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宿敌奉旨搅基 第35章

作者:唐不弃 标签: 宫廷侯爵 欢喜冤家 强强 穿越重生

  可惜,裴元眼底只有那个平乐侯爷郝春。

  陆几淡淡地掉开眼,抬手又长饮了一大口梨花白。“唔,阿元自打做了官后,说话便越来越教人听不懂了。”

  裴元放下茶盅,唇边那粒浅梨涡再次若隐若现。“那,说句实在话,我觉得如今就说姓陈的完蛋,有点言过其实。”

  安阳王秦典颔首微微一笑。“他毕竟是程大司空的弟子。”

  陆几放下跷在凉亭的脚,望了眼裴元,轻描淡写地接口。“那就杀了,一了百了。”

  裴元微微一怔。

  安阳王秦典往后坐直了身子,故意迟疑道:“长安乃天子脚下……”

  “姓陈的不是要被撵去江南么?”陆几跳下地,披衣散发,懒洋洋地笑了声。“待他一出长安,便通知卢阳范家的人。”

  陈景明查办卢阳范家在江南道鬻官一案,结果在大理寺夜讯范勋,范勋便死了。如今尸首还被卢阳范家长房供在灵堂尚未下葬,这血海深仇,压根不须旁人挑拨,只消把陈景明被逐出京的消息稍微提点一两句,后头的,就当真如陆几所说,一了百了。

  安阳王秦典内心盘桓已毕,再看陆几,忍不住带了几分真切笑意。“哦?须待他出长安?”

  “明日,某与几位长安世家子,”裴元手指轻捻茶盅上的浮凸云纹,轻声道:“须同去范家吊唁。”

  安阳王尚未来得及开口,陆几却摇了摇头,断然否决。“不成,你不能亲自去说。”

  裴元抬眼望向陆几。

  灯火辉煌下陆几眉目微动,笑容莫名多了分戾气。“我与范勋平辈,是他几个儿子的长辈,我去说!”

  安阳王秦典默了一瞬,端起茶盅,笑道:“如此,便劳烦陆家六郎。”

  陆几扬眉一笑。“王爷客气!”

  作者有话要说:

  郝春:你丫耍流氓!敢挠小爷我的痒痒肉!╭(╯^╰)╮

  陈景明:你个无赖、流氓、泼皮!你、你居然敢当众验货?!╭(╯^╰)╮

第38章 ——

  第二日卯时,金殿,百官鱼贯而入议事。

  永安帝秦肃却派人拦了陈景明,嘱咐他,让他一直在东角门外候着。日头渐渐升起,夏日烈阳照在陈景明连夜缝补过的绯红色官袍,身形佝偻着,低头弯腰,说不出的落魄。

  就像一条被晾在烈阳下曝晒的咸鱼。

  “卢阳范家一案,就此结案。”大司空程怀璟侧身坐在帝君左侧,微微蹙眉,淡声道:“然,御史台陈景明侦办不力,当领罚。”

  长安城内真正的权贵世家早已连夜得到了消息,但还是均齐齐抬眉,假意露出惊讶的表情。

  程怀璟注视这些心思各异的百官,内心无声冷笑,话语却听不出丝毫波澜。“卢阳范家是在江南道上被人告了,江南距长安,路途迢递,况,此案已着御史台协理、大理寺主办,此次结案,就交予大理寺去办吧!”

  大理寺寺卿蓝湄与少卿裴元同时出列,恭声应了。

  程怀璟揉了揉额角,看似不胜疲倦。永安帝秦肃立即倾身凑近,十二冠玉旒轻响,压低嗓门与程怀璟问了句什么,程怀璟摇了摇头。

  再抬起眼,程怀璟一脸疲惫。“着,撤去陈景明御史台监察御史一职,恢复其白衣之身,今日日落前,必须离开长安城。”

  撵人撵的如此急,群臣中倒当真有诧异的。

  裴元扬起脸,不顾身后右侧陆几疯狂递眼神,昂然自若地追问道:“便,终身不得再入长安么?”

  程怀璟盯了他一眼,殷红薄唇微分,似笑非笑。“裴少卿的意思是?”

  “陈御史虽然官职被褫夺了,是个庶民,但他眼下与平乐侯爷尚还有桩婚约。”裴元施施然地拱了拱手,语气淡然。“不知大司空对此可有甚安排?”

  程怀璟侧头去睇永安帝秦肃。

  永安帝秦肃晓得这是轮到他发话了!咳嗽了两声,浓眉高挑,不悦道:“一码归一码,现在谈的是官事。”

  只字不提取消与平乐侯郝春的婚约。

  裴元眼眸微动,张了张唇,又试探地补了一句。“应天自立朝以来,官庶不得通婚。陛下,臣问的这桩,也是官事。”

  永安帝秦肃不耐烦地挥了挥衣袖,玄色大摆轻漾。“这件事,回头再议。太常寺陆奉常呢?这都多久了,还病着呢?”

  陆奉常是陆几族叔,陆奉常人不在,旁人便都将目光投向陆几。陆几躬身出列,略带忧愁地回道:“禀陛下,族叔自幼苦夏,如今又犯了旧疾,缠绵病榻不能起。确实还病着!”

  永安帝秦肃冷笑了一声,隔着十二冠玉旒,他那双锐利的鹰眼似乎也远在青空般。“裴元?”

  裴元仰起头。

  永安帝秦肃再次开口时,每个字都又冷又硬。“你就这样容不得陈景明?”

  裴元悚然而惊,瑟缩着跪地。“陛下,臣不敢。”

  “又或者,你是在暗指朕所赐的这桩婚姻不妥?”永安帝秦肃自宽边龙椅往前倾身,视线极具压迫感。“官庶不婚,那是谁定下的规矩?”

  裴元头都不敢抬,抖着嗓子颤声道:“是、是应天立国以来,都是这样的规矩。”

  “哦?”永安帝秦肃沉沉地笑了一声,笑声从玄色帝王朝服内震荡而出,如同被施了法术般,久久回旋于金殿内。

  群臣皆悚然。

  永安帝秦肃在登基前于江南封地,十一岁出征北狄,性情嗜杀,有人屠的绰号。为了夺龙椅,在秦岭执方天画戟冲杀,杀了数十万人。诸世家均流传着个说法,说是永安帝生母贤皇后本就是个胡人,在永安帝身上,流着胡人的血。

  登基后十年,永安帝忙着安置郡县广设粮仓,自永安十年至十五年,又为程大司空亲自修缮寒梅池与玉琼楼。算起来,永安帝已有十余年不曾大开杀戒了。

  但苍鹰毕竟是苍鹰,何况他是个重情的人。

  永安帝自幼受的是帝王术,怒极而笑,本也是帝王家惯有的事。

  噗通通,百官吓得挨个儿跪了下去,屏住呼吸,大气儿都不敢出。只唯恐再多放个屁,就叫永安帝勾起了杀人的兴致,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永安帝秦肃就在群臣悚栗中起身,缓缓地走下台阶,站在群臣的面前,玄色大摆窸窸窣窣地拂动。

  “朕再问一遍,这是谁立下的规矩?”

  裴元白着脸跪在最前头,目光所及只有帝君的一角衣袍。他将心一横,低头叩首,梗着声音直直地道:“回陛下,我朝自立国以来,就有这样的法令。”

  “有这法令?”永安帝秦肃回头望向大司空程怀璟。

  程怀璟殷红薄唇微弯,摇了摇头。

  永安帝秦肃便慨然地回头,负着手,重重地道:“大司空说没有!”

  “这、这是写在应天典第一百八十条。”

  裴元眼角余光其实已经瞥见陆几在拼命朝他丢眼色,但他已经惹怒了帝君,此番必定不能善了,倒不如,索性把他要说的话都一口气说出来。他重又叩首,一字一顿地咬牙道:“陛下若是不信,可命人当场查验应天法典!”

  他略过了程怀璟。

  程怀璟也缓缓地起身,勾唇凉薄一笑。“应天所有典籍,如今都着落在我这。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裴元脸色惨白,梗着脖子直勾勾地望着程怀璟。自阶下至王座,实则隔着十余尺,况且有高低之分。他这样费力地抬头仰望王座左首处的程怀璟,对程怀璟而言也不过是无谓。

  孱弱的,就像一只蝼蚁。

  程怀璟缓缓地拾步走下台阶,与永安帝秦肃并列,转过头,对永安帝笑了笑。“陛下,今日就议到这里吧?”

  永安帝秦肃惯来是只要见到他笑就魂不守舍,立即应道:“卿……咳咳,程卿所言极是!”

  永安帝环顾四周,百官一片朱紫,皆伏地跪着不敢看他。他略带了点不耐烦,沉声道:“朕乏了,若是还有谁有要禀的,回头递折子到御史台。”

  御史台大夫宿桓高声应了。

  宿桓于人生最落魄时,叫程怀璟给捡了,历来凡事皆以程怀璟马首是瞻。所谓递折子到御史台,然后再呈报御览,不过走个流程罢了。朝内众官都知晓,无论走御史兰台寺或呈报御览,折子都会先递到大司空程怀璟的手上。大司空看过后,还余下几本能当真送与永安帝过目,就不得而知了。

  唯一能当面直陈的机会,只有朝会。

  “陛下,陛下留步!”大理寺寺卿蓝湄虽然惯来与少卿裴元不对付,但眼下裴元得罪了帝君,后续到底怎么个处理,他不得不多问几句。“裴少卿今日言语虽有失莽撞,但……”

  “莽撞?”永安帝秦肃一口截断,回头冷笑了声。“朕看他是在质疑朕!”

  “臣……不敢。”裴元脸皮如雪片般白,抖索着孱弱肩头,颤声道:“臣朝会失言,愿辞去大理寺少卿一职,白衣归家。”

  裴氏原本不是长安大族,数十年前自山西晋中迁徙了一支来京城,但长安这支人丁不旺,如今更是只有裴元一个子弟辈入了朝。裴元所谓归家,大约指的不是辞了官在长安城赏花饮酒,而是远返晋中。

  程怀璟见裴元此刻尚不死心,拿远返晋中来要挟,又摆出一副凄苦模样,倒忍不住勾唇,也笑了笑。“听闻裴家阿元曾点评过全长安的贵家女?”

  裴元略有些疑惑地望向程怀璟。

  程怀璟殷红薄唇微勾,拢袖点头笑道:“本官虽不甚了了,但也知晓裴家阿元才貌双绝,曾点评过一句,说是全长安都是些个庸脂俗粉,没有可妻者。此番裴家阿元回到晋中,或许能巧遇佳丽,也未可知。”

  “哈哈哈!”程怀璟讲了个冷笑话,永安帝秦肃率先捧场。他哈哈大笑着接口道:“不错!甚善!若是裴卿当真能成就一段美满姻缘,倒也算塞翁失马。”

  竟是默许了裴元辞官返回故里。

  大理寺寺卿蓝湄把一颗心放回肚皮,不动声色地垂下头,再不吱声。

  陆几动了动唇,却看见角落里几个人在对他使眼色,便默然片刻,重又把目光落在裴元身上。裴元现在堪称万众瞩目,浑身针扎似的疼,但他生性高傲,只咬死下唇再不求饶。

  永安帝秦肃便不再顾及,把住大司空程怀璟的胳膊,两人一道相携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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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阳王秦典虽然是目前宗室内呼声最高的继位人选,却苦于不能上朝,直到散朝后才知晓这则消息。

  砰!

  安阳王秦典铁青着脸,砸烂手中茶盏,在茶汤飞溅中冷笑了一声。“那个姓陈的本就活不长,裴元怎地就那样沉不住气?现在好,为了将死的人,硬是把自家前程也给砸进去了!”

  “那是因为王爷没留意,”旁边一个幕僚低声上前,附耳道:“王爷,裴元对平乐侯有心思。”

  安阳王秦典皱眉,似乎不信。“难道他也喜欢男人?”

  “是不是喜欢男人,属下不知。”那幕僚笑了一声,压低嗓门。“但是裴元与那平乐侯自幼相识,怕是早就情根深种。平乐侯与那个姓陈的被陛下赐婚,裴元他岂能忍?”

  安阳王秦典抬眉惊讶地笑道:“果然有此事?”

  幕僚退开半步,躬身道:“裴元痴慕于平乐侯,在长安世家是个不可说的秘密,属下也是百般辗转打听来的,必定错不了。眼下裴元被黜,依王爷您看,下一步该如何?”

  安阳王眯着眼想了会儿,又追问道:“那陆几?”

  幕僚抬起头,笑得诡异。“陆几原本是个名士,打从平乐侯奉旨远征西域后,他就莫名其妙地弃笔从戎。王爷,您觉着他是为了谁?”

  安阳王秦典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点了个头。“哦,敢情他也瞧上了平乐侯!”

  幕僚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安阳王秦典已经自己接了下去,皱着眉头,眼神说不出的嫉恨。“这平乐侯也就胜在年轻,和个女人似的,他那脸上涂的啥?去了西域几年,风吹日晒的,本王见他也不曾变黑!偏又唇红齿白,专靠色相迷惑人!如今祸害了一个裴元不算,竟然还要祸害陆几?当真是红颜祸水、红颜祸水!”

  幕僚望着安阳王秦典那一脸细白麻子,以及因为嫉恨而发红的倒三角眼,想了想,索性闭了嘴。

  “无耻!实在无耻至极!”安阳王秦典重重地拍了下几案,愤愤地道:“你们仔细看紧着些,别叫陆几也给平乐侯那厮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