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等奉旨成婚 第88章

作者:我即江湖 标签: 情有独钟 三教九流 穿越重生

  褚楼指了指远处的灌木:“很难走啊……你可以吗?”

  “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秦凤池摇头,冲他伸手, “过来我背你。”

  褚楼立刻积极配合, 还给他找了个粗壮的树枝当登山杖:“大佬,你只管看着路,我肯定像个包袱一样牢牢挂你身上!”

  第一次见有人把自己说成“包袱”的, 秦凤池无奈。

  下山的路虽然崎岖,但速度却快很多。

  褚楼趴在他背上,好奇问道:“你还没说呢,到底怎么恢复记忆的?”

  秦凤池眼睛盯着脚下, 用手杖猛地抽飞了一条细长的毒蛇。

  他想了想,也有些困惑:“可能那药丸压制了蛊王。白枫下手时, 我想起来很多事,唯独身体动弹不得。不过药丸的药性似乎还在, 蛊王时强时弱, 我便抓住机会控制住了身体……”

  真是玄幻啊……褚楼感慨。

  秦褚二人回到山下富户的庄园, 却被告知, 白柳已经同尤氏回寨子去了, 只留有一张字条,说明那十二名鹰羽卫都已下山, 此时应当正在榕州知府处等他们。

  他们便又匆匆赶往府城与众人会合。

  此时在遥远的京城,随着太后千秋临近,朝廷内外的气氛却如风刀霜剑一般, 一触即发。

  “赵太医,娘娘如何?可有气色?”新泰帝扶额,疲倦地问。

  “这……”

  赵太医松开手,替太后盖好被子,转身为难道,“回禀官家,太后娘娘虽不见气色,可状况也并没有变差。”

  同样的对话,过去一段时日几乎每天重复。

  就算他一开始如何惶恐,如今也已经麻木了。甚至他都已经将遗书写好,暗自做好了最后要么丢命,要么丢官的心理准备。

  新泰帝一时无言,寝殿内的空气顿时凝滞。

  “下去吧……”吴炳胜冲赵太医做了个手势,就见老太医背起医箱,不慌不忙地告退。大门打开又关上,间隙时,他与守在外头的赵义清对视一眼,各自又谨慎地收回目光。

  他站在新泰帝身后,视线不由自主地投向那张宣阔的大床。

  床,从木料到寝具,处处贵不可言,富丽堂皇。屋里熏香,香气淡雅昂贵,但进来的人,还是可以闻到一股淡淡的臭味,并非是不雅的气味,而是行将就木之人特有的那种腐败的味道。

  太后娘娘看上去与半月前并无不同,但仔细看,还是能发现,她的皮肤渐渐失去光泽红润,眼眶凹陷,骨节突楞,她躺在那里,就像一具尸体,无声无息的,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彻底死去。

  吴炳胜打了个哆嗦。

  “皇爷,我看,明天的朝会您就别去了吧?”他俯身尽量轻柔地提议。

  明天……

  新泰帝恍惚几息,反应过来,明天就是大朝会。这么一想,他顿时感到头疼加剧,不由烦躁地锤了锤额头。

  “皇爷使不得!”吴炳胜吓一跳,忙制止他,“这脑袋哪儿能随便捶打,让臣来给您放松放松。”他迅速取了薄荷紫苏油,又松开新泰帝的发髻,为他按摩头部。

  薄荷凉浸浸的气味冲淡了寝殿里的熏香,新泰帝的表情渐渐变得和缓。

  他闭目养神,脑子却转个不停。

  这些天,他着实见到不少跳梁小丑般蹦跶的人,有些在他预料之内,有些则令他意想不到。譬如左益昌,譬如刘坤。

  他攥紧了手,心里一阵阵发凉。

  左益昌和刘坤是什么人?

  十年前,他还在王府时,安排了左益昌进督查院,虽说人迂了些,可这么多年也算是忠臣了……

  如今看来,迂不迂腐还在两说。刘坤呢?两朝元老,出了名的和稀泥!那也不要紧,他就当荣养先帝的老臣了,可原来那稀泥也不是随便和的,仍是别有用意啊!

  新泰帝怎能不感到挫败?他以为的安平盛世,处处千疮百孔,都快成个筛子了!

  “朕得去,”他沉沉道,“朕倒想看看,这些人还要说些甚么。”

  他脸颊瘦削,眼睛却亮得惊人。以吴炳胜来看,这么多年,他从未见过新泰帝像此刻这般执着的近乎固执。

  从几天前起,宫里就开始热闹起来,宫人们成群结队地往来于殿宇和亭苑洒扫布置。

  池塘边时不时能看见十来个小内侍张网打捞枯枝和水草,放入鲜活的锦鲤;花园子里小宫女们捧着一盆盆各色名贵菊花,错落有致地摆放在水榭或者凉亭边,楹联都重新换过;还有各个宫殿里,也能瞧见掌班们带着徒弟挂起彩绸,布置宫灯。

  宫里为太后的千秋宴都忙得脚不点地。

  众大人走进大朝会金銮殿,还能瞧见两名小宫女正跪坐在高高的金阶上,擦拭着御座束腰上繁复的双龙戏珠透雕。见到官员上朝,宫女们仍然小心仔细地擦干净角角落落,随后收起器具,朝后退了出去。

  首辅王志忠站在文官前列,神色安闲,眼神却不动声色地瞄了几次御座,心里万分焦灼。他觉得此次大朝那不轨之人必有动作,而官家的处境又着实尴尬,实在不必要非得露面。

  假如他能见到官家,一定会想法劝服官家。

  可惜,新泰帝依然十年如一日,准时出现在了朝会上。

  整个朝会透着一股诡异的和谐,大家似模似样的探讨决定了秋后赋税诸多事宜。也不知谁开的头,提起了太后过寿,加开恩科的事情,气氛便陡然一变。

  王志忠大急,忙出列,想要把此事导正。

  “依臣之见,恩科可在圣寿之后月余举行,”他大声道,“不知官家觉得如何?”

  新泰帝点点头:“虽是恩科,也同正科,都要重视。若在月余举行,时间便有些紧。具体事宜,王卿同吏部商议,尽快决定吧。”

  “臣遵旨!”王志忠应下,打算将话题转向秋后边境赈济,“往年都按丰歉来考虑是否赈济西边的边地,今年风调雨顺,堪称丰年,不知计相可有计划?”

  户部尚书瑞安冲上首行礼,又冲他拱手,笑道:“待得秋粮入京,各地粮仓归拢,就知今年赈济多少。不过——”

  他话锋一转,在王志忠不安地瞪视下,泰然自若道,“不过太后千秋大宴,西境诸国使节都要来朝恭贺,到时候可再谈此事,最为妥当。安大人,您怎么看?”他又看向礼部尚书安子贤。

  安子贤原本正揣着手在走神,闻言吓了一跳,忙拱手稀里糊涂附和:“您说得不错、说得不错。”

  朝堂上鸦雀无声。

  不少人已经垂着头只看自己的鞋尖,更有那些站位靠前的官员,凉飕飕的早晨,小心地擦着额头黄豆大的汗珠子,后背腋下的朝服都露出湿痕。

  要说此时最为淡定的一拨人,当属武官世勋一列了,尤其是武官,各个垂眸看着前面人的腰带,不动不言,仿佛雕像似的。

  新泰帝冷眼俯视阶下这些人,除了刚才一句话,也没再吭声。

  果不其然,又沉默了一会儿,前列有个人慢吞吞地蹭了出来。正是刘坤此人。

  “刘阁老,你有话说?”新泰帝眼睛眯起。

  刘坤一贯是个水磨性子,只见他不紧不慢地走到正中间,理了理朝服下摆,这才合掌行礼,用不高不低的声音缓缓道:“回官家,臣只是听到加开恩科和使节来访这两件事,都与太后千秋有关。所以啊,臣不得不斗胆问一句,不知道……太后的病情可好转了?”

  金銮殿上只听到刘坤这一句话的余音,但又仿佛能听到众人震惊的心音。

  既震惊他确实“斗胆”,又震惊他语含深意!

  新泰帝坐在这张御座十年,才第一次直视刘坤的脸。君臣二人一上一下对视,看似平静,看似恭敬,但给人剑拔弩张之感,令人战栗。

  他认真仔细地看着金阶下那张老脸,橘皮似的,笑眯眯的,怎么看怎么是个老好人。可就是这么个老好人,抓住时机,找到缝隙,想要直击要害——想要对付他!

  他哂笑,手指微微动了动,便放松身体往后靠了靠。

  吴炳胜立刻上前,朗声道:“刘阁老不愧两朝元老,所操之心甚重。太后有恙,有官家、有圣人、有魏王,还有太医院诸多太医精心照料,千秋为喜,自然能祛晦呈祥,阁老放心便是!”

  这话说到一半,王志忠就暗暗松了口气。

  说得好啊!

  纵然太后痊愈赶不上千秋宴,也可说是为了祛除病气,仍然照旧举办。只是太后不一定会出席而已。

  王志忠怎么想的呢?

  他自然也有他的消息来源。以他来看,太后到底怎么病的,是谁出手,并不重要,他愿意相信官家没有意气用事,背后另有其人。

  退一万步说,就算真是官家所为,又如何?只要能把此事度过,照他说少一个白氏,于官家并无坏处。

  想必到时候,本朝也能迎来嫡皇子了吧?

  刘坤听完,却满面惶恐,喊道:“如此看来,当真如国舅所言,太后中了蛊毒,再也好不了啦?”

  一句话,将所有人的目光引到了站在一侧的白麓身上。

  “什么?”白麓大惊失色,险些跪倒在地,“刘阁老岂能胡说八道!?”

  他不敢置信地瞪了一眼刘坤,连忙冲上前对新泰帝辩驳:“官家勿信人言!臣绝没有对任何提及太后的毒啊!”

  作者有话要说:左益昌,前文55提到的左副都御史,也是小楼他娘想说亲的那户人家。

  刘坤,刘阁老,褚家的邻居。褚小楼发小的祖父。小楼正是翻到了刘阁老家,最后在发小的帮助下去了码头。

第101章

  此言一出, 新泰帝闭了闭眼,王志忠更是急得险些顿足。

  刘阁老立刻道:“这么说,太后当真中了蛊毒?和老娘娘一样的毒?”

  在白麓回答之前, 前朝虽然对太后久不露面, 多方求医一事议论纷纷,众说纷纭, 但并没有定论。也没人真得敢说太后中毒。

  白国舅却亲自认证了这件事。

  白麓一阵阵发蒙, 扶住头简直想要一头撅过去,刘阁老却过来“搀”住他,那把力气大得惊人, 硬是让他躲闪不得!

  “国舅,你为何不说话?”

  大臣们议论纷纷,都紧紧盯着白麓和刘坤二人。

  白麓想甩开刘坤的手,偏偏还甩不动, 不由急道:“刘坤,朝堂之上, 你这是作甚么?!”

  刘坤完全颠覆了他过去给人的印象,咄咄逼人地抓住白麓的手逼问:“国舅怎么不回答?太后当真中了蛊毒?”

  “众人皆知你们白氏祖上乃是云贵土司, 更是五大寨之一, 想来对蛊毒了解颇深!我听闻老娘娘身在嘉兴, 也中毒身亡, 两位娘娘一前一后出事, 岂不是太过于巧合了吗?!”

  “你、你莫要胡言乱语!”白麓急得脸红脖子粗,又不知该怎么回答。

  王志忠却被刘坤一席话说得眉头直皱, 看向白国舅的眼神十分嫌弃,又带点怀疑。

  国舅往日有这么不机灵吗?看上去简直和刘坤一唱一和似的……

  显然在场这么想的不止他一人,不少武官都斜眼看着白麓, 令白国舅两腿发软,总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又不傻!

  他仇恨地转头看向刘坤,指着对方骂道:“老匹夫!你、你居心不良!”

  如果给刘坤头顶打个弹幕,那大约是:就这?

  刘坤脸色一转,袖子一甩,义愤填膺道:“我看居心不良的是国舅爷吧?太后娘娘明明中蛊,巫蛊之流想来不容见于前朝后宫,国舅爷却支支吾吾,分明是有意掩藏!”

  太后可是白家人,她出了事,白麓闷声不吭,还能因为什么?

  众人心中悚然,一片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