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居北海君南海 第31章

作者:林暮烟 标签: 天作之和 因缘邂逅 前世今生 穿越重生

  解无移任由他晃着肩头,目不斜视,稳如泰山。

  季青临抿嘴而笑,也不知为何,自打遇见解无移起,他便时不时生出些促狭的心思,即便是说出些没羞没臊的话来也丝毫不觉脸红,当真是脸皮越发厚了。

  他心中想着:定是因为从前在京中束缚久了,如今出了京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才会变得像只脱了缰的野马般一日比一日肆无忌惮起来。

  到了那云州郊外的驿站,二人刚踏进门中,便有一人迎上前来笑道:“二位客官,租马还是租车?”

  季青临客气拱手道:“劳烦,我们想打听个地方。”

  “哦——”那人拖着长音点头,转向一边叫道,“小北,接客!”

  那名唤小北的小厮应声而来,笑意盈盈地对二人点头道:“二位客官这是想去哪儿?”

  还未等二人答话,他便夸张地深吸了一口气道:“毓州通州明州江州兰州万州松州樊城寥城黔城宿城临城潍城洛城泾县滦县蔚县嵩县童槐丰饶柴桑榆阳骊遥梅坞良湾千回坳,这大銮境内只要您能说出名字的地方,大城小镇高山峡谷荒村乡野犄角旮旯,不论路程远近人多少,通通包管能送到!”

  季青临瞠目结舌,半晌竖起拇指赞道:“兄弟好口才!不过方才我光顾着泛滥敬佩之情未能听清,你能再说一遍吗?”

第42章 临水村落渔家湾

  “……”小北无语片刻, 木讷道,“客官还是直接说你要去哪吧。”

  季青临笑道:“渔家湾。”

  “渔家湾,”小北捏着下巴翻了翻眼睛, 立马挥手道, “得嘞!客官跟我来。”

  二人随他走进后院, 小北拍着近处一辆马车道:“渔家湾, 在山坳,山路难行不好找。寻常车, 到不了,累及客官伤了脚。咱这车,架子小,行那山路刚刚好。不绕路,不停脚, 稳稳当当给您送到!”

  季青临再次震惊,心想:这人嘴上功夫比起那茶馆说书先生都不逊色, 要是我有钱,恐怕已经忍不住掏腰包打赏了吧?

  小北却并未理会二人的反应,顺势跳上那车前一坐,大手一挥道:“一说走, 咱就走, 条条大路脚下有!马在前,车在后,昂首挺胸不回头!客官还愣着干什么?走吧?”

  季青临哭笑不得,这踏进门来才多久, 小北就已是将人唬得晕头转向, 感觉此时要是不上他这车就对不起他似的,小小一个驿站竟也有这般能人, 果然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解无移二话没说,直接递钱上车,季青临跟上车去,仍是意犹未尽。

  小北低头一看那银子,心道这二位看衣着就不是俗人,果然出手不凡,不枉他一番殷勤卖弄。

  将银子揣进怀中,小北乐呵呵地对二人道:“我驾车,最稳当,二位啥事不用想,眯个眼,梦一场,醒来保准到地方!”

  说完,扬手一挥便驾马启程。

  这小北不仅做生意时口若悬河,即便是在路上也片刻未曾停歇,喋喋不休地将那渔家湾地形山势风俗历史都给二人介绍了一番。

  这渔家湾地处一座名为夭桃的小镇中,从方位上说是在云州东南。

  它是一处瀑布下游的回水湾,聚集着几个村落,皆是临水而居,村民多以捕鱼打猎为生,也算是自给自足。

  据小北所言,那里算得上是鲜为人知,除了当地村民之外几乎很少有外人前去,若不是他这些年来见过走南闯北的客人多,怕是也没机会知道那种小地方的具体位置。

  如小北所言,他驾车果然平稳至极,一路都未遇什么颠簸,中途除了偶尔停下吃饭休息,也没有任何耽搁。

  抵达夭桃镇境内后,又过了大约两个时辰,马车便停了下来。

  小北掀开了车帘对二人道:“二位客官,前面不远就是渔家湾了,我看我就将车停在此处,在这等二位回来吧。”

  季青临笑问道:“你如何知道我们还会回来?”

  小北机灵一笑,道:“我看二位也不像是这渔家湾人士,来此必是访友或办事,可不就还得回来么?”

  季青临见他分析得头头是道,也不多说,与解无移一起下了车。

  左右一看,这车外两旁皆是落叶纷飞的枯木,地上布满金灿灿的黄叶,前方树木越发密集,驾车似是已难前行,便也明白了小北为何让他们在此下车步行。

  这树林旁有一河道蜿蜒而过,二人顺着河道一路向上游走去,不久便依稀看见了那回水湾所在。

  湾边有木质的房屋一座连着一座层层递进,几乎没有间断,一直通到远处的瀑布下方。

  近水处水车水排一应俱全,家家户户屋门口晾晒着野物的皮毛,旁边堆着大大小小的酿酒瓦罐,还有不少竹篓中放着新鲜的鱼虾,时不时蹦跶几下,看上去生机勃勃。

  蜿蜒河道中有不少巨石凸出,几名男子挽着裤脚站在那零零散散的巨石之上,手中拉网,不知是否正在兜鱼。

  岸边婆妇堆坐闲谈,捣衣淘米,旁有孩童追逐嬉戏,笑声连连。

  季青临停下脚步,忍不住感慨道:“此处可真像那书中所说的‘世外桃源’。”

  解无移闻言,偏头看了他一眼,道:“此处地处夭桃镇,千年以前在琼国境内。”

  季青临不知解无移这话与他方才的感慨有何关联,眨了眨眼,有些莫名其妙:“所以呢?”

  解无移道:“大銮一统诸国之前,琼国景色在诸国中乃是翘楚。”

  季青临懵懂地点了点头,他对大銮历史并不了解,解无移这么说,他便也就这么听着。

  解无移又道:“现下秋日,难见桃林花开之景,待春日至,夭桃镇便景如其名。”

  季青临恍然笑道:“那到时候我一定得来开开眼界。”

  解无移没再多说,两人继续往前走去。

  刚刚走近,不知从何处窜出几条家犬,大大小小毛色各异,冲着二人狂吠了起来。

  这犬吠声一起,那边聚集的村民皆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向这边看了过来。

  季青临略觉尴尬,解无移的脚步却未因此停滞,继续向前迈步,穿过那群家犬往人群聚集处行去。

  季青临抬步跟上,那几条狗跟着二人凑近嗅了嗅,很快便像是放松了警惕般摇了摇尾巴,又各自跳着跑远。

  湖边众人上下打量了二人一番,明显看出他们并非此地居民,皆是有些好奇他们来此是要作甚。

  待他们走近后,有一浣衣妇人放下手中衣物站起身来,略显拘谨地问道:“二位是?”

  被这么多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季青临也有些不自在,但却极快调整好心情拱手笑道:“诸位兄嫂莫怪,我二人自云州而来,到此是想打听一个人。”

  那妇人在身上擦了擦手,道:“打听什么人?”

  季青临道:“不知此处可有一位安婆婆?”

  众人一听这名字,互相看了看,又看向河中巨石上站着的一名中年男子。

  那男子跳下石头,淌水而来,上岸后不及放下裤腿便问道:“二位为何打听安婆婆?可是她出了什么事?”

  季青临一愣,不明白为何众人一听安婆婆都会看向这男子,难道这位是安婆婆的儿子?不过若是儿子,为何他不称“我娘”,却也称她为安婆婆?

  季青临一时间也不知应该如何解释来意,这事比较复杂,说多了也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索性又将之前那块官府令牌掏出,道:“我二人奉命查案,此案与安婆婆有些关联,故来此地调查一番,先前听说安婆婆有一孙儿,不知她可还有别的亲人?”

  众人一听“官府”二字,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忽然就转头各自继续手中所忙之事了,甚至还有意离二人远了几分,只剩那男子还站在面前,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季青临也没料到会是如此,忙讪讪笑道:“大哥莫慌,我们不过是来问几个问题,问完就走。”

  那男子微微点了点头,俯身放下裤腿,对二人道:“两位跟我来吧。”

  说着,他直接赤脚领着二人往瀑布的方向走了一截,到了一处木屋下,踏上木阶朝屋中唤了声:“铃兰,有客人来了。”

  “客人?”

  屋中传来一声疑惑询问,随即门被拉开,一女子走出屋来,见男子领着二人也是一愣,道:“这是……”

  男子道:“官府查案的,说是要打听安婆婆。”

  那女子仍旧有些迷茫,却还是侧身让开门道:“哦,那二位屋里坐吧。”

  季青临冲她笑了笑,走进门中,一眼便看见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背对着门,躬身蹲在灶口边,不知在往火里头扔什么东西。

  那女子一转身看见,立即喝道:“阿满,不许玩火!”

  她急忙走到那孩子身边将他拉拽过来,那孩子一转身,季青临才看见他面上身上到处是炭灰般的污尘,咧嘴傻呵呵地笑着,似是有涎水顺着嘴角流出。

  女子掏出帕子给他擦了擦嘴角,拽他到桌边坐下,从桌上拿了块肉干递给他,摸摸他的头道:“乖乖坐着吃,不许乱动,听到没?”

  那孩子恍若未闻,嘿嘿笑着将那肉干递到嘴边,也不知是在舔还是在咬,像是完全听不懂女子的话。

  那女子转身请二人坐下,从旁拎过一个壶来给二人倒了两杯水,道:“家里没有茶叶,只有白水,二位将就着喝吧。”

  季青临接过杯子点头致谢,又转头看向那孩子,疑惑道:“他这是……”

  那男子此时已是换了件衣服从里屋出来,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一边洗手一边答道:“他就是安婆婆的孙子,小名叫阿满,从小便是这样疯疯傻傻的,安婆婆临走前将他放到我家,让我们帮忙照顾着。”

  季青临点了点头,难怪方才一提到安婆婆,那些人便都看向这男子,原来安婆婆托来照顾孙子的邻居便是这夫妻二人。

  阿满像是听懂了有人喊他,抬起头来目光呆滞的嘿嘿笑着,也不说话。

  那女子给丈夫递了毛巾擦手,而后在阿满身边坐下,轻轻揽着他的肩头,看向二人有些担忧地问道:“二位为何来此打听安婆婆?她可是出了什么事情?怎么还惊动了官府?”

  季青临将鹿鸣山庄之事简单与他们说了说,夫妻二人皆是诧异,那男子皱眉道:“你们……是不是弄错了?安婆婆一向安分守己,怎会与歹人为伍?”

  季青临道:“现在还不知她是否是因被人胁迫所为,这才到此想问问你们,她平日里都做些什么,和什么人有过接触?在去鹿鸣山庄之前,她可有过什么异常?”

第43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那男子皱眉想了想, 便一五一十地将他对安婆婆的了解都说了一番。

  安婆婆原本并非渔家湾之人,她略晓民间偏方,也会些玄虚之术, 在到渔家湾之前曾在诸多城镇中游走, 给人治些小病, 还常为一些受了惊吓的孩子“喊魂”。

  因她有眼疾, 看上去像是盲人,所以也有人称她为“瞎眼神婆”。

  她原本有个儿子, 大家都叫他阿力,和阿满一样似是先天不足,疯疯傻傻,整天只知呆笑,生活无法自理。

  安婆婆游走多年, 也攒了一些积蓄,待阿力成年后, 她便从牙婆手中给阿力买了个媳妇,带着儿子和儿媳来到了渔家湾定居。

  那买来的媳妇原本有些不情不愿,但住下来后见衣食无忧,安婆婆又对她不错, 便也没动别的心思。

  一年之后, 那儿媳怀上了孩子,这本是喜事一桩,谁知孩子生下来后不久,安婆婆竟发现这孩子和阿力一样也是个傻子。

  儿媳近乎崩溃, 眼看着家中一大一小两人竟都是这般痴傻, 再也无法忍受,有天夜里偷偷逃出了这渔家湾去, 从此便杳无音信。

  安婆婆心力交瘁,但也无计可施,只能一个人照顾这对痴傻儿孙,好在渔家湾的邻里都还和善,在安婆婆外出行医时便帮忙照料,这才减轻了她不少负担。

  然而,安婆婆家的厄运却并未就此停止。

  就在儿媳走后不久,阿力的五脏六腑突然开始衰竭,安婆婆医术有限,完全不知这是什么缘由,只能从外请人来给阿力诊治,可阿力这病来势凶猛,短短几日内便已水米不进,不久后便气尽而亡。

  丧失爱子,安婆婆悲痛欲绝,更可怕的是,她听当时前来诊治的人说,阿力这病与他先天不足有关,除了痴傻之外,患病之人寿命也不能长久,活到成年已是少有。

  这也就意味着阿满也是如此,或许早早就会夭折。

  随着阿满一天天长大,安婆婆也越来越提心吊胆,生怕他哪日就如阿力一样突然发病,她只剩这么一个孙子,实在是无法再承受这样的打击。

  为给阿满治病,安婆婆四处求医问药,殚精竭虑,这七八年来没有一日安稳。

  直到十几天前,突然有一人来到渔家湾找安婆婆,不知与她说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