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无情的剑客 第49章

作者:冷酷荔枝 标签: 穿越重生

  4.

  十七岁的江御风已能独当一面,彼时刚满八岁的常雪初正在为师兄的早夭而号啕大哭。

  5.

  若说他是何时注意到常雪初的,便要追溯到凌霄山庄见的第一面。

  常雪初和他那个英武健壮的爹实在是不大相像,在此之前江御风早已听闻常无虞有个瓷娃娃似的儿子,见着了面才算是彻底信了。

  瓷娃娃才不会有这般精雕细琢的面容,江御风行走江湖这些年,见过的美人没有上千也有八百。这常家的小矮子,可惜是生成了男孩。

  6.

  只是一张美而无神的面皮,是万万不会叫他挂念这么久的。

  一个尚未及冠的孩子,又与他素不相识,是从哪里生出了那些复杂的情绪。

  似仇恨,似无奈,又似茫然。

  江御风当然不认为常无虞会将父辈的仇怨说与年幼天真的小儿子听,可常雪初那对漂亮眸子里的东西,是一刻也做不得假。

  越是不明白,江御风越执着于这个满是谜团的小孩。

  7.

  凌霄山庄一别两载,当年的小矮子长高了些,奔着少年的身量而去,全然脱去了孩童模样。

  宁千重好自作主张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江御风顺水推舟,打算逗一逗怀里这少年人。谁料常雪初跟个小狗崽似的,张嘴便咬了他一口。

  数十年在江湖上游走的习惯让江御风下意识便掐住了他白嫩的颈子,如同对待那些想从他身上拿走些甚么的男男女女一般。

  他没想过要杀常雪初。

  常雪初的眼神平静如水,一副置生死于度外的模样,那一瞬间,江御风不假思索便问出了口:“常雪初,你为什么不怕死?”

  小矮子用孩童闹别扭的口气答复他:“我不同你说,你不会明白的。”

  少年人脸颊白净,眉眼秀丽,眨着一对水涟涟的眼睛望向他。

  明不明白不重要,到底为什么也不重要,江御风想做什么便做了。

  常雪初的嘴唇,果真很软。

  8.

  真假、正邪、对错之间往往只一线之隔,江御风不否认,他对这个比自己小了近十岁的少年人生了兴趣。他更不会否认,脑海中曾经冒出了将常雪初留在枯木教的念头。

  他有很多疑问,要在常雪初身上找答案。

  但家仇未解,也不急于一时。

  9.

  江御风发现宁千重尸体时,那个年过四旬的男人身上已经浮起了尸斑,再也无法装作年轻男人去和男子虚与委蛇了。

  真了不起啊,我的小矮子,这恐怕是你亲手杀的第一个人罢。

  宁千重私下到处搜寻古书秘籍一事,江御风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如此执着,也只因前些年在江湖上漂泊之际偶然遇着江家旧人,闻说宝相经能够永葆容颜,于他所修功法极为有益。

  宝相经之于江御风,从来不是甚么珍稀的功法。至于停驻容颜,便于双修,经书里的确提到了一两行,也只有那么一两行。江御风从未告知宁千重,他苦苦搜寻了五六年的宝相经并非孤本,自己手中那一份甚至比无情剑宗的原本更完整。

  酿成如此大错,江御风见着失去血色的常雪初之后,破天荒地思索起自己是否也应担一份责。

  他向百草门的老门主讨了个人情,连同他的右护法一起为常雪初编织了一个虚无缥缈的谎言。

  真可惜,小矮子心系他的木头师兄。

  不过这样也挺好,他们之间隔着的原本就不止是十载年岁的差距。

  10.

  三月十一,江御风登上翠逢山。

  无情剑宗宗祠大开,常无虞似乎早就猜到他会选在江逢春亡故二十载忌日到来。

  既无剑拔弩张,亦无针锋相对,这几乎是一次平心静气的约战。

  临走时江御风回头问道:“常宗主,你可有后悔?”

  江御风没有等到答复。

  11.

  既来了翠逢山,他是必定要去见常雪初的。

  先是蹦出了个冒充他的宵小,继而揭下假面,露出了许穆的脸,接下来发生的事全然不由他控制了。

  常雪初难得乖巧地窝在他怀里,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懂,拼凑起来却是让人肝胆俱裂。

  不是年龄,不是性子,不是家仇。

  死而复生,原来这便是横在他们中间最大的距离。

  亦是江御风绞尽脑汁也想不到的所谓真相。

  常雪初的气息越来越微弱。

  江御风两耳嗡地一声,仿佛回到了七岁那年,躲在空了一块的墙壁中那一日。

  他救不了爹爹,也救不了他的小傻子。

  12.

  院中植了几株梨树,一截打苞的嫩枝探进窗台,破碎花瓣落在江御风肩上。

  “常雪初,你怎么不听我把话说完。”

  “许穆那厮胡说八道,唯一一句真话是,教主他心中有你。”

  13.

  只是断折花枝漂浮于一捧死水之上,永远无法顺流上岸。

第48章 回溯(一)

  1.

  我叫常雪初。

  现年十三。

  旁人都唤我小师弟。

  当然不是因为我年纪最小,而是因着我有个一宗之主的爹。

  既然是小师弟,排在我前头的自然是我爹收的几个徒弟。

  大师兄年长我许多,是我爹管理宗门的左膀右臂。

  二师兄是我最喜欢的师兄,可他已经不在了。

  三师兄顶顶冷酷,拜师亦有七八年了,大师兄是我爹的左膀,他便是那条右胳膊,专门看着我练剑的督工。

  听起来威风凛凛,气势非凡。

  可我从来都不怕他。

  他是个好孩子,我娘这么说。

  我也深以为然。

  还有一个人——

  噢,他才从我房里出去。

  2.

  四师兄给我带来了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我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3.

  为什么这么说。

  我爹,是一个一言难尽的剑宗宗主,兼武林盟主。

  忘了说,我家的门派叫无情剑宗。

  听起来不寒而栗,实则不太正经。

  他几乎不曾亲自教导我习武,陪在我身侧的人,从前是二师兄,现在是三师兄。

  而四师兄方才跑过来同我说,我爹打算捎上我一同出行。

  去赴他老朋友的约,领着三师兄和四师兄一道,在五年一度的群豪会上露露脸。

  这对我的师兄们来说,是好事。

  可常小师弟是个整日偷闲的小废物,他觉得这一回出行实在太不友好了。

  4.

  是我多虑了。

  江湖浩荡,我长到十三载出过翠逢山十里以外的次数屈指可数,上一回群豪会那时我才八岁,我爹自然不会带上我这个小累赘。

  可如今不同了,我爹说:“儿啊,是该带你见见世面了。”

  5.

  剑宗地处于南,凌霄山庄所在的溧水城则往东面去,一路途经无数州城,提前一月我爹便点好了此次一同出行的弟子,收拾行李整装出发了。

  这会儿苍州的桃花正值时节,我爹与我娘成亲十六载,竟学起了毛头小子,半路在苍州找了一处客栈落脚,带着我娘看桃花去了。

  我趴在客栈大堂里发呆,琢磨起四师兄到底在与我生甚么气。

  那日他来告知我出行之事时还是好好的,过了不足半个时辰,四师兄又来敲了我的房门。

  我已经躺下了,闻声去开门,眼前一暗,叫他一把抱了起来,脸颊贴着衣领,闷得我差点儿喘不过来气。

  “陵哥!”我怒了。

  没事跑来折腾我,很好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