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仙魔殊途如何相恋 第113章

作者:琉小歌 标签: 仙侠修真 灵魂转换 强强 穿越重生

  当真是来无影去无踪。

  焉知两绝“无影步”与“传音术”,实在了得。

  旁人全散了,只剩他们二人。

  童殊面上装得淡然,心中却在飞快在组织应付景决可能会有的发问,没想到景决什么都没问,只看着他。

  据说臬司大人的审讯,无人熬得过,唯有坦白从宽。童殊见景决没有追问之意,大有躲过一劫的之感,不由生出笑意。

  景决见他勾出笑意,眸光微暗。他看童殊眼下有两片青灰,他花了几十年才寻得这一副还算年轻又契合的身体,但毕竟只要是死人,总是身体受过重创的,加上童殊的元神有残,煎熬一夜,此时肯定疲惫非常、难受无比。

  景决念及此,想起这已经是童殊第五次不告而别,不免又怒意攀升。

  兵者凶器,剑修追求人剑合一,免不了也染了一身剑意,自古剑修便没好脾气的,景决胸中压着愠气,面上保持淡淡,垂眸盯着童殊。

  他一边想,我应该好好惩治他,才好叫他长记性,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网开一面;一边又看童殊眉目盈盈,眼下虽有青灰,眼角却有嫣然绯色,眸光似水,正有些出神地望着自己。

  这是陆冰释的光华。

  这是他爱极的光华,更叫他受不了的是,此时那眼里的波光和眼尾的薄红是未曾见过的,好似装尽皓月星辰的晚湖,涟漪荡漾,星河璀璨,缓缓驶来燃灯的晚舟,照得湖面一线红霞。

  心中某个角落突然就软了,自那一处生起热意,顺着经脉烧往全身。

  情迷之事,一旦经历过,便叫同难以忘怀,如同难以扑灭的燎原之火,稍有风吹草动便又复燃。

  被他紧紧记住的那缱绻间一倾身的温柔,和相触时的湿热与甜美,不受控制地爬上心头,景决猛地一愣,觉得自己实在荒唐。多年清修禁欲,苦苦压制心魔,竟是一朝动荡至此。

  就在这一念动荡间,他心府中,两道影子如附骨蛆般幽幽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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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殊出神地看着景决,却是心中有事。景决心魔一事,叫童殊心事重重。

  他自身是没有经历过心魔的,正如令雪楼所说,他有很多理由恨芙蓉山、怨令雪楼,但他最后都没有真正把那些恨意、怨意放在心上,而是将那些会饮血啖肉的仇恨生生撕下。撕下的过程鲜血淋漓,痛彻心扉,不亚于刀片凌迟之极刑,便是痛苦得灵魂裂痛,他还是残忍的做到了。

  知情之人只道他洒脱豁达、云淡风轻,只有童殊自己知道,放下何其艰难。

  但是,他没有不放下的余地。

  因为没有退路的人,是不能背负太多东西的。

  他一直在失去,在放下,人生走到尽头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一条命。最后连那条命也放弃了,才将满腹的不甘不解放下,换来新生。

  求仁得仁,亦复何怨。

  这句童弦思给他的诤言,跟了他一辈子,已深入骨髓,植入脑海,形成本能。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也正因此,童殊才轻松跨过了别的魔修想要晋魔王最难的一关“铲灭心魔”。

  是以,童殊其实是很难理解为何有人会任由心魔滋长,更理解不了景决这种极端——竟然生出两个心魔。

  他们两人,一魔一神,分别站在两道的绝顶位置:

  一个以刀自吻放下;

  一个以剑锥心执着。

  说不上,谁对自己更加残忍。

  童殊心事重重,又疲惫难耐,眼角轻眨了下,有倦极的水光漾出,声音微哑道:“五哥。”

  景决一眼便瞥见那抹水光,他微微一怔,眸光一暗,不自然地偏开目光,半晌才道:“你是想睡觉吗?”

  童殊道:“是啊,可是客栈不宜回去,这里是甘苦寺属地,我们还是要尽快离开的好。”

  景决心念一动,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说着取下了臬司剑。

  童殊极少御剑,一是他没有自己的剑剑,二是御剑极费灵力。

  他从前赶路,若是时间充裕,大多或行或骑或是乘马车慢悠悠地走;就算是赶时间,短距离的他大多选择用飞行术,长距离也干脆就放弃了,反正他是魔王,谁也限不了也的时间。

  此时见要御剑,童殊心生抵触。

  又在见到臬司剑银色剑光流转时,不由赞叹起来:“果然是仙剑!这剑芒有龙腾之势,臬司剑果然非同凡响。”

  景决道:“走罢。”

  童殊讶道:“不能吧,它可是臬司剑,不载剑主之外的人。”

  景决眸光微敛道:“你曾被它载过的。”

  童殊一愣,心想哪有。忽地想起来,还真是有,赶在景决生气前,忙道:“哦对,在天蝠洞里,你曾借臬司剑灵御过那把新剑,对了,你当时跟它说了什么,它肯载我?”

  景决眸光还是敛着的:“你……不知道?”

  童殊道:“你当时不肯告诉我,后来也再没说过,我自然是不知道的。”

  景决深看他一眼,天人交战片刻,最后还是拿童殊没办法,只好道:“那便不知道罢。”

  而后童殊再问,景决也不肯说了。

  臬司剑缓缓升空,转眼便飞离甘苦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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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方才之地,枝叶掩映间,无声走出素纱禅衣女郎,焉知真人望着童殊离开的方向。四下无人,她目光中终于露出几分怀念之意。她想,太像了。

  那双眼睛,那般性子,真的太像童弦思了。

  素如是一个性子寡淡之人,便是与同门亦是保持着几分距离。生平最亲近之人,除了一个夫君,便是那个年少时期曾同行过一段日子的少女。

  那个少女清眸流盼,眸光熠熠如有星河,曾一遍一遍带着笑意望着她,叫她最终放下心防给她讲经。高山流水,她不过是一朝生了恻隐之心,而对方回馈她的却是一捧赤诚的真心——替她解经,替她改经,在她内息反复冲撞越不过瓶颈之时,是那个少女日夜不舍地为她护法。

  人人都说焉知真人一界女流却年少晋真人,女中豪杰,却不知是她有幸到遇一个明媚少女,为她照亮了通往悟道境的道路。

  素如想:或许有一个孩子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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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臬司剑飞行速度十分之快,童殊第一次飞在百尺高空便是这等极速飞行,想装作淡定也装不出来。

  他两手微微发抖,虽然景决在腾空时便已握住他的手,但随着高度的上升,童殊还是大感不适。

  他本能地寻求更安全的位置,最后也不知是景决先捞住了他,还是他自己钻进了景决怀里,待反应过来,两个人已经是面对面贴着,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了。

  景决还好,毕竟还要控剑,面色虽已泛上可疑的绯色,但身姿还是挺拔的,仪态还算是端正的。

  而童殊就不同了,他个子略低于景决,垂头正好靠在景决胸膛上,他适应过程犹不觉有异,只由着景决单手一下一下轻拍着的他,渐渐松下心。待他适应好了,才发觉这样的姿势实在是太……亲密了,亲密到能感觉到景决肌肤贲张的张力和鼓噪的心跳,眼底下便是景决突出的攒动的喉结,他目光凌乱的一时不知该落在何处是好。

  这样的自己很不魔王,于是童殊微微挣了挣。然而,景决大概会错意了,只当童殊还不适应,又是轻轻拍了拍童殊的背,拍了片刻感知童殊的肌肉还是僵着的,他喉结滚了滚,以一种童殊从未听过的温柔声线道:“不怕,我在。”

  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人这般温柔地对他了,童殊听到这一声,微微怔忪,一身的不适和凌乱之感神奇般被抚平。

  他靠在景决胸口,听那里头鼓噪的心跳,心渐渐安下来。

  他曾数次试探景决的气息和心跳无果,那时只当景决是死人,现在想来,不由失笑。

  因为这具身体是五彩通灵玉所造,若非身体的主人肯接纳他,他是不可能窥探到一丝身体里的情况的。想通此节,不由脸上烧起,他想——所以,景决现在的身体是接纳他了?

  也不知景决要带他往向何处,以臬司剑的速度,竟是飞了小半个时辰也不见停的意思,童殊累极,在景决微微升了暖意的怀里,在那一下一下轻拍的节奏下,竟是阖上了眼皮,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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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季,万物肃杀,飞鸟南迁。西北苦寒之地,已是生灵冬藏,而东南水泽之中,却迎来一年中最生动热闹的时刻。

  每一年初冬,会有一种美丽的白色大雁飞到笠泽湖越冬。

  在笠泽湖的一座青木搭成的渡口旁,有一座乡野民宅,它东面临水,西面靠山,白雁自由自在地在水旁嬉戏。

  民宅早早的升起炊烟,里头住着一对年过六旬的夫妻,这对夫妻大约会些修习之术,这般年纪手脚很是利落,已麻利地收拾好面东的主屋。

  妇人在炊台上忙碌着,男人听到门扉被推开的声音,堆了笑快速地迎了过去。

  男人正要招呼,便听得耳中一声“莫言”,是熟悉的语调,于是立刻噤了声,抬眼便见一个俊美男子捞膝抱着一位少年,踩着青石路走了进来。

  男人愣在原地,疑惑了。明明听得是主人的声音,见到的男子却是另一副面孔。

  他今日早些时辰得了主人传音飞信说要来住几日,夫妻俩十分惊喜,他们料理此处五十余年,这是第一次主人来要住,两人很是殷勤地准备着。结果见到一个陌生的男子抱着另一个陌生的男子前来,他一时拿不准主意。

  大概那男子看出他的疑惑,向他出示了玉牌。

  见此玉牌,便如见主人了。

  他尽管还是有疑惑,已是换上热情的神色,前去引路。耳中又传来话:“王伯,不必疑惑,是我。热水可备好了?”

  王伯一听,心彻底放下。他一向是知道这位仙君是颇有能耐的,便是换一张脸也不是什么难事。

  解了疑惑,想到终于能服侍一回主人,王伯便是满心的喜悦。

  他与妻子早年游离失所,得了这位仙君照顾落户此地,仙君每年给他们送粮送资,说是作为照料这间宅子的雇钱,但其实仙君每年只来看一看,从未在此处住过,他们夫妻拿着雇钱,在此生活顺遂,却从未服侍过主人,心中一直难安。

  五十多年了,这是第一次主人说要来住几日,王伯王婶拿出了百倍的劲头,定要服侍好主人。

  主屋里收拾的很干净明亮,浴桶里灌满热水,王伯落下窗子,放下维帐,低头退步出来。

  因为实在想看一眼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让主人突然来此,他忍不住瞧了一眼,只见半边净白的脸,一尾青素的眉梢,一抹薄红的眼角。

  他忽然懂了什么,心中狂跳几下,匆忙地合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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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决抱着童殊,停在浴桶边。

  他将人轻轻放在桶边的软榻上。热气缭绕,将童殊的眉眼暖得柔了;水汽沾湿肌肤,晶莹凝亮,光泽如玉;尤其那唇点点染上嫣红,水光涟涟。

  景决一时看得呆住,没能及时起开身。

  童殊太累太倦了,中途又有景决以灵力替他滋养经脉,睡得十分香甜,此时离开温暖而有力的怀抱,他不满地微蹙了眉,追着热源,双手一抬,挽住了景决的脖颈,依回了景决怀中。

  景决:……

  我到底该不该将你放下?

  作者有话要说:【提示:这间民宅与从前陆殊某一次不告而别有关。】

  倔强的我,为了让100章开始谈甜甜的恋爱,写了7000多字才写到这里。我已经尽力了……。这章这么粗长,是二合一的量,所以周日不更新了。

  今天太晚了,我得陪孩子睡了,没仔细校对。周日若有出现更新,就是我在捉虫和修改。

第101章 情窦

  若是此时, 童殊是睁开眼的,景决大概逃不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