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等奉旨成婚 第62章

作者:我即江湖 标签: 情有独钟 三教九流 穿越重生

  大头为难地看看他,又抬头求助地看向将军。

  他们对孩子逗归逗,还不都是心疼这小东西。

  褚楼年纪太小啦,又病恹恹的。即便是他们身强体壮的青壮年都扛不住,何况他一个小娃娃?

  像这样跟着将军急行军,他得隔两三天才能安稳地吃上一顿热腾腾的好汤饭,多可怜啊!他们谁都宁愿少吃一口,只要能让这孩子多吃一口。

  再说,这孩子胃口本来就小,值当啥?

  褚志海摸摸儿子有点冰冷的大脑门,把他往怀里揣揣,抬头笑道:“行了,你给他挑一块小点的肉吧,他还得喝药呢。”喝药是一方面,主要他还挺珍惜小幺儿这份难得的公正之心。

  他回想这一路走来,心里又是心疼又是自豪。

  京里头多少人都嘀咕他怀里的小东西,说将门里出来个病秧子。

  就连他娘,一开始连大名都不许他取,就是怕小幺儿留不住,平日里也少来看幺儿,说是担心处出了感情,将来孩子夭折受不住刺激。

  他和幺儿娘听着能舒服吗?也没办法反驳。但他们身为父母,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亲骨肉就这么慢慢等死啊?于是这几年,他们想尽了各种法子,遍寻名医,总算一点点把孩子养到六岁。

  事实证明,他家幺儿身体虽弱,骨子里却是正儿八经的褚家儿郎。

  如此艰难遥远的路途,幺儿没有埋怨过一声。他为了保证行军,连马车都不能带,幺儿就这样一连三五日地在他怀里,在马背上度过。

  他眼神柔软复杂地凝视着儿子,见褚楼甜滋滋地傻笑,伸出小肥爪接过汤碗,还特别有礼貌地谢过大头,心里更加酸软。

  褚志海感叹,幺儿身体不好,从出生就被他们捧在手心里养着,却没有一丝一毫骄纵的性子,小小年纪就懂得尊重和谦逊。这才多久?就赢得了他麾下将士们的喜爱。

  他悔啊。

  倘若他将幺儿生得身体健康,幺儿将来定是一个好将领!

  “爹,你喝一口,”褚楼殷勤地抬起小碗递到他嘴边,“好好喝!特别鲜美!”

  “好好,爹来尝尝,”褚志海欣慰极了,不忍打击儿子的孝心,便意思性地抿了一口,“嗯,果然好喝!爹尝过了,你自个儿喝吧。”

  “……”褚楼无语地瞅他,收回了小碗。

  嗨呀,这些成年人,就知道糊弄小孩子。

  他抱着自己的汤碗喝汤,一边看着士兵们围着火塘吃饭聊天,一边琢磨自己的心事。

  这次他是撒娇耍赖,用尽一切办法,才求得爹娘同意让他跟着来的。

  自他带着前世的记忆来到这个异世界的古代,已经有六年了。

  这六年他过得着实辛苦,大病小病接连不断。不夸张地说,大半个长历的名医他都见过。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形容褚楼这六年的小生命,他只能想到“苟延残喘”这个不美好的词。因为他实在过得太辛苦了,尤其是五岁之前,那种苦甚至令他一度想要死了拉倒。

  一个真正的小婴儿,感受到不舒服却不一定会留有记忆,他却不同。

  正因为他有一个成熟的灵魂,知道喜怒哀惧,知道酸甜苦辣,于是每分每秒他都会牢牢记住,痛苦便无限地累积。

  褚楼咂摸着嘴里羊汤的鲜美,想到曾经那一碗接一碗的苦药汁子,吃的饭都没有药多。他也曾任由小孩脾气发作,故意摔了药碗,可当他看到娘亲满脸憔悴,还要咬着牙哄他吃药的模样,就妥协了。

  这辈子即便他摸到了最烂的一手牌,但有一点的幸运,谁来他也不换,就是他的爹娘。

  最终,褚楼把哀嚎和眼泪咽下肚子,慢慢学会了与痛苦共存。

  作者有话要说:一章写不完哎,肿么办?番外两章会觉得烦嘛?

  老秦的只能下次再发了。

第73章 番外一 (二)

  转机出现在一个半月前。

  褚志海回来参加新皇的继位大典, 得到了一段短暂的休假。他打听到有一位前朝名医尤擅儿科,就打算前往拜访。麻烦的是,那位名医很早就隐居在关外, 只在边境的城镇和附近一些游牧聚居地行医。

  于是, 褚楼在睡前偷听到爹娘商讨这事。

  他又不是真的小宝宝,事关他这幅破烂身体, 原本些微的困意一下就没了!他忍不住攥紧肥爪, 竖着耳朵偷听。

  “……你说巧不巧,正好轮到我去漠北换防……”

  “莫非是天意……”

  听到此处,褚楼再忍不住, 一骨碌坐起来:“爹爹,我也要去!”

  褚志海和宁氏愕然地转过头,看着儿子圆滚滚一团坐在床上,细头毛乱飞, 目光炯炯有神。

  “这孩子……”宁氏快步走过去,习惯性地摸摸他的小屁股, 见温度正常,才松口气。

  她坐在床边, 用最温柔地声音哄他:“宝啊, 好孩子可不兴偷听爹娘说话。你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 乖乖睡觉可好?”说罢要揉他的脸蛋。

  “咿!”褚楼连忙躲开, 嫌弃地推开宁氏的手, “娘,你刚才摸过我屁股——”

  宁氏一下给气笑了, 故意去掐他的肥脸蛋,嗔道:“你自己的屁股还嫌臭啊,小精怪!”

  “我屁股才不臭, ”褚楼郁闷地嘟囔,抬头看他爹,“老爹,我要跟你一起去找大夫!”

  褚志海能同意才怪。

  他在床头坐下,耐着性子给褚楼解释:“你爹我那一路要急行军,没有马车没有下人,谁来照顾你?”

  关键是小儿就几岁大,平常一府的人围着伺候他一个人,尚且一不留神就生病,跟他去?不是他看不起自己当爹的,他真没带过孩子啊,这不是拿命开玩笑吗?

  “爹,两害相权取其轻嘛!”褚楼振振有词,掰着手指给他盘算,“虽然儿子跟你去风险是大了点,但是好处也大大的呀。你要是自己去找,且不说人家可愿意给我治病,就算愿意,那还得安排人手送大夫过来,万一人家嫌麻烦后悔怎么办?”

  他眼珠子一转,拿肥短的小手指戳着自己酒窝窝,龇牙冲着两人笑:“爹你看我呀,可爱不可爱?你带我去嘛,那大夫年纪肯定不小啦——他看到我这么个小可怜,怎么忍心拒绝咧?肯定有病当场就给我治啦!”

  褚志海夫妇听得一愣一愣的。

  “你这一套套的……”褚志海忍不住上下打量儿子,“到底从哪儿学来的?”六岁大就跟个人精似的,讲起道理来头头是道。他是不是太长时间在外,忽略了什么?

  褚小楼镇定地叉着小腰,十分理直气壮:“都是爹教的!爹还说过夜长梦多,有事不过夜呢!”

  是吗?

  褚将军纳闷地摸摸脑袋。他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宁氏噗嗤一笑:“你傻了呀,肯定又是偷听到的呗!”

  她疼爱地看着小儿子,心道,果然上天都是公平的,儿子虽说体弱,脑袋瓜子却聪明得很呢。

  最终夫妇俩还是被褚楼说服了。主要是褚楼提出的建议确实有道理,褚志海军务要紧,也担心一来一回地耽误时间,要是带着孩子就近就医,的确效率最高。

  褚志海为人谨慎,还是上报朝廷,得了新皇的许可,这才带着儿子踏上遥远的行军求医路。

  时间又过去了五天,军队抵达大营。褚志海与驻军完成换防的交接,将军务交给左右副将和亲信幕僚,自己带着褚楼匆匆前往附近的北林城寻访大夫。

  这时雪已经化干净,随着艳阳高照,气温很快回升。褚楼穿着羊皮袄,头戴一顶本地的风雪帽,滚圆圆,他爹都险些抱不住他。

  褚楼努力把帽檐往上抬,露出眼睛打量前方的城门,期待地问道:“爹啊,里头有卖烤肉串的吗?”

  “你想都别想,”褚志海冷酷无情地打破他的念头,“烤肉你吃不了。”万一拉肚子,紧跟着就得生病。

  褚楼一听,小小的浓眉立刻耷拉下来,委屈地朝后仰头看自己老爹:“爹爹,你看看我,我还是不是你最亲最亲的宝贝儿子?”

  褚志海低头,只能看到巨大的风雪帽下面一点肉嘟嘟的下巴。他哭笑不得,把儿子往怀里揣了揣。

  “我看你是皮痒了差不多,你还想做哪个的儿子?”

  褚楼怨念地翻了个小白眼,不满地大声抗议:“我想做烤肉大叔的儿子!”

  “好啊,”褚志海淡定地策马汇入进城的人群,“我这就去找一家烤串摊,不要钱,把你白送给人家。”

  这小屁玩意儿,对着他娘一箩筐甜言蜜语,好家伙,轮到他老子了,一句话没谈拢,直接就不要爹啦?

  北林城是北疆第一关,城门高耸,城关戒备严密。这里的城门卫都是见过血的兵,面容粗糙,手掌干裂,枪头因为反复打磨变得薄而锋利。

  褚志海在城门前下马,单手抱着儿子,把腰牌掏了出来。

  “黑核桃,黑核桃给我!”褚楼积极地伸出肥爪,“我来给爹牵马!”

  “那你千万抓紧了,马要是跑了,爹可要军法处置你。”褚志海干脆让儿子坐在右边胳膊上,将爱马的缰绳递到他小小的手里。

  褚楼心满意足地两手抓住绳子,完全没在听他爹说啥。

  至于马,黑核桃本就通人性,它一看绳子被幼崽拿着,立刻放慢了速度,四蹄不慌不忙地踱着步,正好跟在褚楼旁边。

  旁边跟着一起排队入关的人都忍不住打量这对父子,大的那位明显是做官的军爷,穿着铠甲,高大威武,小的那个一副他们边民的打扮,生得白胖可爱。说实在的,在他们这儿,极少能看到养得这么好的娃娃,看着都让人眼馋。

  城门卫接过褚志海的腰牌,查检后恭敬地交还:“大人,您进城可是要见咱们统领?”他一看褚志海是最新换防的大将,就以为是来同城门驻军认门头的。

  褚志海摆手:“我今日来有私事。”他想了想,问道,“你可知孙氏医馆在哪里?”

  “知道知道,”城门卫一听名字,却是熟悉的地方:“标下等若有伤病,都是去这家医馆。您入城门沿着官道一直往前,到第二个路口拐右,那条街叫趟马街,全都是药铺医馆。孙氏医馆就在正中间。”

  本朝福利较好,医药发达,光是惠民所和安济坊,就可以基本不用花钱治好普通的疾病。但孙氏医馆的大夫宅心仁厚,医术高超,用的药材都量足质好,故而口碑远扬。

  等褚志海父子走远了,另一个城门卫忍不住道:“不是说,孙老大夫已仙去?”

  那城门卫吃惊地看着同僚:“咱们也不过数月没去,不可能吧?”他连忙伸头去看,可褚志海的身影已经汇入人群,自己只能忐忑地等着对方再出关。唉,要是上峰觉得他糊弄人就惨了。

  褚志海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孙大夫,情绪十分高昂。他颠颠怀里的儿子,设想着等儿子养好身体,自己怎么教他习武练兵,等到儿子成人,褚家又能多一员大将。届时他们上阵父子兵,岂不是久传的佳话?

  可惜他寄予希望的褚“大将”,此时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人家的烤肉架,一脸垂涎,特别没出息。

  褚楼努力把眼睛从烤肉摊那里□□,心里满怀希望。他转身抱住他爹的脖子,使劲用大胖脸来回去蹭对方,“爹爹,我想吃羊肉串,就一串——不,我就吃一块!行不?”

  “半块都不行!等你身体好了,爹给你烤全羊!”褚志海不为所动,脚步丝毫不迟疑地大步走过了烤肉摊。褚小楼只好失落地挨着他爹的肩膀来到了孙氏医馆前。

  褚志海抬头确定了匾额,就掀开厚重的棉布帘子进了医馆。只见里头有坐堂大夫两人,三个学徒正在忙碌地抓药包药,不少人坐在座位上排队,或者蹲在医馆提供的小泥炉旁熬药。

  “请问,孙大夫可在?”他扫了一遍,没看见年纪大的大夫,便开口问道。

  其中一名中年大夫诧异地上下打量他,神情十分疑惑:“你找的是孙仲阳老大夫?”

  褚志海大喜过望,连连点头:“正是他,不知他今日可在馆内?”

  这时旁边一个老妇人边咳边告诉他:“孙老大夫半年前就仙游啦,你可来晚了一步。”

  “死了?”

  褚志海大脑一片空白,震惊地看向那中年大夫,见对方脸色沉郁冲他颔首,一瞬间极度失望,乃至于竟然失言。

  他下意识地抱紧褚楼,脸色发白,眼神茫然地环顾这间医馆。

  并不是说,这位孙大夫就是最后的希望。楼儿眼下身体虽然没有好转,但并也没有恶化,多病多灾,也并非就不能长大成人。

  但是……但是,他作爹的心,怎么能好受?

  他总是心心念念记挂儿子的身体,奔波在外也不忘打听名医,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彻彻底底治好楼儿,好让他的儿子也能和其他孩子一样,健健康康,想吃什么就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