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居北海君南海 第30章

作者:林暮烟 标签: 天作之和 因缘邂逅 前世今生 穿越重生

  片刻后,先前出声的那个貌似领头之人问道:“那个大孩子呢?”

  鹿夫人恍若初醒般质问道:“对,阿眠呢?你们把他也抓了是不是!?他还只是个孩子!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那领头人转了个方向,厉声道:“我问你呢!”

  安婆婆的腿抖了一下,颤声道:“我……我也不知他跑哪去了,你们也知道,我眼睛本就不好,一到天黑就更看不清了……哦,方才我、我好像听见庄主吩咐人下山买酒,大概……大概他跟着一起去了。”

  领头人诧异道:“有人下山!?你怎么不早说!?”

  他似是有些愠怒,对旁边一人道:“你出去叫他们动作都给我快点,别磨磨蹭蹭的!”

  “是。”那人应声后走出门去。

  领头人又转向另一人道:“你先下山去车子那里,若是有人上山,你们先设法拖住,立即来报。”

  “是。”此人也领命离去。

  吩咐完这些,领头人才像是放下心来,傲慢道:“鹿夫人,时间紧迫,老夫就不跟你寒暄了。今日奉命将你们带回去,至于带的是活人还是尸体,夫人可以自己选。”

  鹿夫人道:“谁派你来的?要带我们去哪?”

  领头人冷笑道:“鹿夫人若还是这么聒噪,可就连选都没得选了。”

  鹿夫人沉默片刻,道:“你想让我怎么样?”

  领头人道:“简单得很,闭上嘴,老老实实跟我们走。”

  鹿夫人深吸了口气,商量道:“那你能先把孩子还给我么?”

  领头人鼻中一声轻哼,阴阳怪气道:“到了地方自会还你,但若是你在路上出什么幺蛾子,可就怪不得我了。”

  鹿夫人见他拿孩子要挟,深感无力,沉默半晌,终是服软道:“好,我跟你们走。”

  领头人未再多言,几人将鹿夫人挟在中间,一起向屋外走去。

  鹿眠趴在床下,手脚早已酸麻,却是谨记着母亲的话,紧紧咬着嘴唇丝毫也不敢动,直到脚步声越来越远,外面的所有声响也渐渐消失,不知多久之后,庄中彻底鸦雀无声,他才极其缓慢地从床下小心翼翼爬出,到摇篮边一看,弟弟妹妹果然也已经不在了。

  他本想赶紧下山求助,不料刚刚走到门口便又听到外面传来了脚步声,慌忙重新躲回床下,大气也不敢出。

  这一次他无法判断那些人是否已经离去,只能一直躲在床下,这一躲就是一天一夜,直到季青临与解无移出现时,他实在是体力不支不甚发出了声响,才被二人发现后带下了山来。

  季青临听完这些,心中不禁有些佩服这位鹿夫人。

  她当时出门查探时定是在暗处看到了院中发生的变故,在那样的情况下,她还能想到先回房藏好阿眠,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去应答门外之人。

  正是因她这副对院中变故一无所知的模样,那些人才没有想到她事先就有应对,否则定是会在屋中搜查,那样一来,阿眠便也保不住了。

  季青临又想了想,忽然觉得那位安婆婆对那领头者的应答似乎有些奇怪。

  她既然没有看到阿眠,大可以只回答说自己不知道,可她却又刻意提及庄主派人下山买酒一事,听上去竟像是在转移话题帮阿眠遮掩。

  之前听钟大哥说到这位瞎眼神婆时,季青临就觉得她那所谓的“广纳福源”的建议十分荒谬,就像是随便寻了个玄虚的由头劝庄主办这满月宴一般。

  现如今听完阿眠的叙述,她果然是和那帮人一起出现的,但她的种种表现又像是被恐吓胁迫所以不得已而为之。

  这么看来,这整个满月宴可能就是那帮黑袍人设下的一个局,而这个所谓的瞎眼神婆,大概就是他们用来误导庄主令其设宴的一颗棋子。

  只是季青临有些疑惑,这个局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如果只是针对鹿鸣山庄,又为何要费尽心思让庄主设宴聚集这么多老者?难道他们的目标其实是那些老人?

  季青临仍在困惑,却听身旁一直沉默的解无移问道:“阿眠,那位安婆婆,你可知其来历?”

  季青临一听,便知他也发现了这其中的关联,在没有其他线索的情况下,从这位安婆婆入手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阿眠抿嘴认真想了想,道:“我与安婆婆接触并不多,只有一次,她独自坐在后院的石桌边出神,我见她似是有心事,便坐下与她聊了几句,才知道她是记挂她的孙子。她说她已离家数日,孙子托给邻居照料,也不知是否吃饱穿暖了。那时她似乎提到过一个地方,叫……渔家湾。”

  “渔家湾……”季青临默念着,与解无移对视了一眼。

  看来这个渔家湾就是那安婆婆的家乡了,她既然还有个孙子在那里,想必一定不会放着不管,去那里查一查,或许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阿眠见二人交换眼神,问道:“哥哥,安婆婆也是坏人吗?他们为什么要抓走爹娘和弟弟妹妹呢?”

  季青临回过神来,扶着他的肩膀对他微微笑道:“好了,现在你先安心吃饭,等吃饱有力气了,咱们一起去找你爹娘和弟弟妹妹,好不好?”

  阿眠抿着嘴,乖巧地点了点头,转身拿起筷子,却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放下筷子在腰间摸索着道:“对了哥哥,我第一次从床下出来的时候,在摇篮里找到了这个。”

  片刻后,他从腰带下捏出一物递到季青临面前。

  季青临定睛一看,心中顿时一震。

  这东西他曾经见过,正是与解无移在湖边初遇时,解无移递给银锣的那种如绣花针一般的细物。

  解无移微微蹙眉,从阿眠手中拿过那物,问道:“你在床下除了听和看,可有闻到什么气味?”

第41章 举止诡异黑袍人

  阿眠愣了愣, 眨着眼仔细回想了一番,忽而连连点头道:“哥哥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那些人走进房里的时候, 我好像闻到了一股……很难闻的味道。”

  他皱眉迟疑着, 像是不知究竟应该如何形容那味道。

  解无移试探道:“腐臭?”

  “对, 对对对, ”阿眠恍然大悟般附和道,“就像……就像死鱼死虾的腥腐之气。”

  解无移的面色变得有些凝重, 看向季青临,似是有什么话不便当着阿眠的面直说。

  季青临会意,对阿眠道:“阿眠你先吃饭,哥哥一会儿就回来。”

  阿眠点了点头,季青临起身, 与解无移一起出门回到了隔壁的房间。

  刚刚关上门,解无移便转身道:“我们不能带他一起。”

  季青临道:“为何?”

  解无移道:“你可还记得湖边那车夫的尸体?”

  季青临当然记得, 当时他见到那车夫的尸体便觉得很是奇怪,按常理说一个刚死的人尸体不会那么快便有腐化的迹象,而那车夫却像是已死许久一般。

  他联想到方才解无移所说的腐臭,立即问道:“你是说, 那些人和那车夫, 可能是一伙的?”

  解无移点头道:“我曾与他们有过交手,那些人惯着黑袍,行为举止皆与活人无异,周身却散发着腐臭之气, 被刀剑砍中依旧行动如常, 几乎无法击杀。”

  季青临疑惑道:“那当时那个车夫是怎么死的?”

  解无移抬起手,捏着那根如针般的细物道:“刀剑虽对他们无用, 但我意外发觉他们身上都嵌着此物,一旦将此物拔除,他们便会立即身亡。”

  季青临想了想,道:“那你可知他们是什么人,身上为何嵌着此物,又究竟意欲何为?”

  解无移缓缓摇了摇头,道:“先前我已着人将那些腐尸带走细查,现还未有结果,至于他们意欲何为,我只知他们已出现数年,且这些年里,四季谷中除释酒以外几乎人人都遭遇过他们的偷袭。”

  “四季谷?”季青临诧异道,“这么说来,上回湖边的那个车夫是冲着银锣来的?”

  这么一想,季青临顿时有些后怕,还好当时解无移来得及时,否则就凭他独自一人,还真不知能否护得银锣周全。

  不过他转念一想,又有些奇怪,道:“如果说他们是冲着四季谷来的,那么此次鹿鸣山庄一事,他们的目标就应该是那两个婴儿,却为何要设这么大一个局,将那些老者聚集于此?”

  既然他们能指使安婆婆出那么一个“广纳福源”的主意,就一定能让她编出别的说法,比如“将两个婴儿单独带到某处便可纳福”,这样一来在无人僻静处,想要掳走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婴儿岂不是易如反掌?

  解无移沉默片刻,似是一时也无法理解对方的用意,缓缓摇头道:“我也是仅凭先前四季谷几人多次遇袭推测出他们对四季谷似有图谋,至于他们是否还有别的目标,那便不得而知了。”

  季青临点了点头,总算是理解了方才解无移在阿眠房中欲言又止的用意,道:“所以你的意思是,现如今此事情况不明,或许会有凶险,我们不该带他同行,是吗?”

  解无移轻轻颔首。

  其实季青临此前也并非未曾想过,带着一个孩子一同查案有诸多不便,但他见阿眠对爹娘和弟弟妹妹十分担心,也不忍将他单独留下,这才允诺要带他一起。

  可现在看来,他们遇见的并非寻常纠纷,对方身份不明,目的不明,连具体人数和实力究竟如何也一无所知,几乎就是两眼一抹黑。这种情况下若是还带上阿眠,那便等于将他置于险境了。

  二人未再多言,出门去找了钟大哥,简单说明了目前的情况,希望钟大哥能将阿眠暂时收留一段时间。

  钟大哥丝毫也未犹豫,立即点头道:“二位放心,我们整个镇子这些年都受了庄主不少照拂,如今庄中发生这样的事,别说是我,换了让镇上任何一个人照顾阿眠都必不会有半句怨言。你们一日找不着他爹娘,我就养他一日,若是……若是他们真有什么不测,我就养他一辈子便是。”

  钟大哥这般干脆笃定,令季青临不禁有些动容,常言道善有善报大抵就是如此吧,庄主多年来乐善好施积攒下的善缘,如今算是报在了阿眠的身上,只希望他和鹿夫人也可逢凶化吉,真正善有善报才好。

  正此时,解无移从怀中拿出一个钱袋放在桌上,推到了钟大哥面前。

  钟大哥低头一看,连忙将那钱袋推回,皱眉道:“小兄弟这是做什么?你二人不过是奉官府之命前来查案,能将阿眠带下山来就已是帮了我们大忙,哪还能让你们为他破费?况且我照顾阿眠不过是为报庄主恩情,又何须钱财酬报?可千万别折煞我了,快快收起来吧。”

  解无移却未理会,又将那钱袋推到钟大哥面前,面不改色道:“并非是我破费,此物是在山中拾得,许是那些歹人遗落的也未可知,钟兄不必推辞。”

  钟大哥听他这么说,迟疑了一下,低头将那钱袋打开,将钱倒在了桌上,顿时眨眼惊道:“这……这也太多了……”

  解无移道:“鹿公子家境优渥,往日吃穿用度定非凡品,如今钟兄代为照料,这些用作补贴也算不得丰厚,但用无妨。”

  钟大哥垂眸想了想,深吸了口气,收起那些钱道:“那我就替阿眠谢谢二位了,二位放心,他住在我这,我虽不能给他锦衣玉食,但保他饱暖安稳定是不在话下,必不会让他受半点委屈。”

  解无移轻轻颔首,季青临随即又问了问钟大哥是否知晓那渔家湾在何处。

  钟大哥摇了摇头,但却又提醒二人,若想找这种鲜为人知的小地方,最好的方法便是去云州郊外找那租用车马的驿站,他们定是对周围各种村村寨寨熟悉非常。

  季青临深以为然,与解无移一同站起身来,向钟大哥拱手道:“那我们这就动身,阿眠就有劳钟大哥了。”

  回到阿眠房中,季青临见他早已吃完饭,便将情况简单的与他说了说,安抚他留在此处。

  阿眠眼中似有遗憾,但却很懂事地并未多言,只答应会乖乖留在这里等他们带爹娘和弟弟妹妹回来,还连声嘱咐他们定要诸事当心。

  季青临对阿眠印象极好,此时要离他而去也是有些不舍,但想到前路未卜,将他留下是最好的选择,便也只是轻轻摸了摸他的头,答应他一定将家人给他寻回来。

  与阿眠告别后,二人未再多留,当即便启程返回云州去寻那驿站。

  行在路上,季青临一边走一边用手肘戳了戳解无移,笑道:“欸,挺会编啊?”

  说着,他学着解无移的口吻看向前方一本正经道:“此物是在山中拾得,许是那些歹人遗落的也未可知,钟兄不必推辞……啧啧啧,说得跟真的一样,你在山中一路与我同行,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拾到一个钱袋?”

  解无移闭口不言,似乎并不打算回应他这调侃。

  季青临盯他片刻,而后故意恍然大悟般晃着食指挑眉道:“哦——我知道了,定是从那卧房的柜子里顺手牵羊的吧?”

  解无移眉角隐隐微动,终是否认道:“不是。”

  “不是?”季青临得逞般坏笑道,“那就是你自己的咯?”

  解无移无言,但明显已是默认。

  季青临像是证实了什么似的,一拍手得意道:“我就说么,你明明就是有钱的!前日问你哪来的钱点菜,你还说是我给你的一文钱。开玩笑,若是一文钱能点那么多菜,那客栈不得亏死?你说说你,明明有钱,为何还要带我去那什么裕兴禄卖诗文?故意戏弄我是吧?”

  解无移沉默半晌,却是镇定道:“怕你脸皮薄,助你自食其力。”

  季青临一噎,竟觉无法反驳。

  但他也只是噎了这么一瞬,眨眨眼后立即又是一副嬉皮笑脸,凑上去道:“不不不不,我脸皮厚得很,白吃白喝丝毫不觉惭愧。”

  他抬手搭上解无移的肩头,一边晃一边抬眉笑道:“以后我可就傍着你了啊,解谷主,无移兄,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