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宿敌奉旨搅基 第15章

作者:唐不弃 标签: 宫廷侯爵 欢喜冤家 强强 穿越重生

  永安帝眼睛倏地一亮。

  程怀璟见他终于明白过来,微微点头一笑,桃花眼下鲜红泪痣轻漾。“是了,陛下不若等待平乐侯回京述职再说?”

  永安帝秦肃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瞬间转怒为喜,沉声对阶下立着的百官慨然道:“今日朝会还有甚事儿要报?都快些报来。”

  有关西域以及平乐侯郝春的事儿,就此揭过不提。

  陈景明立在文官队伍最末梢,不动声色地又把头低下。

  隔着百余尺距离,与永安帝并坐临朝的大司空程怀璟微微掀起眼皮,目光落在这位新科寒门状元葱绿官袍,无声地勾唇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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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了朝,陈景明迤逦排在众官后头,慢吞吞走下御阶。

  “陈御史!陈御史留步!”

  陈景明抬头,果不其然,见又是那个曾闹出过榜下捉婿戏码的兵部元侍郎。

  今年秋朝廷头一遭儿改制,广选寒门子,他作为榜首赫赫有名。放榜那日,他刚出现在朱雀大街,立刻就叫这位元侍郎家的仆从捉入马车。当时那位元侍郎在车内笑吟吟对他道,状元郎此番高中,老夫先恭贺则个!

  不敢。陈景明被几个仆从扭过来,满心不情愿。况且他当时还未能看见榜单,踟蹰了一瞬,才谨慎地答道,学生尚未见到榜,这状元郎一词……

  老夫已经替你看过了!元侍郎亲切地拍了拍身边空位,和颜悦色地对他笑道,你可是唤作陈景明?南阳人?

  正是。

  那就错不了!元侍郎呵呵大笑。你正是今岁朝廷改制后新鲜出炉的状元郎,眼下整座长安城都闹腾开了,多少官员家里要捉你回去做女婿。老夫不才,先行一步、先行一步,哈哈!

  元侍郎左一句哈哈,右一个呵呵,陈景明无所适从,只得低头静静地道,学生才疏学浅,侥幸得中魁元,不敢高攀贵府女郎。

  哎,怎么叫高攀呢?元侍郎一叠连声地道,这是老夫爱你有才,是老夫高攀。

  那日在元侍郎马车内的记忆一时间都涌入心头,陈景明下意识皱了皱眉,抬头看向正立在台阶下候着他的元侍郎。

  “下官见过侍郎大人!”

  “不必拘束、不必拘束。”元侍郎满不在乎地挥手,朝他笑得格外热切。“近日天气不错,老夫家中菊花开的正艳。不知陈御史是否肯赏脸,来老夫家中小坐?”

  元侍郎今年只得四十,膝下倒是有三个女儿,千娇万艳,长女早早闯下个才女名头,至今却仍无人问津,元侍郎不免有些急切。

  这不,拉郎拉到了朝会御阶下。

  其余诸官均心知肚明,今年这一科秋闱不比寻常,程大司空亲自坐镇,这位新科状元郎……可是程大司空亲笔圈点的才俊。

  满朝文武,人人都想巴结程大司空,却苦于找不到门路。

  程大司空一不贪财二不好色,大司空府邸形同虚设,日常只与帝君同吃同住。下了朝,百官连他的面都见不到。更别提上门送人情了!

  幸好这位程大司空今年点了个状元,亲自收入门下。讨好这位新科状元郎,可不就是讨好了程大司空。

  满朝文武,人人都抢着招婿,都想抢陈景明。

  可恨元侍郎下手太快!

  “侍郎大人,”被众官员视作香饽饽的陈景明却苦不堪言,拱了拱手,推辞道:“下官近日身体不适,怕是去不得。”

  “哦,不适?是哪里不舒服,可要寻个老成些的大夫来瞧瞧?”元侍郎立刻打蛇随棍上,愈发热切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元侍郎:陈御史哪里不适?

  陈景明(皱眉,抚心口):老婆还在边关不肯回来,本攻哪哪儿都不适。

第19章 质问

  阶墀下元侍郎笑容可掬,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力邀陈景明去府内赏花,又要替他找大夫开方子治疾。陈景明一窒,眼角余光扫到好事的众人都屏息等待下文。

  被人当作猴子看,原本也不体面。

  陈景明心内暗自恼火,但元侍郎官阶正四品,比他这个七品学官高着一大截,眼下也不能得罪太狠。他垂下眼,静静地叹了口气。“实不相瞒,学生自幼父母双亡,家中一贫如洗,某次去山崖砍柴时不慎从崖壁滚落……”

  陈景明故意顿了顿,随后抬眼迎向兵部元侍郎茫然的脸,咳嗽两声,十分腼腆地道:“学生跌伤了后腰,天一冷,立着都够呛。”

  嘶——!

  陈景明听见耳边传来一片倒吸气声,他心内暗笑,悠悠地走到台阶下,凑到元侍郎身前儿,故意垂着眼,越发觍然。 “侍郎大人,令媛青春大好,何必耗在下官这个废人身上?”

  兵部侍郎元起实际上也在倒抽气,但他非得面皮端着,也压低了声音,郑重道:“陈御史,你那腰……”

  陈景明红着脸摇头,一副十分难以启齿的模样,声如蚊蚋。“那个,下官……真的不行。”

  嘶——!

  元侍郎从牙缝里头溜出道冷气,左右看了看,索性也顾不得身份了,大手揽住陈景明肩头。两人朱红色与葱绿色官袍交织,像极了乡野间大俗大雅的红绿配。

  “这话可不能儿戏啊陈御史!”

  陈景明苦着脸,别扭道:“这事儿何须大人提醒?下官也是个男儿,也知晓祖宗教诲,这、这要不是实在伤的不是地方,下官又怎敢与大人说?”

  元侍郎眼睛顺道就溜下去了,奈何应天.朝官袍太过倜傥,只能看见这位新科状元郎腿长腰细背直,那块最关键的地方,瞅不出啥异状。

  元侍郎恨不得把陈景明这身葱绿官袍给扒了!

  “要不这么着,”元侍郎犹自不甘心,积极地建议道:“我寻个大夫替你瞧瞧子孙.根儿?这宗族繁衍一事儿,可马虎不得。”

  陈景明心里头骂了句粗话,眼皮却依然耷拉着,薄唇微启。“谢侍郎大人关心!只是下官这陈年旧疴……它看不好了。”

  兵部侍郎元起脸色变了又变,从绿色儿变成赤红,最后憋紫了脸膛,陡然间大声嚷嚷道:“嗐,老夫这是顾虑你陈家子嗣吗?老夫这是、这是……”

  元侍郎卡壳一瞬,喘着粗气儿猛地大吼了句。“老夫这是爱惜人才!”

  兵部侍郎元起武将出身,丹田气十足雄壮,这一嗓子吼的陈景明耳朵嗡嗡的,险些聋了。

  周遭听热闹的百官脸色五味杂陈。

  “侍郎大人,”陈景明扶着腰,脸色微红。“下官这腰……它一到天阴下雨就疼,秋天也疼,整个冬季都爬不起床。”

  元侍郎大力拍打他肩头,高声道:“不妨事、不妨事儿,回头老夫就让人送鞭去你府上。”

  行吧,话都让他一人说绝了。

  陈景明无可无不可,有气无力地应了句。“那就,多谢大人厚爱!”

  “不谢不谢。”元侍郎装了半天爱才如命的伯乐,偷眼见众官员都走的差不多了,这才压低嗓子狐疑道:“你真的不行?”

  陈景明默默地又爆了句粗口,面上却七情不动,只摇了摇头。

  元侍郎看他的眼神瞬间带了同情,拍拍他肩头,深沉地道:“老夫今日就让小厮多送些鞭给你,除了天上八爪飞龙弄不到,但凡地上跑的四个蹄儿的,老夫都弄来给你补补。”

  陈景明撩起眼皮,似笑非笑地觑了他一眼,从善如流地拱手。“那就,多谢大人厚爱!”

  秋闱放榜日,兵部元侍郎就想把据说有才女之名的长女嫁给他,如今更迫切了,居然丝毫不顾及他“不能人道”,打算强行赶鸭子上架,用大量滋补药物来促进婚事。陈景明内心嗤笑,但他走的时候还是恭敬有礼,躬身施施然道:“若无其他事,下官这就先告辞了。”

  礼数俱足地,逃之夭夭。

  可惜陈景明千算万算,没料到在回家路上还是被人堵了。他新近入朝,在连宣纸都嫌贵的长安城,也就只能赁个东市窄巷的三进宅院。从宫门口到宅院,免不了安步当车。

  结果他就在巷子口被人堵了。

  一个头戴白纱幂离的女娇娘立在巷子口,随从侍女半个都无,怯生生地叫住他。“是陈御史吗?”

  陈景明左右看看,这该死的僻静巷子,连个路人都没。

  他只得应了。“是!”

  女娇娘又怯生生地侧身行了个礼。“奴家姓元,正在与陈御史议亲的是奴家阿姊。”

  陈景明心里咯噔一声,俊美脸上却丝毫看不出波澜。“啊,原来是元家女郎。学生这厢有礼了!”

  一问一答,像极了秘戏本里私会桥段。

  自称是兵部元侍郎家次女的娇娘子又主动往前走了两步,声音又蜜又嫩。“有件事,阿爹拦着不让奴家说,可奴家心里头想着,既然是终身大事,于陈御史而言必然也是十分要紧的。因此,奴家不得不与陈御史您说一声。”

  陈景明心生警惕,脚步后撤,距这位女子尺余远。“女郎请说!”

  “听阿爹说,陈御史之所以要与阿姊议亲,是因为爱极了阿姊那句‘城南小陌又逢春,只见梅花不见人。’可奴家思来想去,有件事,陈御史或许不知。”

  陈景明忍不住皱眉,淡淡地一拱手。“是何事?”

  女子见他接话,立即欣欣然地又道:“那句诗,原本不是阿姊写的,只因阿姊自幼只想着嫁入宫内做后妃,不得不弄点才学名头。可如今圣上不娶,无奈何,这才退而求其次,择了陈御史呢!”

  但凡是个男人,都不乐意听到自己原来是个备选。

  陈景明也不例外。

  他眉头皱的更紧了些,神色淡淡。“哦?”

  那女子见他果然不愉,便抿嘴轻笑了一声,蜜又嫩的声音从白纱幂离下透出来。“那两句诗,原是阿奴写的哩!后头还有两句,若是陈御史不信,阿奴可以念给你听。”

  那女子果然曼声吟哦起来。

  “城南小陌又逢春,

  只见梅花不见人。

  人有生老三千疾,

  唯有相思不可医。”

  平仄不是很通,韵脚换的也未免太快。陈景明心内嗤了一声,明面儿上却依旧温声道:“啊,晓得了。”

  女子似乎大感意外,失落地追问道:“陈御史如今听到了完整诗句,不知你与阿姊的亲事……”

  陈景明挑眉。“有感于女郎诚意相告,下官也有件隐秘事儿,女郎想不想听?”

  女子立刻点头。

  陈景明勾唇微微笑了笑。“下官幼时跌伤过,伤了不该伤的地方,毕生没法有子嗣了。所以女郎所言的亲事,当真不知从何说起!”

  自他说出跌伤开始,女子身子便微晃了晃,到他“坦言”不能有子嗣,女子便晃的几乎快站不住了。迟迟艾艾半天,连句完整话都说不出。

  陈景明趁机躬身拢袖,低头假意忧愁道:“多谢女郎厚爱,下官自忖是个废人,就不耽搁女郎及女郎阿姊的青春了。”

  这女子原本也没挑明是自荐,但私自来他回家路上堵着,半个随从丫头都不带,摆明了是来与他撩拨私情。

  陈景明心下明镜儿似的,施礼毕,低头便从女子身边走过。擦身而过的时候,就听那女子带着泣音问他。“你、你当真不行?”

  “啊,当真不行。”

  陈景明头也不回地应了,然后便仿佛羞惭至极般,匆匆地加快脚步逃开了。

  深秋天光秾艳,斜片儿照在窄巷内,没来由地拉长了人的影子。人影衣冠楚楚,越发衬得光阴寂寂然。陈景明在推门进院的时候还想了一瞬,只见梅花不见人,这不是恰好应了永安十年冬那个荒唐的梦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