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寡仙尊家的猫猫不见了 第18章
作者:山隐水迢
倚妆微怔,约是没料到仙尊会如此直白,真言在他指尖闪烁微光。
他定了定神,顺着玄微的称呼道:“那凡人对年年无所不应,几乎到了纵容的地步,连我也不由瞠目,他们相识的日子比结识我长,自然有更亲密的相处方式,凡人待年年之心放眼云盖宗无人不知,但——”
他小心地觑了眼玄微的脸色,似是在斟酌语句,“但年年待凡人之心,我等无法估量,大抵他们这个种族示喜的方式不同,对凡人的您的态度忽冷忽热,全凭个人喜好来,我曾提醒过他,这样会将亲近之人推远,他的原话是‘管他远不远’。”
“年年是非常独立的妖,有我们草木妖灵所没有的自由,我真羡慕他。”
倚妆的声音在落英下轻柔无比,“可他越是给自己自由,越是冷淡了身边真心对他好的人,若不是了解他性情如此,还真是容易误解,譬如……”
倚妆原想举岁年上九天后,根本不勤快找纪沉关的例子。
他心知眼前的玄微仙尊经过九天滥情的混乱,那时为了一个心上人,凡界来的小人物们不是死乞白赖粘在神仙身边,便是想尽办法制造各种偶遇。
若是真想粘上去,办法总比困难多,虽最后大多以跳诛仙台为结,可那么热情的爱恋想必也冲击了这位冷心冷情的仙尊。
“可以了。”玄微打断他,道:“那你认为他为何要来九天?”
这是个提问,倚妆的真言术对玄微开放,他不得不回答这个问题。
倚妆平静道:“我认为,年年放不下他的所有物,他曾经完全拥有纪沉关,所以放不下。”
言下之意,即使成了妖,有些兽类的本性也无法改变,譬如独占和霸道。
他们未必多喜欢这样东西,但一旦是自己的了就不想放手,所以到底是爱还是占据之心在作祟,倚妆没有点破。
“当然,这皆是倚妆的看法,在做朋友上年年非常义气。”倚妆的灵体完全凝实,他对玄微欠身致谢,解开了真言。
“多谢尊上,今日之言还请尊上不要告诉年年,他若是知道了多半要和我闹脾气,我的树体可招架不住。”
话到此又显出与岁年分外亲近的笑来。
玄微道:“你休息吧。”
“是。”倚妆的灵体退入桃花树。
灼灼碧桃花在夜幕下光华流转,是早已区别于人间桃木的绚烂。
恍如人世宫廷中,用红玉雕镂出的桃花塑的贡品,假木之中往往点缀真实的春花,半真之物最是动人。
*
龙君没把岁年带回兰阁,而是去了自己的沧海宫,所过处门扉自开,水宫中竟是意外的干燥暖和。
正在点烛的七棠见龙君归来,正要相迎,又见卷在被子里的岁年,欲言又止,福身退离。
砚辞将岁年轻放在殿中主位上,龙息在宫主归来的一刻便席卷四方,使本就温暖的宫室变得更为舒适。
他半蹲下来,拍拍主位上一脸莫名其妙的小猫咪的发顶,手底发丝冰凉,凉气也从这副身体中源源不断传来。
龙君眼中流露出真切的伤心,道:“崽崽,你伤得好重,爹给你拿药拿衣服去,你在这里乖乖不要动,不要再受凉了。”
岁年这辈子就没有过爹,是出生便在独自流浪的猫,被这样当幼崽对待还是头一遭,差点起一身鸡皮疙瘩。
他见龙君叮嘱后就离开去准备衣服和药,从被筒里挣出两条胳膊,把自己从猫猫春卷的困境里救出,赤脚踩在地上,打了个哆嗦,翻窗就要跑。
他可不想吃药。
“年年。”
岁年回头,七棠去而复返,停步在烛灯边道:“外面有龙君的水屏障,你出不去。”
“七棠。”岁年几度想要组织语言却难以成句,在安抚人这件事上,除了用原身去蹭蹭贴贴,他实在笨口拙舌,“兰佩姊姊她……”
“我会查明真相。”七棠抬起头,眼眶在烛火下红得厉害,“姊姊不是那样的人,我最是知道不过。”
她撇开头似是不想让岁年看到自己掉眼泪,“也多谢你让玉融仙君为我护持。”
岁年自昏迷中短暂转醒过,曾请求玉融亲自去往兰阁。七棠与兰佩关系不是亲姊妹更胜亲姊妹,兰佩身上有这么大的案子,七棠不论如何也无法置身事外。
但都是要审问,谁来审往往可灵活应变,有玉融代表披银殿出面护持,七棠虽被盘问到头晕目眩,却没在问询中受什么刑苦。
岁年还想说些什么,七棠却已向他福身退下。
她匆匆便离开,脚步太急,最后甚至提裙跑了起来。岁年抿了抿唇间未尽的苦涩,低下头站在原地,肩膀上却突然一重。
厚厚的绒披盖了上来,砚辞不知在旁听了多久。在这沧海宫中,即使敏锐如岁年,也不能捕捉到他的动向。
龙君沉声道:“小姑娘是怕见了你再念及当日,我让她从兰阁调到沧海宫,本就是想令她修养,但她自己说要忙起来才能不至日日以泪洗面。”
“当日的情形……爹爹听闻了,这其中必定另有玄机,待爹爹查明,定会还你们公道。”
“地上多冷,快点坐下来。”砚辞作势又要抄他起来,岁年赶紧几步跑到附近的座椅上。
他已经闻到了苦的要命的药味,豁出去对龙君道:“砚辞君,你看我是谁,我们头一回见,我怎么会是你的幼崽呢?”
“你那时还是个蛋啊。”砚辞走近来对他道:“是爹爹把你弄丢了,今日若不是我去披银殿,我们父子怕是不知何日才能相见。”
九天仙君皆是青年样貌,龙君砚辞亦是如此,可他年轻的面目间很轻易便能看出沧桑与疲倦。
这位昔日叱咤九天的神君统帅露出万分后怕的神情,眼底亦有了水光,他双臂一展轻抱住岁年,岁年浑身一震,水珠“吧嗒”一声坠于肩头,他听见龙君哑声道:“小乌,爹来晚了,爹爹对不住你。”
第十三章
小乌小乌,岁年虽不叫这个名字,但因本体被人族根据外形毛色,定名为乌云盖雪,在遇上纪沉关前,不少同类也跟着叫过他小乌或小黑。
世上会有这么巧的重名么?
岁年被龙君抱了个严严实实,脑子里急急地转。有兰佩的所谓巧合在先,他对九天提防甚深,思考再三,还是不得不打断龙君的悲伤。
他拍拍环住自己的手臂,拉开段距离,抬头对龙君道:“砚辞君,你的孩子是条黑龙吗?”
话罢倏然变回了原身。
高大的砚辞怀中骤空,他低下头,座椅上哪里还有清秀少年的影子,仅是多了只黑背白腹白爪的猫。
岁年跳出厚厚的毛披风,四足踩上椅面时便在慢慢向后退,随时准备顶住受不了刺激的龙君的威压。
好在他闻得出砚辞的骨瘴控制得不错,真发狂了想必也不会有上回那般无所顾忌。
“啊……”砚辞低下头眨了眨眼,眼眶发红,却已能收住情绪,他在岁年蓄势待发的紧绷里道:“崽崽,你好小只啊。”
岁年听得打跌,旋即“嘭”的一声,龙君的人身在炸出的烟雾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巨大的青龙卧于大殿。
青龙指爪避开了器具灯台,还是几乎占满殿内的全部青砖,龙身弯曲伏供,就这还是收敛了的形态,他的原身足可有百里。
青龙低下那巨大的脑袋,岁年整个也才只有他鼻孔大,被呼出的白气吹了个跟头。
震天动地的笑声自上方传来,龙君用胡须挽住滚成团的猫咪,龙首轻轻贴住他,明明是覆满鳞片冰冷的样子,靠近竟完全不凉。
那口气息吹去了岁年身上发作的寒症,岁年在龙君的原形对比下,就是只丁点大的毛团子,龙君拱拱他道:“好小好可爱啊,我的崽崽。”
合着是半点没听进去!
琉璃般的龙目中,映出乌云盖雪的身影,能用这样的高度与龙君对视,实在少有人能做到。
这条青龙在他以为的失而复得的孩子面前,欢喜得不成样子,岁年尴尬道:“砚辞君,变回来吧。”
又是“嘭”一声,龙君重新端正地坐在了岁年身侧的椅子上,他拍拍自己的腿道:“崽崽,到爹这里来,给爹看看。”
听闻龙生万物,莫不是这条雄龙生出来的蛋,能孵出来的生灵物种也是随机,乌云盖雪一头雾水,所以他对自己是猫咪根本不惊讶?
岁年虽同情龙君的遭遇,但两人素不相识,也没到可以和他这么亲近的地步,道:“一会儿让我回去好吗?”
砚辞眼底的光芒在瞬息间暗淡下去,他失落又担忧:“这么快就要回去么,再多陪陪爹爹好不好,你喜欢什么,爹爹下次给你买好。”
他近乎哀求,“爹去请天君给崽崽换个职务行吗,你太小啦,应该再多读点书,或者去其他更能锻炼心性的地方,披银殿的玄微对你不好。”
砚辞后怕道:“我听小羽和七棠说了,他伙同机锦欺负你,你怎么可以去雪域那样的地方,万一、万一……”
龙君连说都不敢详说下去,他气息颤动,如果崽崽真的在离他这么近的时候殒命,那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这下岁年倒不知如何是好。
恰在此时,砚辞目光一锐,依稀可见昔日九天神君统帅的威严,他突然沉声道:“出来!”
一只月白色的蝴蝶不知何时停在了沧海宫的窗棂上,闻言振翅飞起,像是在炫耀它的潜入也瞒过了沧海宫的水屏障。
蝴蝶蹁跹了半晌,才在半空化为了一封书信,岁年闻得出蝴蝶是形同月灵之物,这信来自披银殿。
“来,崽崽和爹一起读。”砚辞撕开了信封,岁年想了想,还是跳到桌台上探头过去。
这书信上横竖撇捺,尽是熟悉的笔迹,岁年一时有些分不清这是在九天,还是在云盖宗读纪沉关的来信。
他的字迹仍是死板到没有半点洒脱,端端正正排满纸张。
写得内容倒还算长,先是简单问候了龙君身体安好否,下回可以走正门拜访。
转笔的内容就是关于那只名叫岁年的猫妖,玄微或许没想到这样的私信龙君会和岁年一起看,笔墨挥洒间,措辞倒也直率。
——猫妖岁年,身染骨瘴,为旧日人界骨瘴镇兽,不可不防。
——若是龙君问询完,务必将他送回披银殿,严加看守。
好一个不可不防。
好一个严加看守!
岁年恨不得把眼前这张纸撕个粉碎。砚辞也沉下脸,将薄纸重重一掌拍在案头。
岁年惊跳往后,心道龙君是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有自己骨瘴的风险,真要拷问他了吗?可下一瞬岁年炸毛的背上,便抚上粗糙的手掌。
砚辞连顺毛都无法做到,他痛惜到手臂颤抖,只字未提骨瘴,他道:“小乌、啊,你现在叫岁年了,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他极快地平复下来,“小年,你不要回去了好不好,你再陪陪爹爹,我们不待这九天了,爹带你去人界走走,好不好?”
回披银殿去?哈!回个头!
岁年正在气头上,心里暗恨,好你个玄微,不装了是吧?方才那一副软化的样子他还真当是又可以回到从前的相处方式,原来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是吧!
他咬牙切齿狠狠在木椅上磨爪子,回过神猛地想起这是沧海宫,这把分外趁爪的椅子是龙君的所有物。
他茫然地猫猫抬头,被龙君大力摸了摸,对方道:“喜欢的话爹爹仓库里还有很多,留下来吧小年,干活也要养好了伤再干。”
在岁年的沉默中,龙君眼底露出痛惜的神色,看似粗枝大叶的神将有着格外的细心,他轻声道:“小年,你如果伤心,就到爹尾巴下哭一哭,爹给你盖着,没人见得着的。”
谁伤心了!岁年一头撞上龙君的手,把脸压得扁扁的不肯仰头。
龙君也不强抱他了,安静地一搭一搭给他梳毛。
沧海宫中的烛灯是仿人界的样式,蜡积够了便“啪”一声爆开灯花,纷纷跌碎,听来却如抛珠滚玉。
*
岁年便在沧海宫住下了,他不时暗示龙君自己并非他的亲儿子,但龙君全当耳旁风,沉浸于给猫咪儿子买买买的快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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