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灰 第42章

作者:余酲 标签: 虐恋情深 破镜重圆 HE 穿越重生

  今天回来得晚,阿姨已经走了。生怕被问到出门的时间是不是超过了十二小时,进屋给花浇了水,就着急要上楼。

  “你的花,还有熊。”一直默不作声的周晋珩突然道。

  易晖只好硬着头皮反身,把放在玄关柜子上的花和玩偶拿走。

  客厅很大,从玄关走到楼梯口必须经过沙发,易晖不经意瞥见茶几上歪倒的几个空酒瓶。

  看来周晋珩今天比他回来得早。

  这么早回来,就为了喝酒?

  不过这不是他该管的,易晖没多想,上楼去天台收了衣服就匆匆进到楼下洗手间里,还不忘反锁。

  他连手机都带进洗手间了,穿好衣服拿起来准备揣口袋,微博后台突然推送一条消息——周晋珩拍广告摔伤,大师称其流年不利事业或走下坡路。

  解锁时刚好跳转到新闻页面,粗略扫过,评论里的粉丝要么在哭着喊心疼,要么在骂这个营销号胡说八道,中间穿插着几个幸灾乐祸的路人,嘲讽周晋珩为了上热搜无所不用其极,自残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从头到尾也没提伤在哪儿,易晖站着愣了好一会儿,才把手机揣回口袋。

  出来的时候,周晋珩还在客厅里。

  他背对易晖,手拿一瓶伤药往赤裸的后背倒,因为看不见,药油不仅没涂到有需要的地方,反而洒了大半在地上。

  周晋珩转身的时候,易晖立刻移开视线,听见拧开另一瓶药水的声音,他抬脚刚要走,又被叫住。

  “不帮我抹个药吗?”周晋珩一条胳膊绕过肩膀,指自己后背,理直气壮道,“你撞的。”

  不到三分钟,易晖就用行动把“勉为其难”这个成语的意义诠释得透彻详尽。

  他用药瓶口沿着周晋珩的瘀伤随便涂了涂,抹得厚薄不一,甚至没亲自上手,就匆忙起身要走。

  被周晋珩飞快伸出的手一把扣住手腕:“这边还有,帮我一下。”

  因为进门时的那一撞,易晖拒绝不出口,心想就当让一让发酒疯的人吧,又坐回去,帮周晋珩把肩上的一片伤也抹了。

  抹的过程中,易晖发现除了后背和肩臂,前胸也有几处青紫瘀伤。

  周晋珩出道的第一部 电影就是动作片,后来也接拍不少有打斗情节的影视作品,加上他几年如一日地不爱用替身,所以受伤在所难免,放在桌上的这几瓶伤药,还是傻的那个易晖在的时候买来备在家里的。

  那样高强度的拍摄都没搞得遍体鳞伤,拍个广告怎么弄成这样?

  心中疑惑,但并没打算开口问。周晋珩不知喝了多少,全身皮肤都在挥发热量,易晖的手不慎拂过他腰侧的肌理,被烫得手指蜷缩。

  待到能看到的伤口都抹了药,易晖松了一口气,盖上瓶盖,又要走。

  “就这样?”周晋珩上身赤裸半躺在沙发上,语调微微拖长,“你下手好重啊。”

  不是没听过他这样撒娇。

  那三年里,易晖认为自己年纪大应当照顾他,周晋珩虽然嗤之以鼻,偶尔心情好了,也愿意接受他的照顾。

  记得有一次,也是抹伤药,易晖怕弄疼他,动作轻得不能再轻,抹完之后周晋珩拉着他的手亲了一下,勾唇笑得狡黠:“灰灰的手真软,再多揉几下呗?”

  声音犹在耳畔,仿佛是昨天发生的事。易晖垂眼装没听见,把药瓶放回茶几上。

  这回都抹完了,他终于可以走了。

  刚起身,腿还没蹬直,突然被一个大力拽得倾身倒向沙发。

  没来得及慌乱,看见周晋珩痛苦的神情,易晖以为压到他的伤口,忙要站起来,却被箍在腰上的臂膀牢牢圈住,上半身都直不起。

  太近了,无处着陆的目光落在周晋珩的脸上,那道他以为已经痊愈的伤原来还在,凑近了才能看到肌理被损坏的参差切口,像一条盘踞在脸上的虫。

  易晖呆住了,原来这道伤口有这么长,这么深。

  周晋珩却好似不以为意,只是明明笑着,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

  他说:“好疼啊。”

  沙哑的嗓音让易晖心口揪了一下,短暂的一下,他又企图挣扎起身,被另一条臂膀揽住脖子,倏地往下按。

  易晖彻底趴在周晋珩的怀里,下巴抵着他的宽阔肩膀,酒味和着药油味闯进鼻腔。

  周晋珩滚烫的唇贴着易晖微凉的耳廓,他想看着他,又怕再从他的表情里捕捉到厌恶。

  他可以对朋友笑,对陌生人笑,唯独对自己,永远只有冷漠和抗拒。

  “那时候,我是不是也把你弄得这么疼?”周晋珩眉宇紧蹙,似乎疼得厉害,酒精都不能麻痹他的痛觉感官。

  “对不起,对不起……”他的吐息频率错乱,像是不知道做什么才能把怀中的人留住,只好一遍一遍地说“对不起”。

  直到嗓音干哑,借着气音艰难道出心底最深处的渴望:“能不能……把我的晖晖还给我?”

  那个爱着我的、会对我笑、会心疼我的小傻子,能不能还给我?

第四十六章

  次日清晨,听见隔壁房间的开门声和下楼的脚步声,又过去一刻钟,易晖才爬起来穿衣洗漱。

  从楼下卫生间出来,阿姨正在把一捧玫瑰花往花瓶里插,看见易晖笑着道:“周先生买的这束刚刚好,再多一支花瓶就放不下了。”

  昨晚逃也似的跑到楼上,易晖就看到这束放在他床头的玫瑰花了。他无暇欣赏,也没空道谢,既然放在他的房间,那就可以当成送给他本人的东西,易晖捧起那束花就扔到门外的走廊上。

  没承想被阿姨看见了,还找了个瓶子养起来。

  “我说昨天周先生回来那么早,原来是为了陪您过节。”阿姨用喷壶往花上喷水,“像周先生这么忙,还这么顾家的年轻男人不多见了,事业有成,长得也一表人才,外头多少姑娘小伙哭着喊着想找这样的对象呢。”

  起先易晖以为阿姨是在周晋珩的授意下帮他说好话,相处了一阵子,发现这些都是阿姨自己愿意说的。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周晋珩的所作所为堪称一个完美的结婚对象,无条件地包容他,不求回报地对他好,他反而成了不懂事、无理取闹的那个。

  “我不是他的对象。”易晖说。

  阿姨当他口是心非:“哎呀情侣间吵架闹矛盾那都是常有的事,我跟我们家那个老东西也经常闹别扭分房睡,这种气话可不能乱说,会后悔的。”

  “不会后悔。”易晖看着那束过了一晚仍鲜艳欲滴的玫瑰花,“我和他不是情侣。”

  阿姨惊讶道:“你们不是?那您是周先生的……”

  易晖想了想,说:“替代品。”

  一个他用来自欺欺人的替代品。

  夏季多雨,偶尔易晖也会因为暴雨无法出门,紧闭房门一待就是一整天。

  画累了就站起来看窗外的风景,或者跟妈妈妹妹视个频,聊聊最近的生活。

  “你们的赞助商也太阔气了吧,安排的酒店房间都这么好。”江一芒在视频里羡慕不已,调转摄像头给他看自己房间,“空调坏了,维修人员说镇上不好走,要明天才过来,我今天晚上可惨了。”

  易晖道:“去邱婶家睡吧,我走前跟她打过招呼。”

  江一芒又把摄像头转回来,对着镜头笑出两个酒窝:“我就是这么想的!邱婶让我整个暑假都睡他们家,省得她来回跑照看我……我觉得咱们家不能总空着,一周总要抽个两天回来过个夜。”

  易晖为妹妹的懂事欣慰,叮嘱她好好学习,旁的不用担心全交给哥哥。

  视频挂断不多久,房门被敲响。

  打开门,外面站着周晋珩。他似乎刚回来,身上还沾着些微雨水湿气,出门时一丝不苟的头发也稍显凌乱,举了举手中的瓶子:“麻烦你了。”

  跟他来到主卧,易晖心不在焉地给他抹药,心想明天就算下大雨也还是出去吧,又不是没有自己在,他就没办法上药了。

  这回周晋珩没喝酒,所以话不是很多,趴在那儿闷声不吭,等后背抹完了转过来,两人面对面时,他就静静地看着易晖。

  眼神不算强烈,收敛了至少一半,即便如此,还是看得易晖头皮发麻。他想抹完赶紧走,发现周晋珩左边脖子下方位置又多出一道青紫伤痕,视觉上刚好将平直的锁骨切分两半。

  正纠结要不要把这处也一起抹了,周晋珩突然出声:“拍综艺有个射击环节,枪的后坐力强。”

  易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跟自己解释,也没打算回应。用手上剩下的药把锁骨上的淤青顺手抹了,拿盖子准备盖上时,周晋珩说:“还有这儿。”

  说着抬手指了指右边脸颊上那明显的一道伤。

  易晖拒绝不了,因为这也是他造成的。

  换了一瓶新药膏,功效是去疤分散色素积淀,易晖用食指挖了一点往周晋珩脸上涂。

  他站着,周晋珩坐在床沿,仰着脸,眼睛却不闭,只在易晖的指腹滑过他脸颊的皮肤时,浓密的睫毛窣窣细颤,神情比擦药的人还专注,看着有一种不符合他原本气质的乖。

  易晖下意识想问他是不是疼,话到嘴边回过神来,垂眼抿唇,什么都没说。

  那天后,周晋珩早出晚归,有时候彻夜不归,看样子又接到了新工作。

  是以易晖整整两个星期没跟周晋珩打过照面。这天晚上阿姨下班回家,易晖在卫生间边洗衣服边跟江一芒视频,对着屏幕上憨态可掬的大鹅笑得正开心,听见大门响动先一愣,随后连忙把视频挂断,手也来不及洗,赶紧把卫生间的门反锁。

  这一套动作下来动静不小,周晋珩不可能没察觉到他的故意。易晖管不了那么多,洗完衣服就匆匆上楼去了。

  晚上没人来敲门,还是没能睡好。

  第二天易晖醒得很早,在床上硬生生磨蹭到八点半才穿衣出去,家里另一位竟然还没走,在他后脚开房门出来,告诉他:“今天阿姨请假,我做早餐给你吃。”

  记得阿姨昨天临走前还对易晖说“明天见”,这假请得着实突然。

  不过这又不是他的家,容不得他置喙。易晖本打算洗漱完直接出门,包都收拾好了,走到门口听见厨房传来诡异的动静,紧接着是周晋珩“嘶”的倒抽气。

  脚步在门槛上顿住,过了一会儿,易晖还是返回去。进到厨房先把灶火关了,锅里半开的热油倒掉,再把锅洗干擦干,重新倒上凉油。

  打开冰箱一看,方便处理的食物只剩两颗鸡蛋和一卷挂面。

  约莫二十分钟后,两碗面摆上桌,周晋珩坐着好半天没下筷子,见易晖快吃完了,才捧起碗大口吞咽。

  吃完周晋珩主动收拾碗筷,在易晖再次背上包准备出门时,说了声“谢谢”。

  易晖从始至终没说话,怕他误会,还是开了腔:“顺便而已。”

  冰箱里只剩面条,顺便多做一碗而已。

  出门走了一段,掏手机看时间,数字下方的“8月21日”一并落入眼中。

  途径一家烘焙店,奶油蛋糕的味道飘散到街上,被裹在香甜的空气中的易晖,却没有以往看到甜品就幸福满溢的感觉。

  又在常去的那家咖啡厅坐了一天。

  等从繁杂的工作中抽出思绪,抬头望向窗户,外面天已经黑透,有无数雨滴细密地打在透明玻璃上,待到攒聚成一大颗,再随着重力蜿蜒滑落。

  近来多雨,易晖总忘了去买伞。等了一会儿雨势未见减弱,再拖就要超过十二小时了,易晖认命地站起来,戴上帽子和口罩,准备一口气冲回去。

  行至店门口被店里的服务员叫住:“先生,外面下雨了,这把伞您拿去用吧。”

  易晖愣了下,看着服务员手中那把明显不像是放在店里供客人使用的伞,婉拒道:“不了,我住的地方离这里很近。”

  “那也要打伞的呀,雨这么大。”

  “我记性不好,东西带回去会忘了还回来。”

  圆脸的服务员姑娘笑得眉眼弯弯:“不用还,您每个星期都来照顾我们生意,这把伞是感恩回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