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等奉旨成婚 第20章

作者:我即江湖 标签: 情有独钟 三教九流 穿越重生

  其实他小时候身体并不好,虽然出生在武勋世家,但先天不足,个子矮小瘦弱。五岁前,什么伤风发热咳嗽过敏于他都是常有的事情,不少大夫看过都说他养不大,可让一家子操碎了心。

  那年他爹要去漠北驻军,听闻关外有一前朝名医,就想要带兵的时候顺道过去打探打探。夫妻二人在他床头小声商量这事,语气都充满了希望。

  褚楼当时正装睡呢。他毕竟不同于普通小孩儿,从小就关注自己的身体情况。你说,他一个吃惯了糖衣药丸胶囊的人,短短几年就能一碗苦药汁子灌下去而面不改色,这得吃了多少副药?这也罢了,竟然还治不好病,性价比极低!

  再说宁氏,她原本生了大儿子褚远,在婆婆面前扬眉吐气,结果转天就进来一贵妾,又生了个儿子跟她打擂台。她好容易生了褚楼,谁知道竟是个病孩子?

  就那么几年,把她一身傲气和争宠的心思都磨平了,褚家只剩下一个天天守着儿子战战兢兢的母亲。

  褚楼极懂得他娘亲的这份煎熬。

  褚家是什么人家?

  本朝开国十二块丹书铁券,到永庆年间只剩下八块,褚家就供着一块。褚家世代良将,高祖死后敕封忠勇慧侯,曾祖战死,祖父战死,祖母青春守寡,独撑门户。他爹往上本还有两位兄长,都阵亡于当年的西海之战,而大哥褚远头一晚出生,第二天他爹就远赴西海,从此再也没有长住家中。

  说不好听点,褚家已不至于绝后,他爹想留在京城享富贵,那是有辱门楣,死后都要被祖宗再打死一次的!

  在这种情况下,似他这样体弱多病的,搁在别的富贵人家就是花钱养着,搁在褚家就是个大累赘!他既不能领兵作战为国争光,也难以传宗接代延续香火,就是让他去念书,说实在的,他也学不出个什么门道来,科举实在是为难他的脑子。

  他这样一个人,活在褚家,日后要受到的来自内外的舆论压力可想而知。

  褚楼时常这么一琢磨,自个儿都觉得活着没劲,早就受不了了。故而,他爹一说要去求医,他就拼死拼活闹着要跟去。

  褚将军常年在外,哪儿带过孩子?何况褚楼的身体精心呵护尚且不好,哪能经得起军旅的折腾?

  宁氏自然不同意。

  “娘,我必须要跟去,”小褚楼振振有词道,“且不说那名医好不好找,就算我爹把人给找到了,人家未必愿意给我看病,就算愿意,千里迢迢的,如何过来?派谁护送?”

  他一副深谋远虑的小模样:“如果我跟去就很不一样了。那位名医年纪定然不小啦,当面看到我这么个小可怜,又怎么忍心不给我看病呢?顺手就能给我开方子,有病当场就治了。爹,你不是也跟我说过,夜长则梦多啊。”

  褚家爹娘:“……”

  无法反驳,并且还觉得很有道理。

  宁氏噎了半晌,温柔地摸着他的小脸蛋,试图打感情牌:“儿啊,娘没法跟着去照顾你,这咋行呢?一想到这里,娘觉都睡不着呢!”

  “我都知道,”褚楼理解地点头:“但是没事,娘尽管放心,儿子能照顾好自己。”他看了一眼旁边的老爹,又补充一句,“还有爹。”

  褚志海:“……?”莫名被cue。

  宁氏更是又担心又失落。

  她儿子怎么这么独立?丁点大的小人,都不会害怕吗?

  两人思来想去,也没强过褚楼。

  于是褚楼就这么跟着褚志海到部队去了。

  褚楼回忆了一下往昔,深觉自己运气实在很好。试想一下,他要不是跟着他爹去关外,就不会被掳走;不被掳走,就不会被他师父救回去;不被他师父救回去,他也遇不上孙先生,如今坟头草搞不好都三尺高了。

  他走到一处一进的小院外。这小院还是昔年的模样,三间草屋盖得古朴,各色花木疏落有致,有一种大隐隐于市的感觉。

  “先生!”他喊了一嗓子。

  院子里半天没反应。

  褚楼也没直接进去,而是探头去看,就见那三间房子中间的堂屋走出来一位身穿道袍、高挽道髻的书生。

  这书生身材瘦削,皮肤白皙,双目有神,浑身上下无一饰物,而气质洒脱。观他年纪约摸三四十,眉眼却生得十分傲气。

  正是威远镖局的大掌柜——孙子初。

  说来褚楼与这孙先生也实在有缘,当年他爹想去寻访的名医正是这孙先生的父亲。

  世事难料,孙老大夫在他爹打听的半年前就已经去世,孙子初虽然在医道上青出于蓝,但老父已逝,他无心再留在关外,就带着妹妹,跟随商队一路去了嘉兴。

  更巧合的是,孙子初因为盘缠用尽,不得已进了威远镖局当账房。

  等到宁雄飞带着褚楼回到镖局时,他见对方散尽钱财为孩子治病却毫无成效,不忍之下,出手相救,这才有了后续的故事发展。

  所以褚楼的恩人除了师父,还有这位孙掌柜。

  “先生!”褚楼忙恭恭敬敬低头行礼。

  孙子初看到他一点也不惊讶,露出笑容:“你上回来信抱怨你娘逼你相亲,我便知道你要来了。”

  褚楼心虚地瞅着他,眼睛眨啊眨的,没敢吭声。

  “你啊——”孙子初见状好笑,伸手拍了拍他的额头:“这么大了,还似小时候,一心虚就卖乖。”他甩甩袖子,转身又回了院子里,“放心吧,你那傻师父和我不一样,好骗得很!”

  嗯?

  先生怎么语气酸溜溜的?

  褚楼纳闷地摸摸脑门,跟在后头进院子。

  他走进堂屋一看,见窗前竹榻上散落不少衣物,旁边还有个柳编的衣笼。

  “先生,您这是要出远门?”

  孙子初坦然地点头,一边继续收拾衣服,一遍随口解释:“我这些年也攒了些钱,想到北关去重开药铺,再收三两个徒弟,也好把我父亲的一身本事传下去。”

  褚楼一听,大吃一惊:“您这是要离开嘉兴?”

  孙子初正低着头,闻言动作顿了顿,再开口语气就带了些许苦涩。

  “不离开不行了,且不说我这放不下医术,就说这镖局——”

  “镖局怎么你了?!”一道浑厚的男声怒气冲冲地响起。

  屋内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口,只见宁雄飞满脸怒容地站在门外,竹帘都被拽下来一半,可见手里有多用力。

  孙子初扫过他身上,眼里闪过忿然,抿嘴不说话了。

  宁雄飞气得胸肌起伏,见这书生闭口不言,更加生气。

  “孙子初!老子哪里对不住你?”他大踏步走进来,怒道,“镖局的账本钱箱,我看也不看都交给你,库房的钥匙给了你,我自己都打不开!我好歹也是总镖头,每月从你手里拿零花,我说什么了?你到底有什么不满?啊?咱不就是吵了几句,你就要撂挑子?”

  他一双虎目,说着说着便红了:“这么多年了,我把家当、把心都掏给了你,你说走便要走——”

  孙子初默然听着,表情却变得更加冷漠。

  屋里气氛顿时降至冰点。

  “……”

  褚小楼躲在一旁满脸绝望懊恼,吓得瑟瑟发抖。

  怎么办?!

  谁来救救他!

  他发誓,他都看见师父的手在佩刀旁时松时攥——这是想拔刀啊他的娘哎!

  好在!他孙先生温柔善良,终于在沉默片刻后,抽空赏了他一眼,开恩道:“幺儿,你先出去吧,我和你师父有些话要说。”

  “是!”褚楼眼泪都要吓出来了,头也不回地窜了出去,完全把他师父丢到了脑后。

  对,他并不担心孙先生的安危。

  如果他师父真要拔刀——

  ……

  估计这也就是他师父此生最后一次拔刀了。

  褚楼一路跑回前院,急得满头大汗。

  前院已经基本没人了,就宁羽和宁飞,以及孙玉娘还各自坐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表情都不太好。他们看见褚楼这狼狈样子,都有些吃惊。

  孙玉娘腾地站起来,焦急道:“怎么了?莫不是打起来了?”

  宁飞跟着起身,就想往后院走:“完了完了,肯定是拔刀了!师父咋这么想不开……”

  “没!”褚楼大喊一声,“没拔刀!”

  宁飞这才停下脚步,和孙玉娘一起围住他问话。

  “真没拔刀?”宁飞还有些怀疑,“那你急什么?看你这一头汗的。”

  褚楼见孙玉娘也一脸的忧心忡忡,无语道:“反正我走的时候两人还没动手。”

  他往旁边看,就看见大师兄宁羽还稳坐在圈椅里,手里甚至还端着一杯茶喝着,就凑过去,挨着宁羽坐下。

  “师哥,这到底咋回事?”他是真懵逼。

  从他第一次被宁雄飞抱进威远镖局,就没见这两人吵过架。

  那什么,他甚至一直暗搓搓有些怀疑……嗯,怀疑他这两位尊长的,性向。

  罪过罪过。

  古代淳朴的空气都没能拯救他被后世污染的心灵。

第23章 返回京城

  秦凤池在府城多逗留了几天,一处理完了陈家女眷的事,就直接往通州去了。

  驿站给秦松安排了最好的一间房,衣食照料得也很妥帖。秦凤池再次见到他这小徒弟时,小孩儿的气色已经好了许多。

  “师父……”秦松浑身不安,像只瑟瑟发抖的兔子站在他面前。

  秦凤池上下打量一番徒弟,见他摔得满脸青紫,胳膊上也绑着绷带,不由冷笑。

  “我教你且还不如教只鹩哥!”

  秦松扑通跪下,含着眼泪趴在地上不敢说话。

  秦凤池却一看他这怯懦的样子就来气。

  本来了,他自由自在一个人,根本没打算收什么徒弟,尽是麻烦。偏偏皇爷特地招他去嘱咐了这事,要他慎重择徒,以后好给他当二把手。

  他嫌弃地睨着秦松,心里第无数次后悔。

  当初他也知道皇爷让他收徒的意思,心想反正就是个眼线,何必浪费精力去挑选?就让场院里的小子们自己去比试,收第一名为徒。他要早知道比试就比出这么个怂蛋,还不如就顺着皇爷的意思,让他直接给安排一个,起码脑子好使些胆子也大些。

  “怎么,你还委屈上了?”秦凤池愈发生气,语气就更加冰冷刺骨,“我就问问你,我让你赶往广通驿站,是为的什么?”

  秦松挂着眼泪也不敢擦,小声道:“为师父引开府兵,好和九府衙门汇合。”

  “蠢材!”

  秦凤池咬牙骂道。他气得转了半圈,脚痒得直想往秦松身上揣,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