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狂 第8章

作者:伏羲听 标签: 穿越重生

第9章 流言

  碧苑轩

  白奕骁在市监所里好吃懒做,给叶清弋敬酒倒是勤快:“我干了,你随意哈哈哈。”

  他是真感谢叶清弋,侯府公子他命案他沾都不想沾,家里人也再三嘱咐要他远离,结果叶清弋还真没让他跟着去,这真是天大的好事!

  叶清弋没想到这茬,不过他也乐呵:“白少爷大手笔啊!在碧苑轩开三个包厢!”

  一旁的范志奇等着叶清弋喝完赶紧给他满上,也说要敬酒,他原本最讨厌之前叶清弋没事让他们习武练拳,跟着出去满大街乱晃还说什么职务需要,现在这些都没啦,最重要的是,他养在市监所的斗鸡要配种了,到时候鸡崽满院跑还得叶清弋多担待呢!

  走了一个又来,叶清弋烦了,自己猛灌一杯,把其他人都轰去别的包厢了,美其名曰:“现在还没下值,所有人来酒楼喝酒就算了,难不成还要把我灌醉?”

  剩下个邓栎担惊受怕的:“方才我们过来的时候撞见吏部大人真的没事吗?明日我们不会被发配去扫大街吧?”

  叶清弋举着酒杯,倚着窗子坐在了矮塌上,身上的墨黑锦衣倒还穿得齐整,但脸上噙着的笑意也太风流了些。

  他两手夹着酒杯,临窗眺着,满不在乎地笑:“别怕,能把我们怎么?咱们这市监所已经是最能打发人的地方了。”

  “也是哦……不对啊大人,你现在怎么——”

  邓栎接下来的话淹没在隔壁包厢的喧闹声中,包厢之间的雕花大窗是一直开着的,他嫌吵,想去关了。

  还没动作就被叶清弋制止住了,他迷糊着退到一边,跟着叶清弋听隔壁包厢里的动静。

  “我说廖公子,最近又是忙的什么大生意啊!咱兄弟几个好几次都聚不齐,每次都差你!”

  “最近是有点忙,我还以为你们都听说了呢!”

  这股子低声线都压不住的嘚瑟劲,不是廖原又是谁?叶清弋继续听他说道:“我这不是碰巧在马球会上救了落水的长平君么?送佛送到西,不止救了,还得看着他让他尽快好起来呀!”

  “长平君?是那个凉州的长平君?”

  “如何如何!你是如何救得了长平君?听说他完全承了嘉阳公主的容貌,生得比泉香馆的姑娘还美,是不是?”

  “莫急莫急……都听我慢慢说……”

  “说什么说!”邓栎看着叶清弋的眼色,把窗关了,走到叶清弋跟前,愤愤不平地说:“那长平君不是叶大人救下的么?干他什么事!”

  叶清弋觉得他这反应很好笑:“怎么是我救下的?你不是一直觉得是我把人推下去的么?”

  “那他也不能说是他救下的啊,这不是冒名顶替吗?”

  叶清弋笑着摇摇头,扔了酒盏,手滑进花缸里,浸着彻骨的冷水,那点醉意散了,意识才算清醒。

  在房中见到戚栖桐与廖原亲近的时候,他无疑是开心不起来的,但事后想着,比起情绪,有些赤裸裸的真相更惊人。

  当初在登月阁,戚栖桐派池杉来给他指路时,他当时就断定戚栖桐是要刻意接近他,可经历寒池救人,再到昨日上门查案,他就算再不承认也没用。

  戚栖桐并不是一开始就盯上将军府!

  可即便真是如此,戚栖桐后来也确实陷将军府于危难之中,要叶清弋对他完全放下防备是不可能。

  他知道自己对戚栖桐下不了手,在戚栖桐没做出任何有损于将军府的事时,他不能轻举妄动,戚栖桐与廖原再亲密他也不能怎么样。

  可他们也太过亲密了些!叶清弋想起来就郁闷,他上辈子救下戚栖桐之后也去拜见过他,他们当时可没有就着一只手摸来摸去,戚栖桐再感谢他也是端着礼仪,连笑都带着淡淡的疏离。

  “叶大人?叶大人!”

  叶清弋耳朵痛:“做什么?”

  邓栎指指花缸,叶清弋转头一看,他不小心把花缸里装饰用的陶瓷蟾蜍捏成了粉末。

  接过邓栎递来的手帕,叶清弋指着水面的浮沫:“你说没事在缸里放什么陶瓷?都这样了,记在白少爷账上好了。”

  邓栎抽搐的嘴角不太好看,叶清弋望去窗外,望着楼下的车水马龙,还望见沈荣铮在路边站着听过路人讲话,面色很是凝重的样子,看得叶清弋很疑惑。

  不过他的疑惑很快便得到了回答。

  沈荣铮进了包厢之后,对着满大桌的珍馐“嚯”了一声,随后就绕过桌子在叶清弋边上坐了下来,迫不及待地说:

  “街上的百姓都在传侯府世子丧命的事,说什么的都有,消息到底是怎么传出来的?”

  说起来,叶清弋也觉得奇怪,白奕骁脑子里只有蛐蛐,又被他特意警告过,是不会往外传命案的信息的,反倒是他家里人叮嘱他不要涉案。

  看来有关命案的细节,泄露得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叶清弋想知道街上都怎么说的。

  沈荣铮道:“百姓似乎都不很在意死者怎么死的,知道死的是忠义侯公子倒是还……还挺开心?说他仗着与皇家亲近,没少做那些欺男霸女的混账事,说他这是罪有应得。”

  民间传言是左右不了案子结果的,听起来不像是凶手为了替自己开罪故意散播案情,那就是知情人了,二皇子把持着断案大权,又当众许诺会给忠义侯交代,这也不像是他干的。

  “难道是……”东宫那位?

  叶清弋没有把话说完,但沈荣铮脸色已经变了,这些言论一旦传进忠义侯耳中,只会让他对二皇子更不满,这么猜想是有些道理。

  “只是侯爷素来与太子交好,如此一来,恐怕要离心了。”

  叶清弋点点头,又问:“如今案子进展如何,查到什么人没有?”

  沈荣铮摇摇头:“死者换衣裳出门是为了去见外室,刑部捉了他那外室审了两天没审出什么,估计今天就要放人了。”

  叶清弋不用断案,市监所就是个陪衬的,他没什么压力,找不找得到凶手也无所谓,不影响他吃饭。

  不过看着沈荣铮发乌的眼睑,他也有些看不过去,掰了只鸡腿递给他:“注意休息,别太拼。”上一世就是查了半天,最后让小厮背锅,这案子不值得查。

  “阻力太大,两位殿下,哪位都开罪不起。”

  沈荣铮嚼着鸡腿,食之无味,看着坐在饭桌上自在吃饭的叶清弋,后知后觉他这阵子变化不小。

  两人幼年结下的同窗之谊延续到了成年,沈荣铮知道他一路走来有多不容易,身上的小伤,手心的茧,叶将军每次回来都会赞叹他进步神速,这等天生武才即便不派去上阵杀敌,也断没有放在手里折了的道理。

  可事实就是,武状元去了市监所,沈荣铮眼见着叶清弋在旁人的嘲讽下一度变得格外受不得刺激,后来又卯着一股劲要在市监所干出一番事业让所有看看。

  好强没错,沈荣铮只盼着他不要太逼着自己,还琢磨着怎么开解他才好,不过现在好了,叶清弋完全换了个人,不再浑身紧绷,虽然不像从前那样对自己要求极高,但现在看着似是轻松愉快不少。

  叶清弋方才说阻力大,沈荣铮知道这是在劝他不要投入太多心力,或许是有几分道理,不过就像叶清弋从不让自己手心的茧子薄下去,他也不愿放过每一个案子。

  “吃饱了,我想去死者那外室家里看看,你来么?”沈荣铮细嚼着鸡腿。

  叶清弋递给他一碗菜汤,也说要去。

  沈荣铮笑着接过菜汤,笑:“不必勉强。”

  叶清弋还想着从池杉手上被烧掉的伤痕,还不知从哪入手,这外室没准是个突破口,但他给沈荣铮的解释却是:“市监所太闲,闲到要来酒楼打发时间,没甚趣味,正好我跟着你,消消食。”

  这话一出,沈荣铮无奈地摇摇头:“怎么我听着这么想揍你呢?”

第10章 线索

  上京城内没有宵禁,但到夜半时分街上已经没有人影了,街上静而冷,月影也崎岖,换成胆小的,街头黄狗那条拉长的身影能把人吓死。

  “清弋,这大晚上的只有狗才在街上乱晃。”沈荣铮回头看了狗,不甚满意地抱起手臂。

  叶清弋哈欠还没打完就停了:“可别,别把自己也骂进去。”

  沈荣铮实在想不清楚为什么要在半夜出门查案,大理寺办案拿着符牌哪里去不得?非要把自己弄得像是要偷鸡摸狗。

  对此,叶清弋说了:“要去见的那位可是侯府公子娇养在外头的外室,虽然名不正言不顺,但大白天的进出寡妇的屋子,你让外头人怎么看啊?”

  “那大半夜偷着来就不奇怪了?不对!”沈荣铮差点被绕进去,“取什么证只能晚上来?”

  “嘘!”

  叶清弋带着沈荣铮,压着步子,一步步靠近惠氏的院子。

  这院子极普通,外围院墙只有半人高,站直了便能看见院里头的屋子,纸糊的窗子关紧了,透过明暗变幻的烛光。

  里头的屋主人似乎在找什么东西,满屋子走,像是绕了一圈,急匆匆的,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突然烛光没了,屋子瞬间陷入死寂,就在他们以为屋主人是吹灯歇息了的时候,门突然吱呀一下开了。

  惠氏一转身就被自家院墙上蹲着的两个大黑影吓去半条命,声音都没喊出来就被人捂住了嘴,遮住了眼往屋里拖。

  沈荣铮在叶清弋的催促下,配合他把惠氏五花大绑放在床上,等叶清弋点了灯他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做什么啊!

  叶清弋吹熄火折子,直起腰来把长发往后甩,看着沈荣铮不知所措地抓着自己的青绿官服,他笑道:“放心,她蒙着眼呢,没看见你。”

  沈荣铮有一种上贼船的感觉:“这是蒙不蒙眼睛的问题吗!”

  叶清弋耳边是沈荣铮的抱怨和惠氏的唔唔声,吵的他直摇头,帮惠氏把嘴里的抹布再塞紧了些,提起她地上的包袱,抖给沈荣铮看。

  细碎的声响让沈荣铮安静下来,他翻开包袱,看见衣服里包裹的银锭和银票后,不得不承认叶清弋确实有一手。

  “大白天来的话,哪能看见这一幕啊?”叶清弋边说着,抽出腰间的匕首,脚踩着床沿,将刀鞘横在惠氏脖子上,道:“想逃跑?不老实交代,你满包袱的钱花不着不说,命也要没了。”

  脖颈碰上个冰冷的东西,惠氏立刻就安静了,不乱动乱叫了,缩在墙边瑟瑟发抖。

  叶清弋转头示意沈荣铮赶紧问。

  沈荣铮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在床边坐下了,抽出惠氏手里的抹布时很是犹豫,像是在与从幼时便学熟烂了的规矩作斗争。

  叶清弋看不下去,自己问:“惠姑娘,我且问你,侯府公子死去当晚,你请他来见你,是否是受人指使。”

  惠氏不知道怎么答,头倚着墙壁开始抽泣,她虽非国色天香,但也小家碧玉,抽抽搭搭地哭着,着实招人心软。

  叶清弋怎么知道她是受人指使?沈荣铮不确定,但细细想来也很有可能,便顺着往下说:“惠姑娘,如果你提前知道与他人合谋会害死人,你大概在事发当晚就卷着钱财跑路了吧?断不会有被大理寺拉去审讯的机会。”

  “而你还能回来,说明你并不知晓多少内情,大理寺问不出什么便叫你回来了,你现在知道事情严重了才想着逃跑,惠姑娘,我不明白的是,当初见着这么多钱财的时候,你就该知道这事情是做不得的,为何做了还敢留在这里等人上门来抓?还是你真的觉得自己不会被人怀疑?”

  沈荣铮暗含指责,惠氏听来觉得委屈极了,去大理寺走一遭都没被定罪,大半夜地竟被绑起来数落,她不满:“那人开始只给了我五两银子,要我想办法把他骗出来,我怎么知道会发生什么?我是贪财了些,可这么多钱也不是我抢来的,是我今天下午回来的时候才发现的,给我的,我还不要么?”

  沈荣铮跟叶清弋对视了一眼,继续问道:“‘那人’是谁?”

  “是……是街口赌坊里认识的,他知道我的身份,他跟我赌,说给我五两,如果我能想办法把人给他骗出来,他就不止给我五两,我这才……”

  沈荣铮追问:“他长的什么样?”

  照惠氏的说法,那人她只见过两次,身上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沈荣铮照着她的回忆画了张画像,叶清弋看了一眼便摇头走开了。

  沈荣铮刚想问他的想法,惠氏就开口了:“你们怎么知道我一开始就是受人指使的?”她真是被绕进去了!说对了她一开始是受人指使,她一害怕就都说了,真蠢死。

  “这点很容易猜啊,”叶清弋倒了倒空茶壶,舔舔干涩的嘴唇说道,“侯府那公子风流成性是上京城里出了名的,远不止你一个外室,我看你居室简陋,他那样出手阔绰的人,要是真疼爱你,怎么会让你住在这里?”

  “他不疼爱你,更不会来见你找你,这样一个人,如果你不是看透了也不会自己孤零零地住在这里,那我想,你要见他定还有别的原因,或许被人撺掇也说不准。”

  沈荣铮听得一愣一愣的,心想叶清弋并没有什么红颜知己,也未经什么情事,怎么听着深有感触的样子?

  不过这并非今晚来这里的目的,沈荣铮给画像扇风,又道:“我好奇你是用什么借口骗死者出来的。”

  惠氏咬了咬嘴,想比怕羞,还是更怕脖子上的刀,便道:“我……我骗他说,我有身子了……”

  那怪不得侯府公子不疼爱她还答应要来见她,他还未婚娶便在外头有了子嗣,正经人家的女子可不敢嫁,要是忠义侯夫妇俩人知道,那可了不得!

  如此一来,这惠氏与那死者的纠葛倒是不难猜了,碰上了没心肝的又强势的,吃了亏也只能生吞,她又爱上赌坊,就算死者赔过她钱也早被霍霍光了,为了五两便答应要引人过来,那侯府公子绝对想不到自己死于区区五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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