进宫也不是为了早朝,陪皇上闲聊罢了。”

  奏明军情叫闲聊?叶瑾笑着摇摇头,拉她一起坐下,正要喝粥,又抬起头来对叶清弋说:“你叫墨阳帮你办的事,给我交代清楚了。”

  “咳!”

  叶清弋正嗅着花香享用早饭,听到叶瑾如此说,差点用一口稀粥把自己呛死,他胡乱地抹了嘴,匆匆忙忙起身,“时辰不早,我走了啊!”

  杜氏看着叶清弋离开的背影,拍了叶瑾一巴掌:“看你看把孩子吓的,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啊?”

  叶瑾笑而不语,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小子把墨阳他们派去监视廖原,还插手了京城中那场人人避而不谈的火灾,这么大的事总要给他一个交代吧?

  交代肯定有,但怎么交代,交代到什么程度,叶清弋都有数,这也是为什么他有些事只请封骤帮他,而不是墨阳。

  墨阳领头的私兵是叶瑾一手组建的,完全服从叶瑾,但封骤不是,虽然叶清弋不知道封骤跟自己父亲的过往,不过这也不妨碍他了解封骤,此人来去自由,做事全凭喜好,有关小叶姑娘的事,他是不会说出去的。

  包括他请封骤私下查戚栖桐的事。

  叶清弋挥别家中小厮,跃上马背,踏上去市监所的路。

  明日再去一天市监所,后日就是元旦,接连三天不必去上值,廖原的葬礼便在第二天,请柬已经送到府上了,估计也送到长平君手里了。

  叶清弋将写了小祟杀人动机的信送去过后,再也没见过戚栖桐,他不知道戚栖桐会怎么利用这条线索。

  正想着,街边传来脚夫和摊主的低语,说什么廖家,姑娘,叶清弋骑着大马不好靠近,想多听一会又被身后的人催促,他只好先策马离开,不过到了市监所,总算知道街上百姓在讨论的是什么了。

  邓栎犹豫着:“真是这样么?等叶大人来了问问?”

  “哎呀还问什么啊?”白奕骁团着蛐蛐笼,“现在街上都传开了,我就说嘛,廖原看着就不像好人,不过我还真是没想到他好色到这个程度,跟牙子勾结?那场火灾真是老天有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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