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仙魔殊途如何相恋 第57章

作者:琉小歌 标签: 仙侠修真 灵魂转换 强强 穿越重生

  姚石青突然一愣,而后面色变来变去,就像是被人猜中心事,最后神色停在恼怒上,他梗着脖子反驳:“我没有!”

  辛五还是道:“你有。”

  姚石青驳:“我没有!!!”

  辛五道:“若无,你又何至于此。”

  “我——我——我——”再而衰三而竭,姚石青脸色涨了又涨,最终却还是垂下头,泄气般道,“我有没有,你管不着!”

  辛五垂眸看了姚石青片刻,合上目光,不知想了什么,片刻之后目视远方,退开一步,不再多言了。

  经辛五这一番问话,童殊听得云里雾里。既然姚石青没在歧云山做什么,他对姚石青自然可以大度一些,道:“你想看便看,只一样,你别到歧云山胡作非为。”

  姚石青没料到突然峰回路转,猛地抬头,还不及应声,映入眼帘的便是自上而开抖开的画卷。

  画卷之上有十人旖旎而行。自首到末,十色彩衣使者,队首是一位白衣使者,诡异的是,他却手挽一柄通黑拂尘,他面向前方,眼角微瞥向身后,端雅又威严,像是在叮嘱九位师弟妹什么。跟在他身后的九位,依次是黑、蓝、橙、黄、绿、绯、褚、朱、青,最末两位,便是温酒卿与姚石青了。十人都面向前方,那里有一袭紫衣背影,墨发随风飞舞,发带高高飘起,负手,远望。

  姚石青瞪圆了眼,一眨不敢眨的从这头看到那头,一开始紧张到心脏狂跳,而后心跳一路狂飙,当看到卷尾时,他浑身一颤,僵硬地半立起来,心跳在戛然而止片刻之后,蓬勃而有力的跳动起来,他的目光中渐渐生起光,像是有什么东西从一团死灰中复燃,他的眼睛越来越亮,透出炽热的光,仿佛枯木逢春般有了活气,猝不及防的,一行泪自他眼角流手,他一手抹泪,一手捶着胸疯笑着,一边哭一边笑,嗓子激动剧烈抖动着说不出话。

  似极悲,又似极喜。似要疯,又似再清醒不过。

  童殊睁大了眼睛,纵是他最痛苦或最痛快之时,情绪亦未有这般剧烈过,正在他开始怀疑姚石青是不是当真要疯之时,姚石青终于破喉而出一句话:“我在,我居然还在,主君没有摒除我,他没有!他没有啊!”

  童殊纳闷道:“你一直都在这画中啊。”

  姚石青猛地抬头,眼里布满血丝犹如困兽,但里面没了阴郁的鬼气,而是燃起光,开始像个活人了。姚石青死死盯住童殊,像是努力分辨什么,半晌他突然没头没脑猛道:“不关你们的事,我不怨你们了。”

  说完,他放下画卷,虽然他整个人处于癫狂状态,但那动作却出奇的轻柔,他最后一个动作是停在画卷一端,想要触摸,却又猛地缩回手,如是几次,最终只是深凝了几眼,然后合上卷轴,双手恭敬呈上,待童殊接过,他深深地伏下身,前言不担后语地留下一句话:“我不修鬼道了,我要好好活着。温酒卿那边你放心,我不会再找她麻烦了。”

  说完用力一抹泪,转身走了。

  童殊不解了。

  姚石青太奇怪,怨起来六亲不认人神共愤,转头说不怨便不怨了。人奇怪,事奇怪,为人处事都怪得很,童殊摸不着头脑地道:“他心心念念不惜代价要找画中的自己,好不容易看到画了,他只瞧了一眼自己,偏去看旁的,他到底想看什么?”

  姚石青方才深深凝望想要触摸却又最终畏缩的,是画卷正中那一袭轻纱紫衣。

  那是令雪楼。

  是何执念让原本一个楚楚动人的青衣少年使,变成如今这般?

  何谓执念?

  万念俱灰,厌世嫉俗,却要吊着一口气,寻遍世间。

  人不人,鬼不鬼,也要纠缠不休。

  一念生,万劫不复;

  一念灭,万事俱休。

  作者有话要说:我又又更了一章哈。

  最近家里新阿姨还算给力,我有空就会写,写够一章就更新。

  谢谢还在的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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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心恸

  童殊沉思了片刻之后道:“他先是看有没有自己的画像, 看到有了,确认令雪楼没有摒弃他, 已是达到目的, 可他却又一直看令雪楼,他到底是要看出什么?就为了这点事,把自己搞得古怪阴谲,我理解不了。”

  辛五目光一闪, 道: “为何?”

  童殊道:“我理解不了这种浓烈的情愫。世事苦, 活不易,本已滋事烦扰, 何必自寻烦恼?”

  辛五道:“你知他是为何种情愫?”

  “多少知道一些。”童殊答。

  辛五抬眸瞧向他, 静待下文。

  童殊接着道:“别说他是十近使之一,就是楼里普通的小使也很少有被驱逐的,他当年被赶出魇门阙,震动不小。我掌楼之时,相隔他被赶出楼已有一段时间, 仍时有人议论。温姐姐与我说过,令雪楼在姚石青年幼时收他入麾下,给他庇护, 教他术法, 于他是如父如师的存在。不料有朝一日, 他被令雪楼不留情面赶走,自然是不安不解又怨又恨。可今天,他终于知道令雪楼心中其实尚视他为十使之一, 自然是心也安了惑也解了,于是怨散了恨消了。”

  辛五听他讲着,目光里有什么情绪又无奈的消散了,他微微凝眸道:“只是如此?”

  “还待如何?令雪楼都死了,他再怨再恨又能找谁去要说法。比之当年陆岚待我,姚石青已算幸运。人死如灯灭,连我都不怨不恨了,他还有什么好怨恨的?”童殊大喇喇道。

  “亦有理。”辛五面色一苦,长久地陷入沉默,两人一前一后走着,童殊有点摸不着头脑子,不知哪里说错话了,正在抓耳挠腮思索着,突然又听辛五道:“在你看来,何为烦恼?”

  童殊道:“说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恨,爱别离,求不得,在我看来,生老病死不算苦,毕竟自己能做主;后三者才是苦。”

  辛五道:“如何不苦?”

  童殊道:“有个词叫无欲则刚,这四个字简直是处事真理,人情盾牌!只要没有欲望,便什么都奈何不了我了。”

  辛五眼中一黯,道:“所以你便不怨不爱不求?”

  童殊一挑眉道:“若又恨又怨又求,心魔丛生,我早走火入魔八百回了,哪还有我!”

  辛五低头不语,似乎是赞同了他这种说法。良多,又忽然道:“少说一样。”

  童殊转眸一想,知道辛苦指的是哪一样,道:“情爱之事太过麻烦。亲友爱人,哪一样不是羁绊……”说到这里,他声音低下去,“我娘不在了,陆岚那坏东西也不在了,这世上能用血脉羁绊我的人,已经没有了。”

  这一番话,童殊提到了陆岚,如今他已经能释然地承认,他对那个姓陆名岚的人曾经有过强烈的期待。他整个少年时期都在期待来自父亲的关注和认可,他每一回的闯祸,第一次的努力,都只是希望某个人多看他一眼。可是,那个顶着父亲名头的人,从未给过他正常的父亲回应,甚至像个仇人般对待他。他怨过恨过不解过也期盼过,如今当真是释然了。

  这世上无奇不有,谁也不能保证虎毒一定不食子,他只是运气寸点,碰上了难得一遇的变态人渣罢了。

  辛五陷入了沉默,长久之后,才缓缓道:“旁人如何?”

  童殊眼中一亮,而后又现出忧色:“旁人,有的!我还有大师兄!只是,我师兄也不知在何处,接下来我们便去寻他吧!”

  辛五目光凝了一下,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听到童殊谈大师兄便面露寒霜,他目光微微闪动,不知在想什么。

  此时,童殊还不知辛五的神情是心疼。一个人丧失感知情爱的能力,走到绝情断爱这一步,大都是生活的弃子。他前生被父弃,被族弃,被世弃,有父不如无父,有家不如无家;又被毁去体魄,痛失亲母,生死边缘几番挣扎,一身柔情化为一腔孤勇,玲珑心磨成金刚钻,要么成魔成鬼执着不挠,要么看开看破绝情断爱。前者如姚石青,后者如童殊,其实说不上谁比谁更胜一筹。

  童殊等了一会,不见辛五接话,他思绪极快,忽的又捋明白一件事,道:“你的意思是,姚石青对令雪楼另有私情?”

  辛五打量了童殊一眼,淡淡点头。

  童殊又道:“我不明白。”

  辛五竟开了金口解释道:“万念俱灰之人,或厌世或求死;而姚石青半人半鬼仍不肯死,这世上必有一事或是一人他放之不下。”

  童殊心想景行宗之人当真是火眼金睛,他原只当景决冷血无情,不想竟对人情亦是通透,便再问:“若他执念在令雪楼,可令雪楼已死,他执念所系何处?”

  辛五道:“在他看来,令雪楼没有死。”

  童殊疑惑地望向辛五。

  辛五目视远方,缓缓道:“事实不重要,重在他如何看待。一念灭,万念俱灰;一念生,万物逢春。他要活着,便要他活着,如此而已。”

  童殊咬文嚼字地啃了一番这句话,才分清最后一个他指的是令雪楼。可理清了仍觉辛五话中有话,他蓦地想到曾在话本里看到过一句话——“世有一人,美好出尘。如星如月,永夜不灭。他不会死,他还活着。”

  他这般想的,便这般读了出来。

  辛五闻方突然僵住身子,立在路中央,定定地望着童殊,童殊被他看得莫名其妙,摸了摸自己鼻子道:“这句话有什么不对吗?我在话本里看到的,故事讲的是一名男子,沿着大河,苦苦寻找多年前被大水冲走的妻子,人家都说找个死人做什么,他却说妻子是仙子不会死,一定还活着,乡亲们都说那人疯了——哎哎,你走这么快做什么!”

  出了小树林,便是一片沙砾地,再往深了走,便是火石地,难行且烫。修为不够的,走不了几步便要废去双脚。童殊修为虽有提高,但苦于手脚残疾,行走不顺。加之今日他频繁用术已是疲惫,此时又值夜深之时,正是他最难熬之时。他对着一地火石有些发怵,正想着咬牙忍过几步算了,却是脚下一空,他被人一手捞起,打横着抱了起来。

  童殊此时整个人横着悬空,只一把腰受着力,那里又痒又酸,头脚又不平衡,双手在空中扑腾一阵总算捞住了辛五的脖子,一把搂住,连喘几口气才定住了,趴在辛五肩窝喘着气,目光不由落在辛五白皙的脖颈上。如此近,如此白,理应是能看到皮肤下面的血管,可是……没有。

  他的心一沉,伸指往辛五颈下轻点了一下,便听头顶上沉沉传来:“不要动。”

  童殊忙举手做投降状,这一松手,又失了平衡,忙又七手八脚搂住了辛五。他将头靠在辛五胸前,左边的位置。

  没有心跳。

  而且,这身体凉得丝丝入骨,绝不是人的身体。

  突然心下一沉,鼻头有些发酸,他忍了忍,才轻声道: “五哥,问你一件事。”

  辛五稳稳地抱着他行走着道:“你说。”

  童殊道:“你……这是活人的身体吗?”

  辛五淡淡答道:“不是。”

  这简之极简的否定,却如惊雷炸破天际,童殊心头重重一跳,不敢置信道:“当真?!”

  辛五只是轻描淡写地回了一个“嗯”字。

  虽然已有推断,但听到辛五亲口承认,童殊的心还是沉到谷底,好似被那被惊雷炸得魂飞魄散,他眉头紧蹙,五官挤在一处,良久才喃喃道:“可是,你不应该会死啊。。”

  辛五道:“人必有一死。”

  童殊反问:“为什么呢?”

  辛五道:“生老病死不算苦,你说过的,对此不必介怀。”

  这是方才童殊才说过的话,此时辛五“以彼之话,还复彼身”原话还给他,却把童殊噎得说不出话来。

  童殊心中一阵沉一阵紧,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阵翻江倒海,最后苦味上泛,唇.齿间苦涩不已。他实在找不出一个词来形容此刻的苦意,忽听辛五道:“介意?”

  “不不不,不介意。”童殊生怕辛五误会,强提精神,连忙接道,“我连当鬼都不怕,哪会怕死人的身体啊。”死人两字出口,他猛地一僵,心口实实在在挨了一记钝痛,说完闭口,从辛五怀里抬起头地对上辛五的眼睛。

  辛五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有关生死的悲痛,而是一片通透,事不关己般。

  童殊知道不该多问,但还是忍不住道:“我能问问,你因何死的吗?”

  “不能。”辛五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

  曾经猜测过,如今又当面获证,尽管早有了心理预期,但童殊还是无法接受景决元身已死的事实。他总抱着一线希望景决没有身殒,可如今没有半分侥幸了,他不自觉抿了抿唇,没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山舅哭丧失般,只差嚎啕大哭了。心底巨恸,他眼前的景象便有点模糊了。他仍是喃喃问道:“你为什么会死啊?”

  辛五直视前方,不语。

  每个人都有不愿说之事,童殊不强求,自顾自道:“我是该死之人,别无选择,死不足惜。可你,明明有大好前程,为何会死呢?”

  辛五冷冰冰道:“别无选择。”

  “你——”童殊差点就道破景决的身份,臬司大人在修真界地位之超然,还有谁能奈何呢,话到嘴边换了口气道,“为何没有选择?”

  辛五淡声道:“人间、地狱,有何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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