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居北海君南海 第108章

作者:林暮烟 标签: 天作之和 因缘邂逅 前世今生 穿越重生

  解无移拾起剑,走回中央继续方才停下的练习。

  经烟雀这么一闹,他此时心绪反而比先前更平静了些,招式也不再出错。

  水镜在一旁看着, 时不时指点两句, 但再未找出太大的破绽来。

  烟雀很是兴奋,解无移每舞一招,她便在旁开心地拍手叫好,那模样活像是个杂耍班子请来造势的托儿。

  不知不觉日头西斜, 周姑姑满头大汗地找到此处, 拍着胸口抱走了烟雀,今日的习剑也告一段落。

  一路伴解无移走回东宫后, 水镜并未直接离开虞宫,而是转头去了释酒那里。

  释酒殿中一如既往的清冷寂寥,抬头见水镜突然造访,他也无甚惊奇,淡淡道:“何事?”

  水镜也不拐弯抹角,看门见山道:“找你帮个忙。”

  听了这话,释酒有些意外,饶有兴趣道:“找我帮忙?”

  “嗯,”水镜熟门熟路地在他面前坐下,“找你帮忙和你们国主商量商量,让解无移去北境。”

  释酒解下腰间葫芦的手顿了顿,狐疑道:“为何?”

  水镜理所当然道:“他想去。”

  水镜虽是说得简短,但意思表达得却是极为直接。

  他知道解无移为何想去北境。

  解无移曾力主变法,却受朝中阻力而不得继续,曾主张出兵援桑,却因国主瞻前顾后而被驳回,就连出海“除妖”一事,也是他苦苦相求才令国主勉强同意。

  对他而言,他待在这虞都能为百姓做的太少,与其在宫中做个碌碌无为的皇子,倒不如去前线助力。

  释酒似乎觉得有些好笑,道:“他想去就让他去?若是大銮当真来袭,让他一个储君在前线身先士卒?”

  水镜笑了笑,反问道:“若大銮当真来袭,你觉得虞国的胜算有几成?”

  释酒沉默片刻,如实道:“几乎没有。”

  “那不就得了?”水镜摊手道,“大銮若是举兵攻虞,迟早也要打到这虞都来,与其让他待在这高墙中一封又一封接前方败报,日夜辗转心焦,倒不如放他去前线战个痛快,至死方休。”

  释酒盯他良久,眯了眯眼道:“你倒是真舍得。”

  水镜好笑道:“我有什么可舍不得的?”

  释酒也不知是无奈还是服气,扬起葫芦喝了口酒,道:“他好歹也是你徒弟,你居然在这劝我帮他上前线送死,倒是大方得很。”

  水镜毫无触动,道:“汝之蜜糖,彼之砒-霜,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你眼中的送死,在他看来说不定反倒是成全。”

  释酒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道:“你这师父才当了不过短短几个月,倒是比我这国师当得明白。”

  “啧,”水镜完全无视了他言语中的几分戏谑讥讽,笑道,“过奖过奖,说吧,这忙你帮是不帮?”

  释酒放下酒葫芦,也不多劝,言简意赅道:“帮。”

  “行,”水镜起身道,“就喜欢你这痛快劲儿,走了。”

  释酒这回连句“不送”也没说,就坐在原地,静静看着水镜的背影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

  十日后。

  又逢授课之期。

  水镜到得已算很早,却不料拐入假山处才发现,解无移竟是到得比他还要早。

  他今日穿的很是轻便,同出海那日差不多的劲装,不仅穿的轻便,水镜远远看去,觉得似乎他整个人都带着一股轻松。

  刚刚走近两步,解无移便看见了他,一边迎了上来一边展颜笑道:“师父。”

  水镜一见这笑容,便知方才不是自己的错觉,今日的解无移心情果真极好。

  “怎么?”水镜笑问,“这是遇上什么喜事了?”

  解无移眼中愉悦藏都藏不住,道:“果真什么都瞒不住师父。”

  他顿了顿,又道:“父皇不知怎的突然想通,同意我去北境了。”

  水镜先是愣了一下,心中讶异释酒的动作竟然如此之快,接着,他便故作疑惑道:“哦?为何突然又同意了?”

  听到水镜这么问,解无移抿了抿唇,似乎也并不太知晓内情,摇头道:“其实我也很奇怪,父皇昨夜忽然唤我前去,也没说为何,只说先前我请求去北境的事他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同意。”

  水镜不知释酒是如何说服国主的,反正总不至于是用他当时的那番任性之言,但既然已经说服,理由倒也不必深究。

  于是,水镜点头道:“不论如何,他肯放你前去便是遂了你的心意,难怪你今日心情颇佳。”

  解无移又笑了笑,算是默认。

  水镜问道:“何时出发?”

  解无移答道:“五日后动身出京往北,在中野城与东、西两路调往北境的大军会和,再共同前往安虞关。”

  虞国北境有“三安”,分别是安虞山,安虞关,安虞城。

  地处最北边的安虞山是虞国与大銮的天然分界,它是一条东西走向的山脉,中间有一条名为“斧刃峡”的峡谷,是大銮通往虞国的必经之路。

  而安虞关就处在斧刃峡的南端出口处,北守峡谷要道,南护安虞城。

  而解无移所说的“中野城”则是虞国中部的一座城池,可以算是虞国东西、南北两线的交叉点,在那里会和对三路人马而言都还算便利。

  水镜想了想从虞都到安虞关的路程,道:“这一路少说也要二十多天吧?”

  解无移点了点头,点完后忽然想起习剑之事来,忍不住皱了皱眉。

  一路行军,定是抽不出整日的空来习剑,总不能让数万大军原地扎营等着他一人。

  这么一想,他心中如愿以偿的愉快立即去了一半。

  不料,水镜还偏偏火上浇油,漫不经心地伸了个懒腰,笑道:“好好好,如此我便可偷得浮生数日闲,自在逍遥几天了。”

  解无移盯着他,眼中带着三分幽怨,但更多的却是无可奈何,毕竟亲赴北境是他所愿,有得必有失,总不能事事都想着万全。

  至于那三分幽怨,则是在怨水镜这话简直叫人憋闷,好像教他习剑是多大负担,见他一次有多不情愿,巴不得能耽搁久些似的。

  水镜自然也看出了他眼中那一点如有实质的幽怨,心中暗笑,面上却是故作不知,拍了拍他道:“行了,别惦记着北境了,先把今日要学的招式学了。”

  解无移虽是心中闷闷,但对待习剑之事到底还是从不大意,默默收回幽怨目光,将骨剑拔了出来。

  习起剑法来,解无移向来认真严谨,甚至不愿停下休息耽搁,挥汗如雨地一遍又一遍将水镜教他的招式重演,力求分毫不差。

  水镜在旁看着,时不时出言提点几句,再上前纠正两下。

  解无移额前碎发被汗水打湿,鼻尖也渗出了细密汗珠,专注的目光却一成不变,手中的招式更是一丝不苟。

  就这么一直练到了日落十分,解无移终于停了下来,他收剑入鞘,站在原地调整气息。

  过了半晌,解无移像是才从练剑的专注中抽回神来,又想起了即将前去北境之事,问道:“师父,那下一次习剑定在何时?”

  水镜随意道:“等你到了安虞关再说吧。”

  解无移似是有些不情愿,但也不得不接受,垂眼缓缓点了点头。

  水镜看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去。

  ……

  虞都临近南海,远离与各国交界之处,因此,都城原本驻兵就不算太多,此次即将跟随解无移前往北境的人马不足两万。

  五日后。

  为免惊扰百姓引起恐慌,解无移赶在天还未亮时便已收拾完毕前往北营,领兵后,静悄悄向北行去。

  行出一段距离后,解无移坐在马上,回首看了一眼城楼。

  他不知自己为何突然想要多看这一眼,或许是因为,若是此次大銮当真来袭,这恐怕就是他最后一次遥望都城了。

  晨曦初至,一片静谧。

  熟睡中的人们或许尚未醒来,或许已经醒来,打算开始与以往无数个日子无甚不同的新一天。

  他微微勾起唇角,将此刻印在心间,而后回过头去,轻夹马腹。

  虞国各座城池之间的间隔都不算太远,大军白日行进,夜晚刚好能够抵达下一座城池驻扎安歇。

  离京第八日晚间,他们已经到达了虞国中部的平原丘陵地带,预计次日傍晚便能抵达中野,与另外两路兵马会和。

  次日清早,他们刚刚才从昨夜驻扎的城池动身不久,空中便聚集起了厚厚的云层,看样子很可能将有一场大雨。

  解无移询问了军中几位将领的意思,他们都支持不走回头路,而是加快速度前进,尽快赶到中野再行休整。

  解无移也未有异议,率军加快步伐继续北上。

  一整个上午,空中都只见云层不见雨落,大军行进还算顺利,但这种顺利也未能继续保持,刚过正午,瓢泼大雨便倾泻而下,像是早已酝酿了许久,此刻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好在,他们半日赶路也不是没有成效,午后不久已经抵达了距离中野最近的几座小山的南麓,穿过山谷便可到达中野城下。

  虞国中部没有高山,两侧的山丘都不算太险峻,谷道旁没有峭壁陡崖,对行军而言不存在任何坠落的风险。

  全军都急着前往中野,纷纷策马疾行,解无移在最前,身后三五丈处便是大部队,震天响的马蹄声在山谷中回荡,与大雨一样势不可挡。

  大军奔至山谷中段,忽然有种古怪的声音在大雨中突兀地响起,雨声加上马蹄声本就已经震耳欲聋,可这声音却隐隐有要将它们都盖过的趋势。

  解无移微微蹙眉,勒马停下,转头往右侧看去。

  刹那间,他便明白发生了什么。

  大军赶路的这份急切是在为大雨的冲刷火上浇油,马蹄带出的震动让原本就被大雨撼动的坡上泥土又松动了几分。

  此刻,山坡上方的泥土裹挟着碎石斜冲而下,那速度仿佛洪流,只一个眨眼的功夫便已近在眼前。

  “殿下!”

  后方将士目眦欲裂,却只来得及大喊出这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惠子《庄子·秋水》

第138章 安虞关外横舟渡

  “退后!”解无移回头大喝道。

  他自己身下的战马立于滑坡处的正下方, 此时无论是策马向前还是调转马头都为时已晚,但后方大军不同,只要退得够快便足以避过这一波泥石。

  喝完那句“退后”, 解无移猛地一夹马腹, 欲在泥石滚下前尽力冲出此段, 可身下战马却像是感受到了危险般惊疑不定拒不前进, 甚至马腹被夹后还曲膝前倾,眼看就要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