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重山 第76章

作者:蜜秋 标签: 宫廷侯爵 年下 天作之和 强强 穿越重生

殷涔不慌不忙,“你也说了,太子大婚当是国事,既是国事,断然没有还未宣告,我便私下道贺的道理,你知道如今你这行为叫什么吗?”殷涔对着赵纶再走近了些,盯着他的眼睛,语气嘲讽道,“你这叫妄自揣测圣意,以及公然造谣,仅凭这两点,便足可参你两本!”

这下换成赵纶脸色青白,对着这几个人,他明白自己一点上风也占不到了。

殷涔说完之后,拉了陈佶一把,一行人就此施施然离开。

赵纶此时抬头,赫然发现祁言之站在不远处的宫墙之下,从头到尾眼见了这一幕发生。

祁言之远远摇了摇头,眼神满含失望,赵纶心中一慌,“老师……”赶紧快步跑了过去,祁言之却大袖一甩,将他撂在了身后。

宫门外两辆马车候着,陈佶一把抓住殷涔的手,“跟我走,我有话要说。”

殷涔却站着没动,定定看着陈佶,“殿下……恭喜。”

陈佶额头青筋直冒,不管不顾地将殷涔一把抗了进马车,朝车夫喝道,“走!”

秦念衾呆在了原地。

车厢里两人都憋着劲不说话,各自扭头望向一边,到了太子府,两人下车,脸色都暗沉得如黑云压顶,府中下人们见了大气不敢出,殷涔跟着陈佶穿过院子直接进了书房。

刚关上门,陈佶便一把紧紧抱住殷涔,殷涔被他箍得动弹不得,明明稍用内力便可挣开,但他浑身似泄了气,一动不动。

陈佶感觉到怀中人毫无回应,半晌,他沉声说道,“平山,我要怎么办?”

殷涔缓缓道,“你能如何。”

陈佶将人松开,眼中焦急,“我……我可以抗旨。”

殷涔摇摇头,“太子只有一个,即便你不是太子,也仍是他儿子,你抗不了。”

陈佶咬牙,“不,平山,这不是我认识的你,往日的平山会不顾一切也要毁了这婚事,会跟我一起想尽办法让父皇改了主意,即便一切都行不通,也一起逃到天涯海角,大不了隐居深山野谷,一辈子不出来不见人好了……”

殷涔打断他,“不管不顾地意气用事,便是最好的结局吗?”

陈佶一怔,殷涔转身走到窗前,眉目低垂,“当日我也是这么不管不顾地带走殷苁,她明明跟我说她有孕在身,我明明知道塔克忽伦暂时不会伤她,却非要在那么一个兵荒马乱的时刻将她带走,我是为了她好吗?我只是受不了自己一直活在没能救她的愧疚中,为了我自己的私欲将她带走,最后……母子俱丧!”

陈佶走到他身后,这才知道,殷苁之死,眼前的人根本没有恢复过来,胸口的伤尚能康复,而心里的伤,恐怕这辈子都难了。

殷涔转头看着陈佶,陈佶仿佛又看到殷苁死去的那晚,在野外喝了一夜酒的殷涔,眼中一点生的欲望都无,“阿月,我不敢了,你明白吗?”

这眼神刺痛了陈佶,“可是我不是殷苁,我……不娇弱,我想跟你在一起,并不是你一个人的不管不顾,而是我想跟你一起不管不顾,平山,你可能不知道,人人都知我是太子,天下都将是我的,而直到遇到你,我才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渴望,你是我唯一想拥有的人,你也不明白,我为了这份渴望可以付出什么。”

“我明白。”殷涔说道,“所以我不想。”

“这代价太大了,也许是逃亡,也许是死,也许……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阿月,这代价不止关乎你我,还关乎大宁。”

说到此,陈佶沉默了,若说他心中无家国,当然并非如此,若说他视家国为万般之重,却也……未必。

他抬头道,“若大宁和你可以两全?”

殷涔苦笑,“将来的一国之君不立后,不纳妃?不说眼下皇上如何,即便你继位了,满朝文武也会生吞了你,这是要让大宁自你之后再无国君吗?”

不知为何,陈佶听了这话,却模模糊糊想到殷涔以往说过的什么,一时之间想不清晰,但却肯定说道,“一定有办法。”

殷涔仍旧摇头,但想到眼下状况,对陈佶说道,“现如今你只是太子,根基未稳,朝中除了我和梁太傅、秦念衾,以及你舅父李宁远,怕是无人替你说话,若皇上一意指定婚事,你便先应了下来,但成婚之日可尽力后拖,至于以后……再看吧。”

想来想去,眼下也只得如此,陈泽还未将此事宣之于口,但无论如何,算着年纪,陈佶今年即将满十六,皇子成年即成婚,这规矩亘古未变,躲无可躲。

殷涔想到上辈子读到过的一句人人都知道的词,“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是妄想吧。

第54章 谋士

事情来得比预想的快,次日早朝,礼部尚书崔几道便在朝堂之上向陈泽公开询问太子成年大婚一事。

崔尚书拱手抬头,“启奏皇上,太子不日便年满十六即将成年,根据祖制,年内必须完婚,还请皇上尽早赐婚,臣也可尽早做准备。”

此话一出,殷涔便见站在前端的赵纶回身,隔着人缝朝殷涔扯了扯嘴角。

台阶上陈佶转身向垂幔之后拱手恭敬道,“此事前几日父皇也与儿臣商议过,儿臣对大婚一事并无异议,只是,父皇属意的乔家之女年纪尚幼,可否待她再大一些?这一两年儿臣愿一意等候。”

垂幔之后陈泽尚未说话,殷涔也料想到,陈泽迟迟不公开,没直接赐婚的原因之一恐怕也是这小乔姑娘目前才年芳十三,确实小了点。

崔几道仍旧不松口,继续道,“历来皇子都是十六即大婚,尤其太子身为表率,更不应坏了祖制规矩,礼法乃是一国之根本啊。”

陈佶有些恼怒,礼法为一国根本?那军防民生朝政国库又是什么?危言耸听!

崔几道才刚说完,祁言之也出列拱手道,“皇上,老臣觉得崔尚书所言甚是,太子不仅即将成年,且已在宫外分府多年,于公于私都应该确立太子妃,若是乔太师的孙女年纪尚幼,朝中有诸多大员家中都有适龄待嫁之女,皇上大可从中挑选。”

内阁首辅一发话,群臣纷纷上言,激昂痛陈有之,迂腐危言有之,殷涔原本被陈佶大婚一事弄得心情低落,此番见着群臣表演却被气笑了,也顺道,将所有进言的人一一记了下来,这么快就跳了出来,祁言之的走狗果然遍布朝野。

陈泽在垂幔之后稳坐如泰山,群臣乱七八糟说了一通之后,才发觉皇上始终沉默,崔几道又试探问道,“皇上,可否给臣等示下?”

榻上的身影这才悠然动了动,“太子立妃一事自然是国事,可也是朕的家事,朕何时说过不赐婚、不立妃?朕还未发话,你们便这般百般催促,这是逼朕还是变着法说朕是昏君?祖制礼法说个没完,朕不知礼法吗?!”

此话一出,满朝群臣下跪,殷涔也跟着跪了下来,却对陈泽这番话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似乎这皇帝更加的……脾性怪异?

他入朝以来的观察,陈泽并不畏惧言官,虽说这群口沫横飞又不要命的书生言官们往往喜欢揪着一件事往死里说,且十分热衷于互相骂来骂去,但陈泽惯常只当他们是鸟语,只有在涉及利益根本的时候,如边防战事、国库税收、内阁补员等大事之时,才会打起精神认真对待。

殷涔没见过早年的陈泽,想来也是有英姿勃发的时候,如今却只是一个病入膏肓而毫不自知的病人,一心问道求仙,所谓寻常政务皆是俗事,神奇就神奇在,有了内阁这个体制,皇帝只要不是昏庸到振聋发聩,即便无为而治,靠着一个不算太差的首辅,这国家也能保持基本运转。

某种程度,内阁首辅之位,重于皇权。

是以如此,祁言之以内阁首辅之位韬光养晦十年,党羽门生遍布朝堂,说他是隐形皇帝也不为过。

但他始终还差那么一口气,如今的皇帝虽少过问寻常政事,但尚未昏庸到把军政财权也放手,加之陈泽本性善疑,稍微清醒时便将群臣玩弄于掌中,祁言之表面恭顺勤恳,内里却早已积压了多年的不平不甘。

这皇帝做的,相当甩手掌柜时便甩手,想心血来潮当回明君便与内阁作对,实在是极难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