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仙魔殊途如何相恋 第79章

作者:琉小歌 标签: 仙侠修真 灵魂转换 强强 穿越重生

  当童殊奋力地要挣脱时,其力气之大不可想象。

  而当景决要抱住一个人时,其钳制手法亦是无人能挣脱。

  童殊越挣越气,越气越伤心,他本是默默流泪,此时怒极气极伤心至极,几味攻心,他反而哭不出来了。

  他痛苦地缓缓望向景决,满脸泪痕未干,他道:“景决,你告诉我,我大师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是臬司大人,仙道所有恩怨都逃不掉你的耳目,你一定知道什么的对不对?!”

  景决垂眸,眸光深敛,视线凝在童殊的脸上,看童殊哭红的脸,看着童殊盈着水光的眼,他难过地蹙起了眉。好似什么绝世珍宝碎了一般,他心痛地屏息凝神了片刻,忽地眼底闪过一道光,而后他的眼神里似乎多了一份很沉的份量。

  他抬手,轻轻地替童殊抹去眼泪道:“不哭了。”

  人在伤心处,是不能劝的,一听这句,童殊的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无声的滑下,他觉得这样很丢人,用力抹去眼泪,对景决道:“我知道你职责所在,有很多事情不能说,我不怪你,可你现在能不能不要拦我。”

  景决指向童殊身后,道:“现在不必我拦了。”

  童殊生出不好的预感,他极慢的转身,在只转到一半时,一道凌厉的破风之声卷向自己脖颈,与此同时,他被景决一个抱转,跃出几步外。

  景决放下童殊迎面对上缠斗而来的东西。

  童殊将将站住,刚才攻击他想要勒断他咽喉的武器……熟悉的破风声……

  他没办法骗自己,怔怔地站在原地,他看着景决对战的那个人,肩上还插着剑,血流了一地,却无知无觉无差别地攻击旁人。

  眼见着乾玄九子跟上来了,反应迅速地从景决两翼围来,就要布出乾玄阵。

  一旦阵成,便是真人也难以脱身。

  此处一个上人,一个真人,一个乾玄阵,还有被冉清萍以剑意封住的去路,已是天罗地网,柳棠已被断尽生路。

  在这一刻,童殊所有情绪缓缓沉下,被强行暂停了,他冷静地看向各方:景决出手尚留余地,乾玄九子却是不遗余力,冉清萍淡淡地调息观战,可宁时不时怨毒地看向柳棠最后,他将目光落在被围攻的柳棠身上。

  而后,他拿出了从魇门阙带来的那把赝品上邪琵琶,拨出了一串琴音。

  作者有话要说:某歌:我心爱的大师兄啊。

  很久以后的景决:我看不得殊儿的眼泪。

  童殊:你说的话,你自己信吗?

  【周末两天的更新计划,一共六章,第天三章,分别在0点、8点、16点,即8小时更一章】

第76章 劝棠

  童殊年少时不肯承认, 实际上,他是一个乐修。

  音律高雅, 是除剑外之外所有道派都推崇的一门道术, 却又仅被视为辅修之术、不堪大用,有三个原因:

  一来音律初成容易,只要稍学一学,便能弹上几曲, 附庸风雅足以了;

  二来音律正面对战时无法作为近身使用, 常不被视为必修术法;

  三来音律略学容易,精学却难。要学精得先学指法、乐谱、鉴赏、修养等等繁杂的文课基本功, 极占精力, 十年之功也只是小成而已,这便极耽误武课的修习。头十几年里在武力上很难与学剑学拳学枪等修士对战,属于最为吃力又不讨好修习门类。

  是以,鲜少有人将音律作为主修之业的。

  于是这修真界正宗的乐修,实际是比剑修还要少。

  童殊活了七八十年, 知道的正宗乐修仅三人,一个是他,另一个是柳棠, 还有一个是他母亲童弦思。

  连以琴剑双修著称的陆岚都不是正宗的乐修。

  因此, 同为乐修, 柳棠的厉害与要害,童殊最熟悉不过。他要安抚柳棠静下,自有办法。

  起琴, 拨弦,琵琶声幽幽响起。

  这是一曲极普通的童谣《劝我儿》,共有三段,童弦思常弹给幼时的他和柳棠听的。

  一要我儿欢喜;

  二劝我儿读书;

  三哄我儿安睡。

  在听到第一段时,柳棠皱着眉望过来两眼;

  待到第二段,柳棠已经减慢了动作,景决随之放缓对战并示意乾玄四子退战;

  等到第三段,柳棠慢慢地停下来,他茫然地望向童殊,虽然目光仍是空洞无神,却已经能集中在一处了。

  这曲子里,童殊加进了《止争咒》。

  单是《止争咒》,肯定是安抚不下柳棠,童殊太了解柳棠了,用了柳棠幼时曾听过无数次,后来柳棠长大了又弹着哄他的《劝我儿》作为主旋律,只是要没有完全失了心智,以童氏指法弹此曲,再融入上邪心经,灌进灵力,大抵都能奏效。

  果然,三遍过后,柳棠安静了下来。取下长琴,翻指弄弦,合进了曲调里。

  柳棠此时的神情,像是在哄小孩。

  童殊鼻子一酸,差点又涌又泪出来。

  合曲数遍之后,柳棠身上的攻击之意终于止息住了。

  童殊抱着琵琶步步靠近,最后停在柳棠身边,拉着柳棠坐下。时隔多年,第一次当面叫了柳棠一声:“师兄。”

  柳棠木然地望着童殊。

  童殊微微哽咽,轻声劝道:“师兄,我先替你把剑拨了。”

  柳棠依然没有回应。

  这样也好,无痛无觉,一会拔剑也就不那么痛苦。

  冉清萍的使剑手法,童殊在上邪经集阁中是研究过的,是以这把扶倾剑童殊知道怎么拔。

  尽管设想过柳棠的痛觉是麻木的,但当童殊绞着肉取出剑时柳棠仍然无知无觉时,童殊还是又惊愕又难过。

  喂药,缝线,包扎。

  柳棠都是木然而僵硬的。

  再柳棠把头发梳好,盘上。

  这一切做好,童殊转向冉清萍。

  童殊所停之地离冉清萍的断臂不远,他快步捡回断臂,回到柳棠身边。只这片刻的分开,柳棠已现了一丝躁动,他便不敢离开了。就地取出山阴纸将断臂包了,这样能保断臂七日内不腐,然后隔着一大段距离向冉清萍深深折下腰:“洞枢上人,我替大师兄向您请罪。”

  冉清萍的眼瞳如同上次相遇时一样没有光彩,他循着声音望过来时,目光里有沉沉的份量。

  这是扶道境的神识份量。

  扶道境上人的修为睥睨众生,已超脱□□的痛苦,只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调息,冉清萍的气息已渐稳,平静地道:“罪不在柳棠,更不在你,在于背后之人。”

  尽管知道洞枢上人清明淡泊,当听到对方说话时不带任何怨恨之情时,童殊还是为之一震,他由衷道:“上人高义,可我师兄毕竟断您一手,我略通接骨术法,以您的伤势,只要在十二个时辰内将断臂接上,休养妥当,尚能复健。”

  冉清萍轻轻勾出笑意,只是那笑意过于客气,听到复健竟没有丁点儿兴奋,倒像是反过安慰童殊似的,温和道:“能接也罢,不能接也罢,并不要紧。”

  这并非小病小痛,而是一只手!

  就算是超脱了肉身的痛苦,失去一只手亦并非寻常病痛,断臂使肉身不再完整,会影响战力,甚至还会减退修为。

  一个人对自己的身体风轻云淡到这种地步,这等境界,童殊惊愕之极,无法理解。

  经史里载修者入扶道境便解脱自身,可随缘点化世人,乃晋为上人。童殊想,冉清萍这样的反应或许正是上人该有的境界。

  他不由嗟叹,这其中境界的鸿沟,已经不止是可望而不可及,而是理解不了,想象不出,体会不到。

  童殊没把握以冉清萍的境界会如何对待他接下来的请求,但他还是得问,于是开口道:“上人,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冉清萍在他开口之时,便凝视着他微微地笑了。

  童殊被他看得说不下去,只好难堪地低下头。

  他自省:得寸进尺,是我过分了。

  然而,冉清萍接下来的话,再一次出乎童殊的意料,他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童先生,你带不走他的。”

  “为什么?”童殊抬头。

  “除非杀死他,否则带不走他。”冉清萍道。

  好似回应冉清萍的话一般,原本在他身边安安静静的柳棠突然睁大了眼。

  童殊感应了柳棠的变化,但他以为方才他能控制住柳棠,现在也是,所以他只是很平常地回头。

  下一刻,一道凌厉的弦飞之声袭来。

  “铮!”

  赤黎再一次对准了他的咽喉,仍是要他命的手法。

  童殊一俯身躲过,再一个鲤鱼打挺跃起,心痛地准备迎接第二轮攻击,然而柳棠出乎意料地掉转了方向,在众人的惊诧中以闪电般的手法,捡走了冉清萍的手臂,纵身跃起。

  景决第一时间追出,乾玄九子跟上。

  无论是为了柳棠还是为了冉清萍的手臂,童殊都有难辞之责,他自然也要奋起直追,却在跃起时,被冉清萍生生留住。

  “童先生,请留步。”

  冉清萍的语气平和,却有叫人不能违抗的凌驾之感。童殊只好稍稍停住身法,对冉清萍做了一长揖道:“不知上人有何吩咐?”

  也不知冉清萍是不是故意,明知童殊急,却只盯着童殊浅笑不语。

  童殊只好沉了沉气,摆正了姿态对着冉清萍。

  冉清萍这才徐徐道:“童先生去追柳棠前,不如先听听我的所见?”

  童殊急回走几步问:“您知道我师兄经历了什么?”

  冉清萍示意他坐到身边道:“略知一二。”

  童殊略有迟疑,他还是更想去追柳棠和断臂。

  冉清萍颇有深意地笑了笑道:“童先生,我说过,你带不回他。”

  童殊面上闪过被看穿想法的尴尬,他走到了冉清萍的身侧,长揖道:“上人,是我心急了。”

  他这一靠近,便引得阿宁不耐烦地瞥来一眼。

  此时阿宁已经止了哭,他修为低学识浅,于冉清萍伤势无从下手,只安静地陪在冉清萍身侧。

  童殊冷瞥阿宁脚踝上绑着的银铃,这大约便是昨天起听到的铃声所在。这银铃其实在上次遇见冉清萍时见过一次,那枚冉清萍用的引路铃,只是不知为何后来会被绑到阿宁身上。

  阿宁注意到了童殊的目光,他得意地交换了盘腿的坐姿,一串银铃声倾泻而出。

  童殊眯了眯眼,只作没看见,蹲坐到冉清萍的另一侧,低声道:“恳请上人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