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狂 第29章
作者:伏羲听
范志奇最激动:“老子房里躺着个死女人,老子差点就要吃一辈子牢饭了!他倒好,干这种勾当!说得好听,不明不白死在宫里,我看他就是得罪了什么人被弄死了。”
“快快,叶大人来了!”
叶清弋把缰绳递给邓栎,大步迈进正堂:“这些消息你们从那里听来的?”
白奕骁吓得蛐蛐笼都要脱手了,“街、街上啊,都传开了……”
“是啊,”范志奇请叶清弋坐下,“您不知道?都传廖原跟牙子有勾结,掳来好多外地的貌美女子,做什么不知道反正肯定不是好事,就几天前那场大火,着火的那地儿就是他藏匿女子的地方,也算是老天有眼了,廖原前天晚上死了,大人,您在宫里知道的呀!”
叶清弋知道,但怎么他们也知道?连来龙去脉都了解得清清楚楚,谁干的?戚栖桐?
想靠舆情让大理寺立案?让皇上过问?这几乎不可能。
东宫
砰的一声,花瓶碎了一地。
“好哇!戚祚,你可真是好样的!”太子戚裕气得头晕,跌坐在座上喘气,发冠都松了。
殿内宫人全被遣散,皇后还是怕他动静太大招人惦记,但看他气得满脸通红的样子又不敢劝,去扯他手里的信纸时还要犹豫再三。
信纸被戚裕攥破了,但并不妨碍阅读,皇后一溜看下来,气得也想摔花瓶了,她抖着手中信纸:“这是真的?”
“还能有假?”戚裕后知后觉自己没了规矩,咽了咽,沉声道,“廖原之死涉及东宫,父皇都不理我了,我也着急,便让人去大理寺打听,打听不出来就只好使些手段了,要是只在这里傻傻坐着,只怕我永远都不知道戚祚那混账的把戏!”
但……皇后犹豫着:“为了争一个舞女,拐着弯子杀人?戚祚也不是这种人啊。”
“为一个舞女不值当,但自己的女人被人惦记凌辱,他怎么可能受得了?况且母后没听到坊间的传闻么?”太子早就知道自己的母后有优柔寡断的毛病,但没想到她还迟钝!
“廖原与牙子勾结,囚禁女子还闹出了人命,戚祚就算不是为了那个舞女出气,他也一定要跟廖原撇清关系的,万一东窗事发,父皇难免迁怒,这不就把主意打到东宫来了么?真是好算计啊!是他自己想要廖原死,却给东宫的人递刀子——”
戚裕想起在戚祚子在父皇假装伤心模样,气得咬牙切齿:“此事本就与我无关,为何被禁足的是我,我不服,我要去找父皇!”
“裕儿!不可!”皇后拦在他面前,满头珠翠叮当作响,“现在你父皇正在殿内与大将军说话,他不会见你的,此事我们慢慢商议好么,季大人、先去问问季大人,他一定有办法!”
“他?”戚裕不为所动,推开皇后走了出去。
皇后摔得也不狠,不过发髻都给摔歪了,殿外的侍女看见要来搀扶,她顾不上站起来,推那侍女的手臂,“去,去找季学士,快去啊!”
洗霜园
洗霜园名不副实,廖鸿远发根的霜色越来越刺眼,短短两天他便老去十岁,那双眼睛浑着血色,叫戚祚不敢直视。
他伤感道:“廖大人放心,廖公子与我是从小玩到大的伙伴,自他出事以来我没有一天能够安枕,他待我亲厚,我岂会让他不得安宁?坊间的传言我都听说了,我已经派人去查了,我保证,明日你不会再听到任何谣言。”
接着他开始细细过问葬礼的安排,缺什么物件,少什么人,让廖鸿远尽管开口,他定会倾尽全力,让廖原走好最后一程,又伴以红眼眶和白嘴唇,他是真痛心。
全须人去贺寿,躺着出宫,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没了,廖鸿远难以释怀,抹着泪走远,可他难过归难过,还没傻透,二殿下待他如此不全是因为他与廖原相熟,而是他们廖家帮他办的事。
如廖鸿远所想,戚祚满脑子都是丹阳县的生意。
上京城内那些谣言无所谓,抓几个散布谣言的杀了便是,丹阳县的生意才是正经,如今廖原已经死了,廖鸿远看着心灰意冷很快就要不中用了,那他要快快物色新的人选赶赴丹阳县主事才是。
应付完廖鸿远,戚祚转头便看见匆匆跑来的宫人,见那宫人一脸急色,心中不安,连忙上前抓住他:“发生什么事!”
宫人气也来不及喘:“季大人请二殿下即刻去向皇上请罪!”
“为何?”
“太子殿下暂时被人截下了,他是要去向皇上检举廖原犯下的罪!”
宫中两位皇子只争朝夕,宫外的长平君百无聊赖,正倚靠在廊下拨弄一朵夹竹桃。
花瓣形似无害的叶,戚栖桐捻了又捻,白皙的手指从瓣缝中穿过,指腹又按住了花心,夹竹桃几经摆弄,反抗不得,花瓣颤巍巍地抖。
池杉不知道君上为何突然玩花,他更想知道散布谣言的目的。
“单靠谣言当然不够,所以我让你去跟着东宫出来的人,找机会送出那封写满了廖原与小祟纠葛的信。”那般黑的眼眸映出妃色的花,戚栖桐笑起来明艳得让人心颤。
“太子正委屈,他一定会怀疑戚祚在借刀杀人,凭他的冲动冒进一定会去皇上面前检举,他这个人又藏不住事,丹阳县的事他知道的不多,只隐约听说与廖原有关,但他一定会说出来,到时有戚祚受的。”
戚栖桐慢条斯理地说着:“丹阳县的事提都不能提,戚祚唯一能做的,便是让皇上的目光停在拐卖案上,弃车保卒。”
池杉想了会,问:“那如果戚祚得到消息,先一步在太子之前见到皇上呢?”
“先到那就只能先发制人,检举廖原买卖女子之罪,把太子要说的话都说完让他无话可说。” ”戚栖桐揉碎了手中粉桃,眼中情绪似浓烟翻滚。
“死不能掩过一切,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池杉点点头,在一旁安静地候着,等着他起身便端来早就备好的水盆,请长平君净手,只因夹竹桃有剧毒。
【作者有话说】
小戚不宫斗屈才了哈
第35章 威胁
“叶望璇,赶紧醒醒,快到了!”
叶清弋在叶望璇鼻子上捏了一把,她被掐醒了,揉着眼睛,嘴里嘟嘟囔囔。
杜氏无奈地摇摇头,捉着帕子帮叶望璇整理好粘在鬓角的碎发,瞧见她眼下的乌青,头也没回便数落叶瑾:
“都怪你,叫你带俩孩子出城散散心,你倒好,天亮才回,都这幅样子,待会到了廖府叫旁人怎么看?”
叶瑾正挑着车帘往外看,白得这顿数落也不敢顶嘴,瞥见叶清弋在抿嘴偷笑,皱眉道:“你做哥哥的,待会看着点妹妹。”
叶清弋杵了杵叶望璇的胳膊:“听见没,别乱跑。”
叶望璇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又问叶瑾:“爹,今晚还能出城么?”
她还惦记着昨夜军营里的热闹,舅舅堂哥他们都在,都给她看凉州带来的新玩意,还有比武和烟花看,她最喜欢听故事,听小兵给她讲爹在凉州怎么打仗。
杜氏看她这幅样子,也不知昨日的决定是对是错,
城里廖府死了人,不知内情的百姓能乐呵乐呵过元旦,朝官多少都要顾忌着不敢放肆寻乐的,杜氏知道家里两个孩子闲不住,便让叶瑾将他两人一同带去军营看看,解解闷,谁知他们贪玩成这样,第二天开了城门才回来。
杜氏点了点叶望璇的额头:“还想着玩呐?娘跟你说,待会见了人可不能犯困。”
“没事。”叶瑾温和地笑着,“要是困了提前走就是了,回家里睡,不过我跟你娘就不能走了,得留下吃席,弋儿?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叶清弋落了帘子,想着车外刚进府的戚栖桐。
显然戚栖桐也看见他了,不过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叶瑾在催促,不由他多想,拾掇了衣服下了马车。
廖府匾额上挂了白幡,檐下挂着白灯笼,迎客的廖家亲眷都披麻,神情凄然。
叶瑾带着杜氏在前,交了白包,安慰几句,便被请进了灵堂。
叶清弋带着叶望璇,还算省心,在她捂着嘴想咳嗽的时候,叶清弋看了她一眼,她就消停了,乖乖跟着进了灵堂,上香磕头。
跪在火盆边上呜呜苦着的是廖夫人,每哭一下肩膀便矮几分,像是随时都要栽倒在地上,杜氏见了心里也难过,上了香也没马上离开,忍不住上前,拍着她的肩安慰。
面前的叶夫人与她不太熟络,可脸上的伤感是真心的,廖夫人记起她有一双健康的儿女,又是悲从中来,哭倒在杜氏怀中。
听着廖夫人的哭喊声,叶清弋没含糊地磕了三个头,心里还有话:廖原,下辈子好好做人。
因着杜氏没出来,叶清弋他们上完香也没有走,就在灵堂外等着,这会他才发现,廖鸿远就站在团蒲边上。
廖尚书贯来爱挺直腰杆,现在整个人都缩了半截似的,灰扑扑地歪在一边,很难注意到,除非刻意去寻。
叶清弋看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伯牵着一个圆头圆脑的孩子去找廖鸿远,让那孩子叫廖鸿远大舅,孩子是叫了,但廖鸿远没怎么搭理,他又领着孩子出来。
刚出来便有人去拽那老伯,“哎呦着什么急啊你!”
那老伯被打了一下不太乐意,瞪眼道:“不着急?老三也带他那个小外孙过来了!我再不带孩子过来露露脸,哪还有让人挑的机会啊?我这弟弟就一个孩子……今后养老送终总不能没人吧?现在就要准备起来啦!”
“再说了,我这弟弟可是尚书!我们早早的来,没准待会还能看见皇上呢!”
叶清弋点点头,上辈子的确有这回事,皇上微服出现在廖原的葬礼上,亲自宽慰廖鸿远,不过这辈子就不确定了。
按照原来的轨迹,廖原在贺寿之后平安出宫,半月后死在去往丹阳县的路上。
没有背黑锅入狱的下属,没有别庄的大火,叶清弋唯一能推断的是,上一世的廖原就是栽在了戚栖桐手里,不过同时,他所犯下的错事也并没有人知道。
如今戚栖桐急着在寿宴上动手,是因为廖原马上要离开上京,比原计划早半个月的行程,大概是源于别庄的丑事败露,回溯更早,最不能忽略泉香馆里的女尸,这是为了抓他叶清弋的把柄。
叶清弋有些傻眼。
自他重生以来,他自认行事低调,为何还是有人盯上他?
“哥——”
“嗯?”
“走啦!”
叶望璇在前面朝他招手,长裙素白也压不住她的乖巧可爱,再往前,叶瑾跟杜氏挨着肩往前走,叶瑾关切地盯着杜氏,手里抓着一块干净的手帕。
差了几步,叶清弋迈步赶上,没有一丝犹豫,即便已经知道前方布满了的暗礁。
过了灵堂便在正厅就座,他们还没落座,便有各部官员迎上来问候。
“大将军!”
叶清弋这会是沾了父亲的大光了,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招人待见的,叶瑾不愿意上座,差点是他被推上去。
杜氏和叶望璇也没躲过,叶望璇还未出阁,都快被夸成嫦娥了,小姑娘脸皮薄,不禁夸,面庞一下就红了,逗得那些个夫人好一通怜爱。
叶清弋在应付间隙,瞥见隔壁孤坐的戚栖桐,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
戚栖桐最先移开目光,那目光很冷,墨瞳空洞地映着所有的人,叶清弋也在其中,与旁人没什么区别。
两间敞开的厢房中间隔着几盆柏枝,枝头空落落,缺了什么似的。
叶清弋回过头,脑中满是戚栖桐的侧脸——像枝头的霜花般,冷而透。
他很快意识到身边坐着叶瑾,下意识往他边上靠了靠。
恰在此时,正厅外一阵嘈杂,所有人屏息以待,很快便有宫人来报,是宫里那位太后来了。
太后身份尊贵?怎会来这里就座?叶清弋所站的位置正好对着回廊,他看见太后压在鼻子上的手帕就没下来过,一抽一抽的,大半个身子都压在身旁的嬷嬷身上了。
再看廖鸿远在前头引路,指着的方向不是待客的正厅,是后院,叶清弋猜测太后这是伤心过度,所以要在廖府歇下了。
为何这一世是太后,而不是皇上来廖府?
叶清弋又看到了原先被廊柱挡住的二皇子,他也跟着嬷嬷搀扶太后,但他反常地低着头,甚至可以说是垂着头了,像是在躲什么人。
在躲廖鸿远,他确定。
叶清弋亲眼看见,二皇子在经过廖鸿远的时候,露出了十分不自然的神情,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又眼神闪躲,而廖鸿远全程把二皇子当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