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居北海君南海 第109章

作者:林暮烟 标签: 天作之和 因缘邂逅 前世今生 穿越重生

  解无移先是一惊, 随后自嘲般苦笑了一下。

  天不遂人愿,大抵就是如此吧。

  身后马蹄纷乱,能听出他们正在奋力后退,一声声“殿下”惊恐而急切。

  大军能躲开就好。

  解无移心想。

  就在他闭眼打算接受泥石冲击时,身下战马突然长啸一声, 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直起身子猛地起跳。

  在泥石冲至的一瞬间,战马忽地向前腾空飞跃出一道弧线, 下坠后堪堪落在了泥流另一侧边缘,未及停稳便仰头狂啸着撒蹄奔向前方,风驰电掣如疯如魔。

  解无移险些被它这疯狂的举动甩下马背,好在他的手一直未曾松开缰绳, 脱离险境后, 他立即勒缰止马,可这马却像是疯了般不管不顾,只埋头前冲。

  直到冲出山谷,到达山丘北麓, 解无移才硬生生将它勒停了下来。

  解无移稍稍松了口气, 低头看了看手心里的一片乌紫,若是这马再不停下, 他怕是要将缰绳都勒断了去。

  此刻,后方人马也已从那大片泥石堆成的斜坡上越过,向北麓追来。因着方才的动静,他们不敢再将马驱得太快,只能强忍心中急躁,稳步前行。

  终于到达山谷出口,远远看见解无移安然无恙坐于马上,为首的几名将领才纷纷放下心来。

  “殿下!”

  他们翻身下马,一边奔跑上前一边关切道:“殿下可有受伤?”

  解无移摇了摇头,也翻身跳下马来,方才历经大起大落,他现下只觉得稍稍有些疲惫。

  站定后,他缓了缓稍显急促的呼吸,而后迈开步子缓缓绕着身旁战马走了一圈,一边走一边细细打量了起来。

  “殿下这马可真是神驹啊!”一名将领笑道,“千钧一发之际竟骤然起跳飞跃险境,足见其灵性之强,护主忠心之切啊!”

  “是啊!”

  “确实有灵性!”

  身旁几位将领也纷纷点头附和,他们方才都在队伍最前方,自然也都看见了那惊心动魄的一幕,皆是震惊非常。

  解无移并未答话,此时他正绕到战马后方,看向马尾处时,目光定住。

  马尾左侧不到半寸之处的马臀上,扎着一根细小的竹签。

  解无移立即翻身上马,单手扯住缰绳,稍稍后仰,另一只手探近马臀,以极快的速度将那竹签拔下。

  战马吃痛,眼看又要飞奔,解无移立即扯紧缰绳,战马原地扬蹄长啸一声,落回地面后,鼻中焦躁不安地喷出几口气来。

  解无移重新下马站定,抬手细看那竹签。

  这根竹签的粗细长短皆不及一根小指,但没入马臀中沾上血的部分却有十之七八,前端虽是尖利,但形状粗糙,并没有刻意削尖的痕迹,倒像是随手折断而成。

  一旁几名将领看见那竹签,立马反应过来方才所说的什么“神驹灵性”、“忠心护主”根本不存在,这马突然跃起显然是因为马臀骤然被刺而发狂。

  “这……”

  他们一时间也不知该作何反应,面面相觑,同时心中也在好奇这竹签究竟是从何而来。

  解无移抬眼看了他们一圈,见每个人都面露茫然,笑道:“看来今日这救命之恩是无人认领了?”

  一名将领闻言挠了挠头,讪讪道:“殿下说笑了,这签子如此短小,根本无法以弓-弩射出,以当时那距离,我等谁能徒手将它掷入马臀,还刺得这样深?”

  解无移方才其实也想到了这一点,但毕竟当时离他最近的人就是眼前这些,他总要问一问才能确定。

  解无移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令人将伤马牵去换了一匹,翻身上马,率军继续北行。

  不久之后,大军抵达中野,东西两路人马也先后到达,在城中休息整顿两日后,继续向北境进发。

  从中野前往北境的一路上再未遇到任何意外,十五日后,大军浩浩荡荡进驻安虞关。

  入关已是午后,下午将关内事务安排好后,解无移登上关前高台远眺。

  关外近处乃是一片空旷之地,稍远些便是大片密林,一直延伸到远处东西走向的安虞山脚下,从此处向东西两侧望去,竟是一眼望不到尽头,山脉正中之处的那条峡谷犹如被天斧劈开的一道伤口,南北走向,既细又长。

  此时已近黄昏,解无移下了高台,单骑出关往安虞山驰骋而去。

  斧刃峡是难得的天险,他想尽早将那处地形彻底摸清,也好在大銮来袭时妥当安排防守或是设伏。

  穿过旷野,行入林中。

  此时虽已是深秋,但虞国处南,入眼之处丝毫不见萧索枯败,只是已然没有了盛夏时的那种生机盎然。

  风飒飒兮木萧萧,令人心静如水。

  解无移勒了勒缰绳,将马速放慢,缓缓行于林间,不消片刻,远处便隐约传来了流水之声。

  方才在高台之上时,解无移就有些疑惑,他先前在安虞关舆图上明明看见了一条东西走向的河流,可在高处时却并未看到,此刻方才明白,这条河流的确存在,只是先前被密林所遮罢了。

  解无移朝着水声前行,不一会儿眼前便开阔起来。

  一条清澈河流自西向东穿过树林,河道不算太宽,水流也很是和缓,河边木桩上拴着竹筏,一旁草丛中还有一根横躺着的竹篙。

  解无移行至木桩旁翻身下马,将马拴在那木桩上,解开系着竹筏的绳子,登上竹筏,撑着长篙向对岸划去。

  站在竹筏上环视四周,远处不知何处升起的袅袅炊烟,近处偶尔扑腾着翅膀穿梭在林间的飞鸟,振翅之声伴着潺潺水声,让人恍惚以为自己是个世外闲人,悠然居于山水间,朝寻涧溪落花,暮看水车悠转,不识金戈铁马,只知春秋冬夏。

  这一瞬他忽然在想,或许师父大多时候便是如此吧?

  无拘无束,自在逍遥,不为俗世所困,亦不为爱恨所累。

  马蹄声便是这时传来的。

  解无移先是怔了怔,随后便听清来源,往河对岸看去。

  马蹄踏过丛林浅草,沿途惊起乱花纷飞,一抹浅色身影乘于马上,在林影中忽明忽暗。

  白衣湛摆,如云似海。

  马蹄踏出林间的一瞬,山外一抹余晖正巧斜斜洒下,在水镜侧脸勾出一抹温柔暖意。

  解无移看得有些愣神,竟是一时忘了撑篙,任凭河水推着竹筏缓缓顺流而下。

  水镜提缰勒马,眉眼含笑:“我徒弟这是打算随波东去,入海化龙?”

  解无移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撑了几下竹篙,往对岸靠近。

  水镜翻身下马,负手立在岸边,待解无移上岸后,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一月不见,我徒弟好像瘦了?”

  解无移将竹筏上的长绳在木桩上系好,又将水镜的马牵来系上,这才回身看向水镜。

  不言不语,就那么静静看着。

  水镜被他看得有些迷茫,从解无移的眼中他看不出是何情绪,心里莫名有些没底,眨了眨眼笑道:“怎么,见了为师不高兴?”

  “高兴。”解无移简略答道,目光却依然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水镜调侃道:“那这是高兴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解无移摇了摇头,道:“我只是在想,师父似乎记性不好,我们哪里有一月未见?”

  “我算错了?”水镜挑了挑眉,“出京前五日,从虞都到中野九日,中野停歇两日,到安虞关十五日,不是刚好一月?”

  解无移听着听着,忽然笑了。

  水镜莫名其妙:“你笑甚?”

  解无移依然笑着,眼中却是带了一丝意味深长,道:“师父对大军行程还真是了如指掌。”

  水镜一怔,摸了摸鼻尖,随即不以为然道:“这有何奇怪?随便找个兵士问一问不就都知道了?”

  解无移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又道:“那兵士可有告诉师父,我们这一路上还遇到了危险?”

  “哦?”水镜偏头道,“是何危险?”

  解无移道:“遇到了一伙山贼。”

  水镜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蹙眉眨了眨眼道:“山贼?”

  “嗯,”解无移严肃地点了点头,从腰间摸出一样东西握在手中,伸手到水镜面前摊开,“师父看,山贼还用暗器偷袭我。”

  水镜低头一看,解无移手中托着那根细短的竹签,上头的血渍已经渗进了内部,干结成了暗红色。

  水镜有些无语:“这东西……你还留着作甚?”

  解无移把手收回自己面前,低头看着那竹签道:“可不得留着么,上头还有我的血呢。”

  “你的血?”水镜将这“你”字咬得极重,瞪着双眼简直不敢置信,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了毛病。

  “对啊,”解无移一本正经道,“那山贼大约是想刺马,但准头不好,就刺我身上了。”

  水镜愣了愣:“……当真?”

  他一把拽过解无移,扳着他的肩膀将他转过来,一边从上到下将他后背摸了个仔细一边蹙眉急道:“刺哪了?”

  解无移被他摸得身体紧绷,瞬间有些呼吸不畅,颤声道:“不……不在身后,在身前。”

  “怎么可能?”水镜立即质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解无移转过身来,满脸不解:“为何不可能?”

  水镜理直气壮道:“当然不可能,我明明是从你身后……”

  说到此处,水镜突然卡了壳。

  解无移笑意盈盈道:“从我身后?”

  水镜与他对视片刻,顿时又好气又好笑,摇头无奈道:“你啊……”

  这都第几次了?

  第几次被这小子几句话绕进去,晕头转向败下阵来?

  解无移看着水镜,道:“师父一路都跟着我?”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水镜也无甚好隐瞒,只得无奈点头。

  解无移又问道:“师父为何跟着我?”

  水镜挑了挑眉,道:“这不是怕你出师未捷身先死么?”

  解无移抿唇而笑,道:“师父这是在担心我?”

  担心么?

  水镜眨了眨眼。

  他不知所谓“担心”该是怎样的感受,只知自己就想亲眼看着解无移顺利抵达北境。

  想着,他撇了撇嘴道:“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