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宿敌奉旨搅基 第16章

作者:唐不弃 标签: 宫廷侯爵 欢喜冤家 强强 穿越重生

  梦里,平乐侯爷郝春呲牙朝他笑的正欢,两颗雪白小虎牙钩子似的,叼走了他的精魂。

  梦醒来,只有他一人对着湿哒哒的棉袍暗自生恨。

  永安十年冬,伏龙寺外老梅开的正艳。六根不净的光头和尚姬央日日念经侍佛,却与他道,只盼着死后能在奈何桥头再遇见生前情人。

  呵!

  他之所以喜爱那两句诗,也不过是为了,那两句诗总能令他想起那个嚣张跋扈的平乐侯。

  平乐侯爷郝春,四年间横扫西域诸国蛮夷,收拢了昔日郝家军旧部,重新安置了节度使府衙。朝廷陆续派去的督粮官回来都说,每次出战,小侯爷都是身先士卒,浑似个不要命的。

  他不要命作甚?

  陈景明推开书房的门,吱吖一声,木板门在风中轻晃。

  他不要命了,那他怎么办?

  他可是为了那位平乐侯爷,连男人的脸都不要了,公然承认自己不行。今日又连番拒了元侍郎与其女,晚些时候元侍郎再敲锣打鼓地送一堆鞭来,那就满长安城都晓得他腰坏了。

  陈景明满心郁愤,又咬牙切齿地恨起郝春来。只可惜郝春眼下远在千里之外,他揪不住人,只得将一腔子郁闷都挥洒在书房案头成摞的卷宗里。光帝年间曾设立钩狱丞,后来江山更迭,大理寺这些个陈年旧案就此搁置,渐渐蒙尘。他如今侥幸中了个新科魁首,忝列七品学官,每日里除了修史外无事可做,便主动要了这些无人问津的旧卷宗,家常对着卷宗一行行琢磨。

  因为存了私心,他这段时日尤其着重去翻光帝至渌帝年间郝家的案子。

  ……咦?

  正在阅卷的陈景明一愣,提笔重重地在某页圈了个记号。随后他抬起眼,漆黑不见底的瞳仁内突然有了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城南小陌又逢春,

  只见梅花不见人。

  人有生老三千疾,

  唯有相思不可医。

  ——这诗作者是我家宝太太,就我作者专栏能翻到的宝藏萌主读者太太,她特地儿送给郝春这本书的。

  o(*≧▽≦)ツ

  ps关于韵脚:这个是长诗的起始四句,会换韵,不是格律诗,所以二四不押韵。然后平仄也不甚讲究,是因为考虑文中吟诗的元侍郎家女儿也不咋地,水平粗浅。唠叨完毕

第20章 意外

  永安十四年,十一月二十。

  西域。

  边关苦寒,白日里炽热流火的日头到了夜里便躲了起来,月华照在沙漠上,就连光华都是冷的。

  郝春裹着一袭裘衣大氅在月色下舞枪,枪.头红缨不时簌簌地震颤出杀音。

  挑、刺、回钩。

  郝春又一次腾空而起,少年身影在空寂无人的沙漠里锐利如枪。仿佛是这支红缨枪早已入了他的魂,又似乎,他的人与枪本就是一体。脚下沙子划拉出两道深深的长痕,很快过了阵夜风,脚印又被沙子重新掩埋。

  这是个什么都留不下痕迹的地方。

  郝春抿着唇。这里没有人需要他演戏,他也终于不必再面对长安城的深渊。人人都说他简在帝心,人人都妒忌他年少封侯,没有人在意他是否愿意。从十五岁那年永安帝赐下府邸爵位那天,他撩衣跪在阶下接旨,他就不、愿、意!

  这爵位是他拿庶长兄的命换来的!

  庶长兄长得那样魁梧奇伟,若不是为了养活他,也不必去做偷鸡摸狗的事。若不是窃了一户人家隔夜的囊饼,哥哥也不会被捉拿下狱。再然后,再然后……那就是一条不归路。

  都说是长兄如父,阿哥本就比他大着十几岁,又生的老成,十六岁那年逃狱后就上山做了贼首。官兵来平叛,身为贼首的阿哥就此打入死牢。阿哥大祸临头前将他送入育婴堂,而阿哥自己却辗转被送入宫中,做了当今永安帝的替死鬼。

  阿哥与永安帝面目只有五六分相似,身材却一般无二。于是在入宫前,有位手眼通天的梅大人替他换了脸,刀子一刀刀落下,阿哥从此变成永安帝替身。

  阿哥死的不体面。

  那年执掌朝纲的是女主旻皇后,旻皇后对身为其子侄辈的永安帝起了不该有的不.伦恋慕,阿哥作为永安帝替身刚被送入宫中,便与旻皇后纠缠在一处。听说,最终阿哥是死在那个老女人的床上。

  刷!红缨枪.尖劈出一道雪白寒芒。

  郝春拄着红缨枪,独自立在空荡荡的沙漠中央赫赫地喘气。月光披在他头顶,倾泻而下,华丽裘衣上的云纹麒麟熠熠生辉。这是他拿庶长兄的命换来的富贵!

  这富贵,是他毕生洗不净的罪孽。

  郝春拖着身后长长的影子回营,及膝靴筒内让风灌了沙,一走路便硌脚。但他懒得停下来倒沙子。

  来了西域四年整,他的脚磨破了又结痂、然后再磨破,后脚跟拉了数十道血口子,手指贴上去,锯齿般,扎的手疼。

  就这么着吧,皮肉之苦总好过于心累。

  月色下两盏灯亮着,沈虎头正在按照宫里头的规矩,派人捉对儿巡逻。每两个兵勇走过去,光芒便在郝春眼皮子上跳一下。

  郝春呲牙,立住脚不走了。

  大概是他实在滞留西域太久,永安帝起了疑心,今年夏天特地派龙虎贲武侯沈虎头来送粮。沈虎头一来就是个发号施令的架势,看他这粗糙模样哪哪儿都不顺眼,就连兵营里头也妄图插手。

  呵!

  郝春在月色下呵出口热气。

  “侯爷,您回来了?”沈虎头霍地掀开大帐走出来,迎面就看见郝春拄着杆红缨枪立在沙地里傻笑。他愣了愣,随即热切地迎上来。“外头寒,快进来喝酒!我特地从长安给你弄来的桃花醉,还剩下两坛,咱喝完了可就没了!”

  话里话外,都不过是催他回京。

  郝春呲牙笑了一声,刷地从沙地里拔出红缨枪扛着,无可无不可地应了。“喝酒!不过就咱俩没意思,多叫几个人来。”

  沈虎头面露犹豫。“这酒可是百两一壶,这两坛还是存货,意思意思也就行了,真和底下那些粗汉子喝,就他们那海量,还不得抱着坛子牛饮?太糟蹋酒了!”

  郝春呲牙笑。粗汉子?号角一吹,替他郝春卖命的就是这些粗汉子,长安纨绔子弟们只晓得穿朱著紫地抱着桃花醉吟诗作对。就沈虎头这样的,在西域待不满半年就得死。

  沈虎头来了也快半年了。

  “没事儿,营里头兄弟们喝的,都算在我头上!”郝春挑眉,笑得满不在乎。“等到了长安,小爷我包准还你个十坛八坛桃花醉!”

  沈虎头一愣,片刻后不敢置信地瞪着他。

  郝春假意看不见般,抬起脚,在经过时故意撞了撞沈虎头肩头,亲亲热热地道:“这地儿冻的很,土都裂了,咱也不是个傻的,今年冬天肯定要回长安去养养了嘛!何况我这肺……”

  郝春故意又咳嗽了两声。“你这次来没给带胡太医的药,小爷我就是铁打的,也耗不下去了不是?”

  沈虎头瞳仁微缩,尬笑了几声。“嘿嘿,那个、那个真忘了。不是故意不给你带药来着。”

  郝春也不戳穿,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双明亮的丹凤眼在月光下令人遍体生寒。

  沈虎头越发觉得站不住脚,尬笑着拍了拍郝春肩头,率先往大帐内邀约。“夜里寒,还是先进去喝酒。”

  郝春跟着他往前走,扭头,提高嗓门喊了句。“都听见了?今晚沈督军请兄弟们喝酒!上等的桃花醉,百两一壶,沈督军特地从长安城宫里头带来的!”

  沈虎头先前并没说是永安帝所赐,但郝春一语叫破,他张了张嘴,到底没敢说不是。

  郝春内心嗤笑。

  当夜,帅帐内灯火通明,抱着空坛子从督粮官营帐走回到帅帐的郝春脚步踉跄,笑声却异常爽朗。两道聚翠浓眉跟会说话似的,秋水瞳内波光粼粼。

  “喝!喝完了这壶酒,小爷我带你们回长安!”

  **

  永安十四年腊月初三,平乐侯郝春率着大军抵达函谷关,在关内完成了与朝廷委派的新任将领交接,随后只带领数百亲信子弟,在督粮官沈虎头的陪同下一道返回长安。

  来时黄沙漫漫,走的那天日头却特别好,照的郝春年轻脸庞上似有灼灼荣光。

  玉华驄,青丝鞚。

  少年骑在马背,烈风吹动猩红大氅,头顶红缨在日头底下迎风飞扬。

  “驾——!”

  郝春一骑绝尘,率先奔入荒漠,竟然弃了官道,直接越山过蒲类海。

  慌的督粮官沈虎头匆忙整饬队伍,带着朝廷派来的马匹骆驼,迤逦缀在郝春屁股后头。风扬起,众人均是风尘仆仆。

  腊月十八,郝春在众人劝说下终于重回官道,胯.下玉华骢不耐地刨动四蹄,等待后头大队伍跟上。郝春以手搭眉骨,朝前张望了眼。

  辚辚马车声传来。

  前头官道上迎面来了辆黄金车。车壁均以红黄底色图绘,缀以琳琅宝石,八匹凉州大马拉车。赶车人穿着一袭雪白长袍,眉目低垂,看不清具体是谁。

  “前头的可是平乐侯爷?”

  似乎是看见了郝春,那辆车居然停下来。马车内懒洋洋挑出一只玉白的手,手指勾了勾,纡尊降贵般地从车窗前探出脸。车内男子覆着张雪白欢喜假面,假面红唇微勾,狭长眼儿绘的又邪魅又妖孽。

  郝春皱着眉头,不耐烦地骑在马背上,啪地甩了一声鞭子。“你是谁?为什么要问小爷我的身份?”

  马车内妖孽男子声音便多了丝笑谑,白色欢喜假面后的琥珀色猫儿眼珠子转了转。“哟呵,到底是年轻人,火气这样旺!”

  “他年轻,难道我就不年轻了吗?”从车内传出另一个男子低沉的声音,饱含醋意,怒气隐隐然像压在坛子封条下的火,火星子燎舌,眼见着要炸。

  郝春愣了愣。

  “侯爷,”护随在郝春身边的沈虎头见他迟迟不动作,催马上前,凑近了低声问道:“要不要我率弟兄们把这辆车掀开?”

  堂堂世家权贵子,去了西域数月,如今开口闭口都是弟兄们,一股子江湖豪侠气。说的再难听点,还挺像山贼。

  自认为与山贼头领有差距的小侯爷郝春扬起脸,从鼻孔里冷冷地哼了一声。“一边儿去!”

  “可是侯爷……”沈虎头不服。

  “这辆车里的不是一般人。”郝春呲牙笑了声,啪地又甩了响空鞭。“再说了,你也管不得!”

  沈虎头气鼓鼓地拿手指着那辆金碧辉煌的马车,发狠道:“侯爷,这是去长安城的路。圣上几次三番下诏让您回京参加春日宴,如今这不长眼的东西堵了您的路,往大了说,这就是故意阻挠您奉旨上京,这就是杀头的罪!”

  沈虎头自认为说话声音不大,但多年军旅生涯,他这嗓子吼出来就是嗡嗡的,震的郝春耳膜都疼。

  “嘘,别吵!”

  郝春浓眉紧皱,还没来得及阻止,车内那两人已经听见了。

  “哈哈哈哈,阿四你听见了没?那个人凶我,我……好怕怕哦!”妖孽男子声调柔软腻蜜,一双猫儿眼灵动地转了转,分明就是在与那个阿四撒娇。

  沈虎头惊的浑身一抖,忍不住嘟囔了句。“瘆人!个大男人说话真瘆人!”

  哗啦,车门毫无预兆地打开,从内奔袭出一道青灰色的人影。话随人到,人影霍然遮住了日头的光,长剑抵死在沈虎头柔软的咽喉。

  “你敢说他的不是!”青灰色人影冷笑了一声,话语凉的就像冰湖下的影子。“你有几条命可以送给他?”

  沈虎头此刻人在马上,眼睁睁地看见一道残影逼近,手还没搭是刀鞘,就已经被制住。长剑森冷的气息迫近鼻端,这分明是一把杀过无数人的剑!

  “你、你到底是谁?”性命在别人一念之间,沈虎头吓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他抖着嗓子,双目求助般地转向郝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