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路危桥 第19章

作者:烏夜啼 标签: 情有独钟 年下 穿越重生

  “嗨,帅哥,你好像每天都来这里。”有人过来,坐在了他身边,热情地和他打了个招呼:“我对你很有兴趣,愿意认识一下吗?”

  江遇掀起眼皮,看了一眼递在他面前的啤酒,没接:“不好意思,我不喝酒。”

  “不用担心,我没有在酒里加安眠药,也没有加大.麻。”女人不依不饶,倾身靠过去,胸几乎要贴上江遇的手臂:“我只是觉得你很有趣。你看大海的眼神,像是在看你的情人。”

  江遇瞬间绷紧了下颌,一言不发地站起身,转身就走。

  女人没有再跟过来。

  他来到附近的小酒吧,这家酒吧没什么特点,非要挑个特别的,大概就是老板很年轻,外貌很有古典忧郁的美感,他就是靠着这张脸哄骗了不少富婆的母爱和金钱,是个货真价实的小白脸。

  他进门时,老板正在散漫地擦拭着一把吉他。

  “江遇,”见他来,老板用不甚熟练的中文喊了他的名字,说道:“你今天来得真早。”

  江遇走到吧台前,不待他说话,老板已经主动把酒拿了出来:“我知道,又是这种,你们华人就是恋旧。”

  江遇一杯接一杯地喝下去,喝到老板都心惊胆战地阻止他了,他才捏着酒杯,迟钝地开口:“你说……”

  “什么?”老板急忙摆出洗耳恭听的表情。

  江遇皱起眉,似乎在思考该怎么组织语言。

  过了一会儿,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为什么这里是空的……人还是能活?”

  为什么那里空荡荡的,只剩下风干的空壳,他还是活着?

  老板:“……我不知道,或许你可以去看看心脏科医生?不过我觉得医生对你也没有用,医生只治心脏病,不治心碎。江,你在为谁伤心?”

  “有一个人……”江遇慢吞吞地说:“有一个人,我喜欢他,只喜欢他,可是他不是我的……”

  老板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哇哦……那你就去把他追过来,相信你自己,你可以的。”

  “我不想追他,”江遇非常冷静地笑了一下,他明明喝了很多酒,可这一刻,他的眼神看起来很清明,“我想把他关起来,关在只有我能看见的地方。”

  “……”老板张了张嘴:“疯狂的想法。”

  “所以我现在在这里。”江遇的眼神晦涩下来:“我在这里,哪里也没去。”

  将近凌晨,江遇才回到住处。

  他在酒吧醒了酒,现在还不至于到神志不清的地步,洗去一身酒味后,他跌进床,潮湿的头发直接氤湿了枕头。

  他恍若未觉,只是看着手机,看着屏幕显示的时间,去想那个人现在在做什么。

  想他现在和谁在一起、有没有答应别人、有没有拥抱别人……

  手机里的时钟寂静无声,江遇却觉得他清楚地听见了锈蚀的秒针一秒一秒转动的声响。

  沉闷、滞涩,永无止境。

  天边逐渐泛起微微的光,这座城市还未沉睡,就已经苏醒。

  手机被他攥得发烫,过了许久,江遇把它放下来,它那么小,又那么沉,沉沉地压在胸前,仿佛能消融掉干涸的血肉,直接掉进空无一物的心口。

第21章

  这一次相亲,相得林见汐身心俱疲。

  相亲对象是个我行我素的公主病,脑子里天马行空,吃饭到一半,这位小公主生拉硬拽、把他拽去了游乐场。

  她不玩在文艺剧里象征浪漫的旋转木马和摩天轮,她玩过山车和跳楼机。

  林见汐惊慌地连连后退,还是被小公主给拉了上去,被迫“舍命陪君子”。

  下来的时候,他腿都软了,扶着围栏,只觉眼前万马奔腾川流不息,乱成糨糊的脑袋怎么也没想明白,这位公主殿下到底是来相亲的,还是来暗杀他的。

  小公主乖乖地站在一旁,全然没有暗算他时的狡诈,体贴地给他一瓶水镇定情绪:“哥哥,跳楼机好不好玩?”

  “……”林见汐混混沌沌地喝了一口,又吐进了垃圾桶,气若游丝地说:“你别这么叫我。”

  “为什么呀哥哥?你不喜欢我吗?”

  “……”

  “哥哥?哥哥你为什么不说话了?”小公主揪住他的衣角,晃来晃去,甜甜地喊:“哥哥,理理我嘛。”

  这小恶魔现在装得再乖再甜,也改不了她之前挥舞着恶魔翅膀把林见汐拉上跳楼机留下的阴影,林见汐麻木地挥开她的手:“妹妹,离哥哥远点。”

  他脑子还昏着,那一句接一句的“哥哥”听起来简直像嗡嗡嗡的噪音,噪得他迷迷糊糊地想,还是江遇撒娇比较可爱。

  只是他现在长大了,性格也越发内敛,有时候,林见汐都看不明白他在想什么,更不要提撒娇了。

  他晕头转向,女孩也很委屈,她特意从号称情感专家的好朋友那里得来的独家绝技,她说带着喜欢的男孩一起坐跳楼机,刺激感会让男孩误打误撞对她产生兴趣,也就是传说中的“吊桥效应”。

  没想到这所谓的独家绝技叼用没有,还可能让她的小哥哥拍拍翅膀飞了。

  什么几把吊桥不吊桥,骗鬼的吧。

  事实证明她想的并没有错,林见汐恢复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借着天色已晚,马不停蹄地和她告辞。

  他让司机把这位公主送回了家,自己走了一段路。

  回到家时,天色正好昏暗下来,蓄谋已久的乌云沉沉地压在城市上空,像是在酝酿一场光明正大的阴谋。

  下雨了。

  雨越来越大,放眼望去,天地都被笼罩进茫茫的雨幕里。

  林见汐忽然感觉有点烦闷,心脏针扎似的疼了一下。

  这样大的雨天,无端让他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中考前一天。

  那天的雨也是这样气势汹汹,简直让人忍不住怀疑,那场大雨会不会砸碎镜花水月似的人间,中考还能不能如时举行。

  他拿出手机,给赵云绮打了个电话,赵女士温和地表示,他们没有出去乱跑,让他放心。

  林见汐稍微放下心,挂了电话,他钻进被窝,蜷缩起来,闭上眼睛。

  酒吧吵得沸反盈天,老板时不时瞄一眼坐在角落里的年轻男人,只觉自己忧愁得快要有了脱发预兆。

  江遇好像又喝醉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露出来的半张侧脸清晰冷峻,在酒吧昏暗暧昧的灯光下,显得尤为格格不入。

  虽然这座冰山给他的小酒吧带来了不少创收,但老板还是要说一句,他还是希望这位朋友能够减少来酒吧的次数。有时候,江遇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眼神,看得他心惊肉跳,生怕他会摇身一变成东方的神秘男巫,把他心里藏着的那个人给锁起来。

  他像是一头快要出笼的野兽,浑身都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我说,江,你为什么不干脆去追他呢?”老板百思不得其解:“把一切坦白,也好过你一个人在这里喝醉酒。”

  江遇掀起眼皮,恹恹地看他一眼,问:“几点了?”

  “三点半。”

  “这个时间,”江遇曲起手指,敲了敲桌面:“你不应该是在和某位贵夫人约会吗?”

  “为了帮你脱离苦海,我特意和我的甜心请了个假。”老板得意地挑了挑眉。

  江遇笑了笑,这个外表看起来是忧郁小奶狗的男人和太多人有染了,不管男人女人,在他这里都是“甜心宝贝”,他从来不谈他的爱情,因为那些浪漫都是为了欲望和金钱精心设计的把戏,相似得像是出厂时商家贴的商品编码。

  “你有一个通讯录的甜心,”江遇说:“可是我只有一个哥哥。”

  老板又一次露出震撼的表情:“……哇……哇哦……哥哥?”

  “没有血缘关系,”江遇神色很平静:“可他总以为我是他亲弟弟。”

  “好吧,我大概懂了。”

  这个暗恋哥哥的可怜鬼,他荒芜的花园里只有一枝玫瑰,所以无论别人怎么教导他把玫瑰移栽进花盆,他都不敢对那枝玫瑰伸出手。

  他们这块角落里的空气诡异地安静下来,一时之间,没有谁再开口。

  打断安静的是一通突如其来的电话,江遇看见“王姨”两个字,呼吸一顿。

  王姨是鲜少和他打电话的,除非家里出了什么事。

  老板看着他接起电话,可能只有一句话的时间,他的脸色就变了。

  像是厚重的冰山被砸开,外表看起来还维持着完整的形状,风一吹就迅速分崩离析。

  江遇猛地起身往外走,压着声音说道:“我现在就回去。”

  他回到住处,从柜子里拿出一只崭新的钱夹,钱夹里放着他的证件护照,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他想回国,他只需要带着它就能回去,但它在柜子里埋了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见到外面的太阳。

  江遇也是现在才发现,一万多里的路还是太远了,远到他再怎么急切,也没办法立刻回到林见汐的身旁。

  他找了最近的航班、最短的航线,可即使登上飞机,他心里的焦躁也没有减少半分,反而愈演愈烈,在五脏六腑里轮番炸了一遍,他闻到了浓厚的血腥气,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他把手咬破了,乍一看,牙印深得似乎能看见骨头。

  坐在他身旁的乘客可能怕他是突发神经病,满脸紧张地叫来了乘务员。

  次日下午,他终于赶回了家。

  他看到王姨,顾不上打招呼,直接问道:“哥哥呢?”

  王姨擦了擦眼睛:“……在书房。”

  江遇二话不说,几步上楼,冲向书房。

  书房门关着,有那么一瞬间,江遇几乎不敢推开门。

  他抬起手,沉沉地按下门把手。

  门开了,可是书房里却没有林见汐的影子,下一秒,他想起什么,走到宽大的书桌后,脚步声轻得像是害怕惊扰了一个梦。

  “……哥哥。”他一开口,声音就哑了,他半跪下来,推开碍事的转椅,小心翼翼地把林见汐从书桌的空隙里拉出来,紧紧地抱在怀里。

  林见汐恍惚地眨了一下眼睛,像是突然之间认不清他是谁一般,犹豫地喊了一声:“……江遇?”

  “是我,我回来了,哥哥……”

  江遇用力地、慎重地把他整个人揽进怀里,不想露出一丝缝隙,生怕人世间的风刀霜剑透进来,在他心爱的人身上刻下累累的伤痕。

  “江遇……我……”林见汐被他抱在怀里,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到江遇急促的心跳。

  心跳。

  他惶然地张开口,声音虚弱得像是一缕随风就散的烟:“我没有爸爸妈妈了……江遇……”

  江遇感觉到有眼泪落在自己胸膛,它那么多、那么多,源源不绝,像是滚烫的岩浆,烧穿了他的骨头,他束手无策,只能跟着一起流泪。

  他似乎听见了林见汐的哭声,又似乎没听见,他的灵魂就像翻腾的泡沫,被眼泪砸得快要烟消云散,耳朵里响起某种陌生的、却又无比熟悉的声音,像是有狂风在身体里翻江倒海。

  他闭上眼睛,恍惚间,规矩的书房好像变成了一片寂寂无人的荒野,而他和林见汐变成了两株在风里缠绕在一起的野草。原来是这样,他一边抱住林见汐,一边绝望又麻木地想,原来是这样。

  原来那种生猛的、强大到让他没办法控制只能远远躲开的、相隔万里依然让他魂牵梦萦,让他想要不顾一切回到林见汐身边的,原来那种单薄的、脆弱的、连碎裂的声音听起来都显得悲壮的东西,就是相依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