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等奉旨成婚 第8章

作者:我即江湖 标签: 情有独钟 三教九流 穿越重生

  她气息微促,眼神散乱,冲陈天永笑得也十分勉强。

  陈天永便是傻子也能看出不对了。他收敛笑容,问道:“顾大家这是哪儿不自在?可要早些回去?”

  顾久娘强作镇定,笑了笑:“让衙内见笑,可能是今日天儿热,有些气闷。”她抬头看到陈天永身后的蓝衣少年,见对方蹙眉瞪着自己,不由道:“这位是?”

  陈天永回神,忙笑道:“这是我刚才跟你说的将门虎子,出身将军府,特地跟我过来见一见顾大家。”

  褚楼却管不了这许多,开口问道:“顾大家,不知你那位新徒弟在哪里?”

  顾久娘抖了一下,吃惊地看向他,又看向陈天永。

  陈天永也很吃惊,转头看向褚楼。

  “……楼哥儿,你没说你看上那小娘子了啊?”早说啊,刚才干嘛还道貌岸然的,害得他紧张半天,还暗自羞愧!

  褚楼盯着顾久娘,神情十分严肃。

  顾久娘被他瞧得心发慌,但是她怎能去坏秦大人的要事?更何况,她又不知道这年轻人是个什么来头,更不可能去应答他,于是镇定下来,准备寻个理由搪塞过去。

  一旁的何员外却感有趣,随手摇摇扇子,插了一嘴:“这位小将军如此紧张,莫不是那秦娘子的朋友?”朋友二字被他拿捏着语气,说得很是暧昧。

  陈天永一愣,狐疑地看向褚楼。顾久娘却着急了,想要阻止何员外又找不到理由。

  何员外冲褚楼挤挤眼睛:“你可来晚一步,秦娘子陪知府大人去外书房赏画去了。”

  褚楼深吸口气,面色铁青。他顾不上去看陈天永的反应,只觉得脑子一片轰鸣。

  如果非用一句话表达他此时此刻的内心,那约莫是——

  少男一腔真心,终究是错付了。

  陈天永嘴角抽搐,半晌小心地拍了拍褚楼的肩膀:“……楼哥儿?你还好吧?”这叫怎么说的!他也不能跑去大伯手里抢个乐伎啊。这事实在爱莫能助,他只能装聋作哑呀。

  褚楼沉默片刻,看向顾久娘:“顾大家,请问……秦姑娘此行是否自愿?”

  顾久娘已差不多快原地去世,内心正在疯狂吐槽。

  大人……大人和这位小公子究竟怎么认识的?大人乔装改扮怎么还能招惹上这些个衙内?

  她脸色微白,低声道:“公子多虑了。”

  什么理由也不需要,不过是一名乐伎攀附高枝,难道还需要向别人解释吗?

  褚楼自然听懂了,有些心灰意冷。

  他对陈天永道:“兄弟,今日多谢你招待,我这就告辞了。”

  陈天永这会儿还真不敢拦他,甚至希望他尽快走。他叹了口气,使劲拍拍褚楼,想半天只得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你想开点。”

  多老的台词,褚楼暗暗翻白眼。

  他不让陈天永送,跟着一个小丫头沿着□□往花园外离开。

  二人一前一后渐渐远离茶室,笙箫声慢慢远去,周围变得深幽静谧,偶听蝉鸣。小丫头手持风灯,总是在拐弯的时候悄默声去偷瞥蓝衣少年,见他身材颀长,五官干净俊秀,浓眉微蹙的模样也很好看。如此又行了一小段路,眼看绕过了听戏的那个大湖到了外院,褚楼停住了脚步。

  “公子?”

  褚楼看了看不远处爬满蔷薇的黛青色院墙,半晌慢吞吞问道:“那边,是外院书房吗?”

  小丫头十分天真,见他好看,总是偷瞧他。褚楼问她的不过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她就使劲点了点头,迫不及待地回答:“对呀,从前面那里有个角门可以过去,不过有婆子看守哩。外头大人们拜访,都是从前院直接过去了。”

  褚楼满意地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整个人都流露着令人愉快的气息。

  小丫头忍不住脸红。

  “多谢你了,”褚楼冲她点点头,笑意温柔:“你回去吧,剩下没几步就到前院,我认得路。”说罢掏了个几分的小银角子给她。

  小丫头稀里糊涂地接过钱,等回过神都已经回到后院。

  褚楼呢?

  他慢条斯理地将袍角塞到腰带里,一个鹞子翻直接越过了那堵墙。

  知府衙门的外书房处在外院两进院子的第二进,左右各有厢房,由游廊相连,中间空地铺着条石,只在四角放置了太平缸,另种一株盘虬卧龙的老梅树。

  小厮们没有守在书房外,而是聚在第一进的茶房里,撮着牙花子说些荤话,总绕不开那第二进的书房。听说今日从角门进来个乐伎,美得不可方物。他们聊着聊着就不由自主地侧着耳朵细听,仿佛能隔着一进院子偷听到里头的活色生香,最后都不约而同地瞧着对方噗呲笑出声,又赶紧捂住嘴巴,互相交换着眼神儿。

  书房里却真得静静悄悄,一丝声响也无。

  陈大年给捆在太师椅上,嘴也被布条勒着,只一双眼睛惊恐地瞪着秦凤池,徒劳地发出“嗬嗬”的气声儿。他没怎么用力挣扎,这倒不是因为他没有求生欲。

  关键是不敢动啊!

  只见面前盛装打扮的女子轻倚着桌子,抬手就用一把短匕挑起他的下巴。这匕首短小精悍、锻造精良,是他最爱的收藏之一,此时却架在他自个儿脖子上!

  他的下巴能感觉到刀刃的冰凉,仿佛下一秒就会游走到喉咙那去……

  他惊怒万分,心里不断想着,自家到底得罪了哪路神仙,亦或是这顾乐班子是什么造反的组织?

  “知府大人安心,今日你且死不了。”秦凤池悠悠地开口,声音着实低沉。

  陈大年震惊了!睚眦目裂!

  男的!

  这女子是男的!

  陈知府若能开口,估计已经开始骂娘了,可惜他开不了口,甚至不能质问一句这乐伎,为何竟欺骗他的感情!

  秦凤池镇定地掀开裙角,一脚踩上陈大年的太师椅,那大号凤头鞋鞋尖上还绣花缀珠,一颤一颤。他右手持匕首,左手拿着那卷竹林雉鸡图一抖,画卷在陈大年面前展开。

  “陈知府,你与何奉贤勾结贩私盐,这事已经被人密告到了九府衙门。那儿是什么地界,想必不用我多嘴,”他抖抖卷轴,道“咱们彼此配合一点,你交出账本,我顺利交差,你也少受些折磨。”

  “我这么说,你能听懂吧?”

  陈大年一听私盐二字,脸就白了。

  不可能!

  怎会被人发现?

  他瞪着秦凤池,脑中疯狂回想自己这些年的行事。贩卖私盐是抄家灭族的大事,但获利巨丰,也令他难以抗拒。但他和何奉贤合作多年,这勾当除了少数几人,和身边自小服侍的长随,就连他夫人都不知情!

  为着这么多的利润,他为官考评都极为谨慎,一直在地方徘徊,可以说连入阁的前程都放弃了大半,怎么可能轻易叫人发现?

  他强逼着自己不去看画卷,抬头看向秦凤池,急得呜呜叫唤。

  秦凤池忍不住笑了,那笑容明艳夺目,在此时的陈大年眼里,却如同罗刹一般可怖。

  “我让你开口,但你可得小心些,”他用匕首拍拍陈大年的脸,“要是声音但凡大了些,我就送你进宫伺候官家去。”说罢割断了布条。

  陈大年满嘴的口水淌了一下巴,狼狈不堪。

  可以说,他除了小时候家贫受过些磋磨,自读书考举以来再没有这般狼狈的时候。但是同身家性命比起来,尊严又算得了什么?

  他喘了口气,万分恳切地看向秦凤池:“这位……这位大人,下官不知大人来处,但恳求大人一定要相信下官——下官没有!下官绝不敢徇私枉法!这这这定是有小人诬陷下官!那何奉贤,他就是给我送了些礼……我顶多贪了些,贩卖私盐乃是重罪,我没那个胆子!”

  秦凤池端详着他,半晌一脸失望道:“我看你还是闭嘴吧。”说罢堵上了他的嘴。

  陈大年被他生生噎住嗓子,眼前一黑,险些厥过去。

  秦凤池坐在他跟前的书桌上,随手抽出那副画的轴头,往桌子上轻轻磕了磕。

  陈大年怨恨地瞪着他,根本不去看卷轴。

  “知府大人别瞪我,”秦凤池嗤笑一声,“这里头不过是些不值钱的银票,我知道。”他收回匕首,随手把玩着檀木的轴头。

  “我此趟来,也不是特地为你,纯属卖个人情帮帮忙,”他懒洋洋道,“反正你公然受贿,数额巨大,足够你进九府衙门的刑狱了,至于你到底有没有贩卖私盐,那都不是我的事。”

  他跳下桌子,妖妖佻佻地在书房里来回晃悠,头上朱钗乱撞,陈大年眼睛不由自主地跟着他跑,只感觉自家的心肝儿都在跟着撞,身上一阵冷一阵热。

  莫非这次真要栽?

  就像这人说的,这回不管交不交账本,只要他往九府衙门一走,九成九别想再囫囵出来。这人有这本事,又不是九府衙门的人,说不准真能替他求一求情呢?

  但是——

  陈大年一咬牙,不成!

  族里人自小不管他死活,他不关心,但是他大一家子——他的夫人,几个女儿,还有他侄儿——他不能松口啊!一松口,他最后一点筹码也没了,一家子全都保不住!

  何奉贤他不担心,那边也是一大家子……如今最关键的账本只在他这处,手底下人办事几经转手,知道得也不多,最坏就是折了他和何奉贤,但要是能保下家里人,那也值当了!他侄子孝顺,定会替他照顾好妻女!

第9章 阴差阳错

  秦凤池才懒得理会陈大年的想头,他这趟是受九府统带赵义清委托,重不在令陈大年认罪,而是找到账本。他一路跟着何奉贤的管家从京城过来,也翻过了他们的箱笼,可惜都是财物,按照九府查到的线索,他们之间的账本该是一年一结,但关键的总账还是得在陈大年这里找。

  画卷虽被看护得严密,可是经过试探,无非就是些钱财。

  他随手掂量着黑色卷轴,漫不经心打量着书房。方才陈大年带他随意看了几幅墙上的画,看来是不在墙上……又推他在桌子上想要成事,显然桌子附近也不重要。

  那便是博古架了。

  秦凤池一边敲了敲几个古董瓶子,仿佛不经意地看了一眼陈大年,见他神情愤怒,略带紧张,但不急切,便放弃了架子,往最里侧的六棱窗走去。

  陈大年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又迅速控制住了自己的身体。

  秦凤池顿时有了几分兴致。

  他看了看窗户,倒没什么稀奇,窗下一张宝瓶足黑漆条几,搁着一只长颈美人瓶,三两枝梅花斜伸出去,与棱窗正好形成精致的画面,美得很。瓶子也很普通,十几两银子的货色,里面蓄了半瓶水,没有旁的东西,但等他摸上了条几,房间里便响起一声抽气。

  秦凤池动作一顿,转头便笑了。

  “原是——在这里?”

  陈大年抖如筛糠。

  这时候才想要求饶,对方却哪里还需要?

  秦凤池又去细看,黑漆条几上并无抽屉,但束腰确实比寻常条几宽上三分,加上雕花的牙条,足够设个暗格了。他手摸了一圈,摸到右侧才发现蹊跷。只见通体漆黑的牙条浮雕双凤朝阳,正中间恰是浑圆的太阳图案,那图案微微凸出,四周一圈有极细微的缝隙。

  他先用手抠,纹丝不动,想了想,拿了手里的轴头去比,大小竟一致。

  那边的陈大年已经连人带凳子翻倒在地,呜呜直叫唤。

  秦凤池心情却甚为愉悦,用轴头抵住那太阳,使上几分力往里推,整个画轴就滑入了条几的圆筒形暗格里。条几的另一头传来咔哒一声,他抬头一看,那边竟同时推出来一个圆形暗格。

  他立刻意识到,那里面必然就藏着陈大年的贩盐账本。

  陈大年见状,又惊又急又惧,终于两眼一翻,撅了过去。

  这个时候,褚楼却已经悄无声息地摸到了书房外头,屋里看着灯火通明,但细听一点儿声也没有。他有些着急,不由挨近了些。若是下人的房子,好歹糊着油纸,还能仿着武侠片里拿指头去戳一戳,可惜书房门上窗棂格嵌着明瓦,虽然透光,却看不清究竟。

  秦凤池这头刚取出来三四本账本,他耳朵何其敏锐,立刻便听到外头细微的衣料摩挲声,便悄无声息复原了条几上的暗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