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仙魔殊途如何相恋 第6章

作者:琉小歌 标签: 仙侠修真 灵魂转换 强强 穿越重生

  童殊五十年前来到此时时,受了重伤又身无分文,饿的眼冒金星,花言巧语哄了店家一袋栗子,后来还借住了一宿,时隔五十多年,再来这里,他口袋还是空空如野,他都被自己穷笑了,对店家摊手道:“我想买你家栗子,可我没钱唉。”

  童殊这身皮相生的俊俏,正值十八九岁的年纪,笑起来活泼动人,店家也被他逗笑了道:“小公子若不嫌弃,便先拿了这袋去。带钱了,再给不迟。”

  “若我一去不回呢?”

  “便当善举一件。公子爱吃,多替我美言传播几句便可。”

  五十年后,又哄了人家一袋栗子。当年自己一去不回,欠了店家钱,这回又要再欠,童殊脸皮有点挂不住了。

  正在此时,一只手递过来几枚铜钱。

  童殊看了一眼辛五,对店家道:“店家你看,我们有钱。不能总白吃您家栗子。”

  那店家疑惑道:“何来总吃,小公子从前又不欠我家食钱。”

  这怎么解释呢,童殊心想,总不能说我五十年前来你家吃过断头餐吧。

  正在此时,栗子店里跑出一个小孩,横冲直撞,小短腿没迈好,一个狗啃屎摔在童殊跟前。小孩儿皮实得很摔了也不哭,自己爬起来,还笑呵呵的。大人盯着小孩子看了一会,确认小孩没事,继续干活。

  童殊离得近,扶了小孩一把,见小孩子脖子上红绳拴着一个吊坠,一阵说不出的感慨。

  这东西竟然还在。

  这吊坠是一颗兽牙,童殊握在手心,一阵奇妙的感应,有灵力在与他细声呼应。这是他重回人世,找到的第一个有自己灵力印记的东西。

  感应到自己曾经的力量,当时送给店家这枚兽牙时的场景忽地涌上心头——当时他大声笑,大声说话,有很多人围着他,仿佛从前的自己就在对面,朝现在的自己伸出手,邀他一醉方休。

  这失神只在刹那,童殊用力闭了闭眼,眼中复又洗净澄明,心中叹道:“原来那个陆殊死掉了啊,我如今不是陆殊了。”

第5章 夜惊

  “小哥哥,你也喜欢我的传家宝吗?”小孩儿见童殊看着他的吊坠发愣,唤道。

  “传家宝?”童殊奇道。

  “是我太爷爷传下来的!它可厉害了。”小孩比划了一个把什么东西弹出去的动作,“能把人打出去好远。”

  店家不懂灵术,只当童言无忌,在童殊听来却似一道惊雷,他面色一沉,道:“怎么弹的?”

  小孩儿比划着一个打弹弓的姿势,还配音“啾”了一下。

  童殊眉峰一聚,心道不好,忙问:“弹的是什么人?”

  小孩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只说是“大人”,再多的便摇头。

  童殊再问:“是在何时见到的?”

  “晚上。”

  童殊道:“其他人见到吗?”

  “爹娘都睡着了。”

  听到这里,店家才道不好,怕是小孩子遇到什么脏东西了,连忙过来抱孩子,一阵严肃教训:“叫你不要老往没人的地方跑,晚上不要出门!小孩子身体弱,容易看见不干净的东西,最近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那小孩汪着眼泪听父亲训问,哇的哭了起来。里面孩子母亲听到哭声也跑了出来,双亲抱着孩子问东问西,一阵细哄。

  童殊退到一边,眉头聚到一处。

  不是那样的,并不是小孩子身体弱看见不干净的东西,而是——大人当时中术,无法醒来,而这小孩子能看见,还能毫发无伤,概因小孩子身上有这枚兽牙。

  提到这枚兽牙,说来话长。

  五十年前,童殊承了这家人一点恩情,临走想送点东西作为回报,奈何身无长物,便拔了新猎恶兽的一颗兽牙,注了一缕辟邪灵力进去,本意是送小孩保平安,也能作镇宅之用,没想到竟被代代传下来,成了传家宝。

  好在他们将这枚兽牙传下来了,否则这一家人这次大概已经凶多吉少了。

  想到这里,他转身扫视了一眼——如果这家人都遇到不干净的东西,那周围的人家呢?

  小铺处在镇尾,再往南便没有人家,北面相邻一家豆腐店,店门口摆着卖剩下的一小排豆腐,店家不在跟前。

  童殊走过去,掀开白色的水纱布,用手指沾了木板上的豆汁,伸到嘴里吮了一下,刹时眸光一冷。

  “哟,谁家的小公子,偷吃人家豆腐?”一个细声从房里传出,走出来一位穿着红底提花的罗衫的妇人,那妇人施了薄妆,看人的时候斜觑着眼勾着笑,有十分刻意的风情。

  童殊一扬脸笑道:“大姐姐看错了,我没有偷吃。”

  那妇人大概三十多岁年纪,被童殊这十七八的小少年叫声姐姐,颇为受用,挑起眼角笑道:“我都看见你沾了我的豆腐汁再送到嘴里,这还不叫偷吃?”

  童殊道:“一来我动作光明正大,二来我没碰您家豆腐只碰了豆汁,三来买东西尝一尝也是常理。不知我说的这些道理,在大姐姐这里可不可行?”

  那妇人愣了一下,抿了嘴笑道:“小公子伶牙俐齿,姐姐说不过你,不过天色不早了,剩下的几块豆腐也不打紧,卖不掉左右也是我自己吃,也不差这一口。”

  这样的半老徐娘,经的事多,最懂拿捏男人的感观,笑和声调都酥的叫人发麻,一般的男人都要受不住。童殊深看了那妇人一眼,心中冷笑一声,正要回对方一个笑。

  却听旁边“吡啦”一声,几枚铜板砸到铺面,辛五的声音淡淡响起:“买了。”说着也不等那妇人来招待,拿起铺子上的油纸包住便走。

  童殊只得跟上去,好笑地看他这一番动作,转念又想到什么,折回去从铺面上捡回多给的一个铜板。

  那妇人本已婷婷袅袅地收钱了,被童殊往回一拿脸色便不太好。斜眼瞥来,正见了辛五的脸,妇人一怔,随即笑道:“这公子可真俊!”说着走出两步,伸手来招揽辛五。

  辛五冷冷退开一步,对童殊道:“走不走?”

  “走啊,怎么不走。”童殊应道,也退开一步,他与辛五相处一段时日,能摸明白辛五两分脾气,觉出辛五不快,凑近问道:“怎么了?”

  辛五张开掌心,上面卧着一片薄薄的蝉翼。

  童殊眸光一凛道:“在豆腐店里找到的?”

  辛五点头。

  果然如他所料,这豆腐店的老板娘有问题,怕是中了邪术。

  想了想,童殊又问:“你怎知道我在找这东西?”

  辛五道:“你一路皆在找此物。”

  童殊吃了一惊,没想到辛五一直都知道他一路是摸索着六翅魂虫的踪迹来的。辛五是怎么知道的?

  童殊打量着辛五,旁边栗子铺的老板娘忽然亮声招呼道:“谢谢小公子扶了我孩儿,进家来喝茶吧。”

  进到屋里,老板娘脸放下来,压着嗓子道:“我看两位公子年纪还小,还未成家吧?”

  童殊笑道:“没有。”

  辛五摇头。

  老板娘道:“我多嘴提醒一句,那豆腐娘子你们不要接近为好。”

  童殊道:“怎么?”

  老板娘一哂道:“他早年没了男人,一个人不容易,寡妇门前是非多,这原也没什么。只是……”老板娘穿着朴素,说话也爽快,不知是什么难以启齿的话,叫她说不出口。

  “只是什么?”童殊追问道。

  老板娘见童殊眉清目朗,又见辛五矜束端正,都才十八九岁的年纪,拿捏了一下才道:“只是最近大概有些不妥,你们年纪小,别还未成家便染了不干净的病。”

  病还分干净不干净的,童殊一听便明白了,莞尔笑道:“谢谢大姐提醒了。”

  老板娘又道:“我看你们还买豆腐,他家豆腐最好也别碰。”

  童殊一诧,没想到这乡野村妇竟能看出豆腐有问题,问道:“豆腐有何不妥?”

  “我家小娃前阵喝了她家豆腐脑,好一阵拉肚子。原也没想到是豆腐的问题,后来我们也买了他家的豆腐,奇怪了,我家一吃就拉肚子,别人家吃却不会。这便不太好说了,总之你们赶路,若是哪里不舒服怕是会耽误事,不吃还是稳妥些。”

  童殊心中明了,幸好这人家中有兽牙镇邪,吃了施邪术的豆腐只是拉肚子,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童殊承了老板娘的好意,好一通谢。

  老板娘看他们听明白了,也就放下心,往屋后忙去了。

  童殊便打量起这房子翻修过,门面也大了一间。

  房子新了,人也新了,这老板和孩子都不是他从前见过的那辈人,不禁心中有些唏嘘,问道:“老板,您家高堂可在?”

  老板收完铺子,笑脸迎上前来道:“我老父亲身体还好,每天都后山看栗子,这会在后院歇着。”

  童殊笑道:“您不是一直问我是不是从前来过么?是这样的,从前我家中老长辈曾路过此地,赊账拿了一袋栗子,要我们在临雨镇若见到你家栗子店,把钱还上多买几斤给带回去,当时的店家脸上有道疤,不知可还在?”

  “那是我爷爷,前几年去了。您家长辈说的是多少年前的事情?”

  “五十年前。”

  “可还有说到别人?”

  “说还有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儿,会替父亲掌火剥栗子了。”

  老板一拍大腿道:“那是我爹了,公子可要见?”

  童殊道:“能见吗?”

  “可以的,可以的!公子稍等,我去请父亲出来。”说着便擦着手往屋后去叫人。

  须臾,一位老者出来。

  那老者头发已白了大半,但腿脚很好,走的比老板还快,听到有人要见他,爽朗大笑着出来,童殊抬眼打量他,那老者注意到他的视线,也望过来,突然怔住了,像在确定什么,然后几个快步走过来,伸出手,迟疑道:“大哥哥?”

  老板一见这样,赶紧过来拉住老爹,对童殊赔礼道:“老父亲眼睛不太好,经常认错人,对不住啊。”

  童殊笑道:“无妨无妨。”心底却是一阵辛酸。

  那老者紧紧地盯着童殊,还是道:“你是大哥哥吗?”

  童殊莞尔,若不是怕吓着这家人,他都要承认了。这老者眼睛不好,却比谁看得都清。童殊想起这老者小时候鞍前马后跟着他打妖怪的样子,不觉眼神柔和了道:“老爷爷,您说的大哥哥是谁啊?”

  那老者听他这么一说,凑近了打量小半晌才道:“得罪,老身认错人了。我说的是一位少侠,他是我家恩人,当年他来这镇上替我们打死了一只恶怪,又给我们家驱了邪,后来我家受他庇佑,一直顺风顺水,我有好几次山野遇险,都化险为夷,都是受了他的福佑。”

  童殊莞尔:“这便有些奇了,总不会是遇着神仙了吧?”

  “神仙也比不上他啊,他实实在在帮我们除了恶,留下的兽牙带在身上还能辟邪,比神仙还灵呢。只可惜不知他的姓名,想要为他立碑建庙,都不知从何建起,只好每月初一十五供那颗兽牙。”

  童殊头一次听人说他是“好人”是“神仙”,不由笑意加深道:“我猜不一定是那人的功德,而是你们家人好,逢凶化吉是上天的造化。”

  “神仙在九天之外,哪有空管我这等小民的造化,我这辈子,不信神佛只信那位少侠了。只可惜……”那老者顿了顿不说了。

  “只可惜什么?”一直没有说话的辛五突然问道。

  “只可惜,之后再也没有见到他,也不知他后来如何……我一直后悔,当时没有跟着他去。”

  “莫不是您想跟着他去修习?”童殊道。

  “我们家祖祖辈辈种栗子炒栗子,不想那些不相干的事,也没那等机缘。我是后悔当年没陪着少侠走一段……当时父亲请他回来时再吃栗子,他笑了笑没应声便走了,连给他备的干粮都没带上。论理,他走时路过这里,回时还会路过这里,可不知为何,再也没有回来。”他说着,望着往远处延伸的路道,指着道,“他当时就是往那里走的,那时天色尚早,赶着进城的人都往前走,就他一个人往后走,我若是能陪着他走一段,他或许还会停一停,不会去的那般快。”

  童殊不是裹足不前之人,重生以来,鲜少去想从前的人和事,老者一番话,生生勾扯起前生最后一段自由时光——从这个镇子往北百里是戒妄山,他那出了这座镇子,再没停留,沿途看行人勿勿民生百态,一直走到戒妄山脚,而后伸出手,被戴上重枷,押进重狱,再不见天日。

  世人只道景行宗天罗地网,陆殊走投无路才伏法就擒,无人知他是自投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