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仙门卧底的那些年 第87章

作者:萝卜蛋 标签: 仙侠修真 穿越重生

  贺九卿脊背一僵,猛然回过头来,面容染上一层寒霜,仅仅是一抬腿的动作,顷刻间就抵达人前。一把掐住那人的脖颈,阴沉着脸,咬牙切齿道:“你刚才唤我什么?”

  “师……师三公子。”这人被掐得脸色涨红,震得身上的锁链哗啦啦的乱响,磕磕跘跘地求饶道:“师三公子饶命啊。我们同是……同是上师府的弟子,本该同气连枝,求公子……饶命。”

  贺九卿只觉得一股热血从脚尖直窜上头皮,连神经都一跳一跳地抽痛起来,耳边嗡嗡作响,一阵难以言喻的痛苦和愤懑侵染心头。手底下发紧,直掐得这个弟子气若游丝,眼看着就要被活活掐死了。

  他咬牙,带着三分震怒,七分冷酷,一字一顿道:“不要唤我师三公子!”

  “他算哪门子师三公子!不要求他!”又有一人站出来,满脸愤慨地指着贺九卿的鼻子叫骂,“邪魔歪道,人人得而诛之!蘅曦君当日没能将你打得魂飞魄散,该是顾念着师徒一场!可你居然不思悔改,还敢出来兴风作浪!你就不配同上师府相提并论!”

  贺九卿随手将人丢了出去,闻言,目光像是钉子一样剜了过去,半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位白衣少年。末了,才摇头嗤笑道:“可就是我这个邪魔歪道,曾经以身犯险,救过你们的命。”

  “焉知不是你一手策划!”这弟子义正言辞地反驳指责道:“事到如今,你还执迷不悟!若不是你犯下了滔天大罪,蘅曦君为何要杀你!”

  三年前,明明是他自愿以身殉阵,救下了师尊。可所有人都觉得他是罪有应得,所以被华笙清理门户了。自然而然,所有的罪也都推到了死去的“贺九卿”身上。让他背负骂名,万劫不复。

  而楚卫却什么事都没有。

  对此,华笙明明可以解释的,可他却没有。也许,师尊从心底就是不愿意相信他的,对待他的“死”,也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就如同师尊当年自己说过的,要弃了他,忘了他,亲手抹去他在华南山存在过的一切痕迹。而事实上,师尊的确做到了。

  三年以来,师尊从未寻过他。可贺九卿却还像个傻子一样,不生不死地在聚阴阵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受尽疾苦。幻想着师尊可以提着青玄剑,一剑破开聚阴阵接他回家。

  可是,师尊没有。他没有,一次也没有。

  “我最烦这样了,带下去,关水牢。”

  贺九卿抬腿便走,身后又接二两三地传来几声不堪入耳的叫骂声,很快就戛然而止。

  终于清净了。

  晚间的微风一吹,清冽的荷香迎面扑了上来,桥下流水喧豗,红莲妖冶,清漪滟涟。贺九卿伸手抚摸着桥栏,当年同华笙在一处生活的场景仍旧历历在目。

  朝看红霞,午后小憩;近暮方醒,隔栏望水。而现如今茕茕孑立,独自一人。忽听一声清脆的响声,在夜色下迅速蔓延开来,贺九卿愣了愣,身形很快便隐匿在了阴影中。

  “长思,你在做什么?”

  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道白影儿踏了进来,先是瞥了一眼满地的碎瓷片,这才把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孩子身上。

  “对不起,蘅曦君,我就是想……想弄点吃的,可我太……太笨了。”这孩子看起来也就十一、二岁的模样,生得唇红齿白,十分清秀。此时此刻,甚是拘谨地捏紧衣袖,红着脸嗫嚅道。

  贺九卿躲在门外,刚好能将殿内的场景尽收眼底。他瞳孔猛然一缩,心脏跟着紧了起来,像是有千万根毒针一齐扎进肉里。

  华笙神色淡然得很,也看不清楚是喜是怒,同从前相比,似乎气质更冷了些。背影也极其清瘦。他并没有生气,单手按在小孩子的头顶,轻声道:“无妨,你没有伤到就好。”

  贺九卿只觉得一股子闷气直接堵死在了心窝里。华笙就没对他那么温柔过!若是他这么大的时候,三更半夜不睡觉,跑到殿里偷吃东西,不被华笙抽个半死,起码也要一脚踢出殿外!

  可这个叫做“长思”的孩子,却能轻轻松松地得到华笙的偏爱!

  这不公平!这些原本都是小九的!

  贺九卿气得一掌打在树上,眼珠子渐渐爬满猩红的血点,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气什么,就是觉得这些东西原本就是他拿命换来的。

  师尊即使不要他了,也不准把对他的好,再送给别人。哪怕对方只是个半大的孩子。

  再者,谁又不是从半大孩子过来的。

  当初师尊要了他的时候,师尊好大一把年纪了,可小九才十七岁,是个孩子。

  

  ☆、儿砸居然如此丑陋!

  贺九卿愤而转身, 挥袖就走。

  殿内。

  华笙道:“你饿了?”

  长思搓着手,红着脸摇头道:“不是的,蘅曦君。我就是……就是听你在梦里反复提及芸豆糕,就想试试看, 能不能做出来。”

  华笙沉默了片刻, 眸子里闪过几丝悲色, 可也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长思看得愣了一下, 昂着脸,下意识地唤道:“蘅曦君, 你怎么了?是不是弟子说错什么话了?”

  “没有。”华笙摇头, 收回手,语气掺了一丝无奈,“以后本座睡觉的时候, 你莫再进来打扰, 知道了么?”

  “是, 弟子记住了。”长思赶紧拱手应是, 犹豫片刻,才试探着询问道:“蘅曦君,弟子今日听门内的师兄们说, 您座下曾经有过一位弟子,姓贺,为什么……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您提起过?”

  此话一出, 华笙面色一寒,轻斥道:“放肆!”

  长思到底是个半大的少年,一见华笙动怒,吓得立马跪地, 战战兢兢地告罪道:“弟子知错了,求蘅曦君原谅,弟子再也不敢提了!”

  华笙神色难明,五指收拢着蜷缩在宽袖下。许久,才渐渐将翻涌上来的怒火压下,“往后没有本座的允许,不准你随意下望曦峰,记住了么?”

  “记住了,弟子知错,弟子再也不敢了!”

  “下去罢。”华笙随意摆了摆手,这才转身踏出殿门。他方才很清晰地感应到,有人混进了望曦曦。

  望曦峰周围是有结界的,从前他为了防止有人擅自闯峰,特意加了好几重结界,一般人根本就上不来。

  可方才那人却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来,普天之下,除了小九,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近几日,长思觉得,无论他做什么事,身后都像是有一双眼睛死盯着他。初时,他还以为是蘅曦君在监视他,后来才发现并不是。

  每每被盯得毛骨悚然,浑身都很不自在,可每次转身四下寻找,什么也没发现。不多一会儿,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就又出现了。

  长思平时不敢过去打扰蘅曦君,好在蘅曦君也不甚管他,通常都是一个人在望曦峰乱转。可近几日,他不敢太过招摇,生怕前脚才一离开蘅曦君的视线,后脚就被人抓了去。

  听门中的师兄们说,现如今魔族甚是猖狂,到处捉仙门弟子抽筋扒皮,尤其是长得好看的小弟子。吓得长思连殿门都不敢出,想方设法地往蘅曦君那里躲。

  奇怪的是,每次他一凑近蘅曦君,身后那道火辣辣的目光立马就消失得一干二净,有时候就连他自己也觉得是错觉。

  午间,华笙在书房里小憩,按望曦峰的规矩是不准任何人在这时候打扰的。就连近三年来,颇受蘅曦君偏宠的长思也不例外。

  他战战兢兢地拱手告退,手里还捧着几卷书。一只脚才踏出书房,后背立马一紧,浑身都起了一层白毛——又来了。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白天不做亏心,半夜不怕鬼敲门。我不怕,我一点都不怕。”小孩子嘴里念念有词,苍白着脸,手里抱着书,垂头飞快地往自己的寝殿走。

  长廊又深又长,两边悬挂着草席,微风一吹,清冽的荷香入鼻,耳边响起阵阵清脆的风铃声,寒风直顺着衣袖往骨头里钻。他脸色更白,豆大的汗珠滚滚落下,忽然脚下一顿,就见地上不知何时落了两道人影。

  可望曦峰上,除了蘅曦君和他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长思喉结一紧,连头都没敢回,撒腿就跑,口里大叫道:“啊!蘅曦君,救……”

  声音戛然而止。从身后蓦然探过来一只冰冷至极的手,一把圈住他的脖颈,往后一拉,便将他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唇齿之间。

  “小狗东西,谁准许你上望曦峰的?”

  长思只觉得自己如同被钢板夹了一下,无论他如何大喊大叫,可都发不出半点声音。贺九卿盯了他片刻,忽而伸手一拍,便将人打昏过去。

  “华笙现如今的眼光越来越差了,这种资质的孩子,居然也收。”贺九卿随意将人放在长梯上,垂眸凝视了他片刻,又嗤笑,“这孩子居然生得如此丑陋!”

  他略一思忖,伸手一拂面颊,立马化作了长思的模样。随后,将长思怀里的书抽了出来,这才换了一副神色,折身回去。

  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身形极其灵巧地挤了进去,贺九卿缓步踱至里间,伸手挑开珠帘,就见一道纤长的白影儿侧卧在美人榻上。

  半寸衣角曳在地上,单手支着太阳穴,双眸合着,眉长入鬓,呈现出一副极美的姿态。

  贺九卿手心发紧,唇角微微向上一挑,缓步行至跟前。半蹲下来,一眨不眨地盯着华笙看。

  似乎要将他剥皮拆骨一般,目光大胆放肆且火热真挚,捏着下巴怀疑恶意。

  突然有点想看华笙气急败坏的样子,于是,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轻轻抚摸上了他的脖颈,五指收拢,试图掐他一下。就跟以前一模一样,掐完就赶紧跑。

  手腕蓦然一紧,贺九卿惊了一下,猛然抬脸,正好撞入了沉沉地目光中。

  华笙直起上半身,手却丝毫不松,半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手底越发用力,几乎要将贺九卿的手腕捏碎。

  “蘅曦君恕罪,弟子是无意冒犯,还请蘅曦君原谅弟子!”

  贺九卿顺势跪下,动作极熟练,带着哭腔的求饶道:“弟子不是故意的,是风把房门吹开了,弟子以为蘅曦君醒了,所以才斗胆进来的,弟子真的知错了。”

  华笙眉头皱得更深了,很快又舒展开来,轻声道:“无妨,只要长思开心便好。”

  此话一出,贺九卿牙齿咬得死紧,因为垂着头,根本瞧不见华笙此时此刻是什么神情。

  就听华笙问他:“你又回来做什么?”

  贺九卿故意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捏着衣袖,嗫嚅道:“蘅曦君,你教给我的法术太晦涩难懂了,我……我学不会,所以特意过来请教。”

  华笙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神色,这才松开了手。他起身,随意拂平衣衫处并不存在的褶皱。缓步踱至书案后面坐好。

  书案上摆着厚厚两叠公文,看样子已经处理过一多半了。华笙余光瞥见地上的人还没起来,单手捏了捏绞痛的眉心,问道:“还不起来么?”

  “多谢蘅曦君。”

  贺九卿这才抱着书从地上爬了起来,刻意学着长思的动作神态,小心翼翼地发问:“蘅曦君,你能教我么?”

  殿内长时间的沉默,正当他以为华笙不愿意时,却听一声:“好。”

  华笙将公文全部都推到一旁,这才冲着贺九卿招了招手,“那你过来。”

  “是。”

  原来,长思在望曦峰这么受宠。华笙居然如此偏爱于他,连这种传授法术的小事情,也愿意手把手地教。

  此时此刻,华笙就攥着他的手,下巴抵在他的头顶,温热的气息如同三月的微风拂过面颊,纤长白皙的手指划过书页,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午后的阳光明媚温暖,透过窗户盈满了整间屋子。

  很久都没有被人这么抱过了,上一回跟师尊这么亲密,好像还是三年以前。可现如今,那些温柔,耐心甚至是偏宠,全部都给了另外一个人。

  明明这些都是小九的。就该是小九的。

  “……本座这么说,你听明白了么?”

  贺九卿猛然一抖,这才缓过神来,他唇角发干,喉头艰涩,许久才点头,勉强笑道:“听明白了,多谢蘅曦君。”

  “当真么?”

  “当真的。”

  华笙道:“那你给本座重复一遍罢。”

  “……”贺九卿惊了一下,下意识地说了一句,“啊?”

  “啊什么?你不是说你听明白了么?”

  贺九卿耳垂发热,无论什么时候都禁不住师尊的拷问,结结巴巴道:“我……我……我突然忘记了。”

  “算了,你总是如此的。”华笙叹了口气,“你向来只记坏,不记好。你走罢。”

  他伸手将人推了出去,起身,路过屏风时,将挂在上面的沉香珠串取了下来,很自然地套在了自己的腕上。贺九卿看得真真切切。

  居然还没丢,也是个奇事。他突然有点情动,追出去几步,昂脸问道:“蘅曦君,这是什么?”

  华笙反问:“你不认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