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等奉旨成婚 第9章

作者:我即江湖 标签: 情有独钟 三教九流 穿越重生

  他回头盯了一眼昏在地上的人,心里暗叫可惜。陈大年在天津府经营多年,此趟抓定然抓不着,反倒是他手头的账本得尽快送出去,才能在陈大年想辙翻身前将他牢牢钉死。这第一手的功劳他是抢不着了,总得从赵义清那里记个人情。

  于是也不再犹豫,直接从花窗翻将出去。

  花窗外头是处小小的天井,只栽着几丛细竹,拢了一座假山石,再外侧就是围墙,翻过去是条死巷子。

  秦凤池立在墙头,就听到有人进了屋子。他其实有些好奇那来人,但来人一看陈大年倒在地上,必然以为有歹人,第一反应肯定是看向那扇敞开的花窗,因为好奇心惹来麻烦实无必要,便也罢了。

  他转身跃下墙头,鲜艳的裙角在墙头一闪而过。

  然而进屋的并不是褚楼。

  褚楼又不是傻子,谁知道里头什么情形?陈大年好歹也是地方大员从三品的官儿,还认识他爹,万一弄不好,牵连到家里人,他就倒大霉了。

  他原是想着不行就爬到屋顶去,也学那些江湖人士,挪开瓦片探探究竟。还没等他有行动,就听到里外都响起动静。里头听不清什么动静,外头却是有人要进来,那些小厮们热络地奉承,一听竟是何员外!

  “我靠!”褚楼不由暗自骂爹,脑浆子差点急出来。

  眼看外头人就要推开这进的院门,他四下张望也无处躲藏,干脆直接踩着回廊、扒拉着立柱窜上了屋顶,便将自己紧紧贴在瓦沿上,假装自家就是个壁虎。

  也幸好啊,天色黝黑,屋子里亮堂,更衬着周遭乌漆嘛黑。何况,谁能想到这屋顶上还能扒着一人呢?

  反正何奉贤从未想过。

  这厮喝得微醺,志得意满地晃悠进院子,心里还惦记着秦小娘子。他嘿嘿笑了一声,陈大年带着那小娘子“盘”画也好一会儿了,要是去迟些,怕还尝不着滋味儿,就只得去收尸,岂不可惜?

  他晃到书房门口,原本也该敲个门,这会儿趁着酒意,竟直接推门而入——

  这一推,进去就被倒在地上的人给吓醒了!

  “大人——大人你怎么了?来人啊!快来人——”

  褚楼被突然响起的喊叫吓得抖了一下,回过神也顾不上暴露,挪开瓦片往里看。第一眼,他便看到了倒在地上的陈知府,还有瘫坐在一旁直叫唤的何员外。他立刻意识到不妙,然而目光扫过整个书房,却没有再看到第三个人!

  秦姑娘……不见了。

  家丁小厮们却已经被何奉贤的叫喊声引了过来,人声脚步声嘈杂,火把点燃着,照亮了原本漆黑的院子。

  时间不容褚楼多想,他咬牙再三,只得将瓦片慢慢放回去,趁着所有人都进了廊下,毫不迟疑翻过了屋脊到另一侧,顺着墙根从那小天井翻巷子逃走。也算他走得及时,没过一会儿,就有家丁翻过书房打开的花窗,在方寸大的天井里搜了又搜。

  褚楼连续翻过几家宅院,才在隔了两条街的巷子里停下来。

  此时月上中天,照得狭窄的巷子雪光般明亮,四周一片夜半的清冷寂静。他靠着生满青苔的石墙,鼻尖冒汗,后背却发凉,只觉得内心充满了困惑与茫然。

  “秦、凤、池!”

  褚楼一字一字咬牙念出来,却再也找不到今日之前隐隐的羞怯感。

  只觉得愤怒。

  事情到这个地步,他就是再傻,也知道自己被坑了。

  不考虑他偶遇秦凤池这事有多少巧合,也不考虑一路来对方诸多掩掩藏藏,就算秦凤池只是个普通的乐伎,碰巧遇上了刺杀知府的刺客,那第一个死的定然就是她!

  可是,即便他只匆匆扫了几眼,也能看到屋里陈设物品井然有序,没有打斗痕迹和血迹。这刺客既要无声无息地制服一个女人,还得对付自己的目标,一个壮年男子,谈何容易?

  他从那天井离开的时候还特地看了一眼,天井地面并无拖曳痕迹,院墙上青苔也完好无损。纵然刺客直接打昏了秦凤池,带一个成年女子匆忙地翻墙走窗,总不可能一点痕迹不留。

  除非秦凤池本人就是刺客,或者她和刺客乃是同谋共犯!

  褚楼有种感觉,他现在回去邸店,只怕也见不到秦姑娘了。

  他侧耳细听,隐约听到有人声,想必那府里已经闹开。陈知府生死不明,一府父母在府邸遭遇不测,那是震惊朝野的大事。

  天津府设有同知一人通判两人,如果知府出事,则由同知代理诸事,然后遣通判官入京奏禀,同时下令守军关闭城门,下发牒文至提邢司,巡尉捕役就会蜂巢而出,全城搜捕嫌疑人。凶犯如果还在府城,可想而知会像那瓮中的老鳖,想逃跑那是做梦!

  秦凤池倒是走得痛快,可却害惨了他!

  褚楼越想越愤怒。

  那捕房的捕役只要问到邸店,亦或是问到码头,都能查到他和秦凤池是一伙的!他今日来不来,都会被秦凤池牵连,更别提他今日还直闯后院,向那乐班的女班主直接问了秦凤池的下落。

  想到这里,褚楼不由琢磨:陈大年究竟死了没有?

  陈知府若是死了干净,虽然大家还是会搜捕秦凤池,进而抓他去讯问,但起码不会直接认定秦凤池是刺客。毕竟对方在外人看来不过是一个女娇娘。

  但要是陈知府没死……

  褚楼痛苦地锤了锤胸口,扶墙往外走。

  他还是先回去等人传讯吧,这时候他人要是不在邸店,只怕天津府同知会直接拿他问罪。

  此时已近宵禁,街道空旷昏暗,远处的火光和嘈杂更让人心慌。

  邸店门口停了几辆马车,一楼大堂只有三五人围坐一桌边吃边聊,掌柜早去歇着了,只有年轻的堂倌靠在柜台旁打着瞌睡。

  褚楼没有从正门进去,直接绕去了后院,翻进自己那间客房。他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先去旁边敲了敲门,果不其然里头没有一丝声响。

  他站在门边,半晌叹了口气,下楼去了。

  “跑堂的,你来!”他站在拐角处朝堂倌招手。

  小堂倌一下惊醒,忙不迭过来,笑道:“客官有事?”

  “我之前回来时,见你瞌睡着,便没惊动你,”褚楼沉吟片刻道,“只是问问你,和我一起的那位小娘子出门可回来了?”

  小堂倌听他提及打瞌睡的事,顿时心虚,想了半天道:“那位娘子……小的一天也没离开过大堂,没见娘子回来。倒是她那个小丫头,约莫半个时辰前退房离开了。”

  半个时辰……

  褚楼眉头蹙起。

  小堂倌偷摸瞧他,看他一脸郁气,嗫嚅着不敢多说什么,心里却有些同情。这小郎君啊,定然是被那美艳娘子抛弃了,连招呼也不打就走了,可真是绝情。

  “这半夜的,后厨还熬了些好汤水,客官可要尝一尝?”

  褚楼摆摆手,给了他几个铜子的赏钱,径自上楼去了。

  这时候,他哪里还有心情吃宵夜?只怕再过一会儿就要被提去问讯了。

  子时过半,褚楼已躺在床上昏昏欲睡,被一阵急促的擂门声惊醒。他猛地坐起,还来不及反应,客房的门就被“砰”地砸开,一行十来个捕役如狼似虎一般闯了进来。

  为首一人腰挎官刀和铁尺,头戴折角璞头,一身皂黑窄袖的吏服,长相凶恶。他一进屋便环视四周,随后就看向正一脸惺忪靠在床头的少年人,视线如铁钩扫过对方惊吓的表情,半晌,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

  他抱拳对褚楼道:“褚小郎君,赵同知赵大人请你过堂一叙,事不迟疑,小郎君这便起吧?”

  褚楼已彻底清醒,脸上却依然一脸被吵醒的不耐和茫然。

  “这位差爷,”他看了看这捕头,一幅隐忍怒气的模样问道,“请问赵大人可说了是何事?深更半夜,我这般衣冠不整,实在——”

  那捕头笑着打断他:“府中自然出了大事,郎君还是莫要多问,此时趁夜唤你去,正是为了你好,否则大庭广众之下,我等押你前去府衙,岂不难看?”话语中俨然已带上了威胁。

  褚楼默然。

  这赵同知,只怕还是顾忌他爹,否则寻常捕役哪有这么客气行事的?

  他只得无言下床,勉强披了一件外衣,就被簇拥着押出去了。

  邸店大堂空无一人,堂倌掌柜都不知所踪。

  褚楼一路上装作无知,朝那捕头探问。

  “这位差爷,我晚上还参加了府尊大人的宴席,回来也不过个把时辰,怎么突然来抓我?赵同知唤我问话,那府尊大人呢?我、我父亲同他同朝为官,总要让我见一见府尊大人……”

  中年捕头轻轻推他前行,对他的问话过耳不闻,只是动作比之前更轻了些。

  褚楼见好既收,不再吭声。

  说起来,这帮捕役行动间严谨有度。比起捕役,这帮人更合府军做派。

  他按下怀疑,一路来到了府衙。

  知府衙门灯火通明,两班衙役目不斜视,堂上肃穆森严。

  褚楼进去之前快速看了一眼,见主位空置,一名留短鬚的官员坐在下首,正俯首看什么。

  “大人,人已带到。”那捕头拱手行礼,行动之间格外剽悍有力。

  赵同知点头,示意他退开,随即便看向了堂下的少年人。

第10章 暗夜杀机

  “令尊是镇守西海的褚将军?”

  褚楼抬头,神情诧异。这赵同知……这么直接的吗?

  他迟疑地点点头,拱手道:“回大人,正是家父。”

  赵同知一手摩挲下巴的胡渣,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本府今夜发生大案,具体内情本官不好与你多说,”他淡淡道,“这几日,只得委屈小将军在咱们府城司理院住下,待查清这案子与你并无干系,再放你南下。”

  褚楼心中一凛。

  “同知大人,”他急切道,“无论什么案子,总得告知小子,好让小子为自己分说一二?”

  赵同知却抬手制止他。

  “小将军只须静等几日,其余事情本官亦无权决断,”他对那捕头示意,“带下去,不必上刑具,好生看守,饭食勿要怠慢。”

  褚楼还想说话,直接被人捂着嘴巴拖下去了。有那么一刻,他几乎以为自己要被私下处决,十分后悔先前没有想办法逃跑。

  司理院……司理院不就是府城监狱!

  天爷!

  他活了这么些年,头一次坐牢!

  要是让他爹知道了……不不,要是让他妈知道——

  褚楼绝望地闭上眼。

  王城斜睨这京城小衙内,不免纳闷。同知大人都说了不会怎么他,这小衙内竟还一副前往法场的模样……啧,这些权贵子弟可真是娇气啊。

  褚楼一路被押解到府狱,也就是司理院。

  各州府设刑狱两院,司理院掌民狱,司寇院掌军狱。知府同时代理司理院,司寇院却独立于外,沿袭前朝马步院旧例,由中央派遣节度使任司寇院宪司,三年一换。假如犯事的是褚楼的大哥褚远,这时就会被关进司寇院。

  州府司理院又分东西二院,平民与官绅各自分开,又细分为男狱和女狱。褚楼直接被带进东边一排狱房,门口便有一名狱卒伏案登记。

  “收监了!”王城拿官刀敲了敲桌子。

  狱卒抬起头,一见是王城忙站起来,冲他行礼:“大人!”

  褚楼不由看向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