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宿敌奉旨搅基 第36章

作者:唐不弃 标签: 宫廷侯爵 欢喜冤家 强强 穿越重生

  幕僚从善如流地躬身行礼。“是,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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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乐侯府,郝春从辰初就心神不宁地在自家侯府花厅内踱步。他惯来穿的艳丽,一袭火烧云似的霞衫儿,下头是鸭蛋青色肥筒紗笼裤,束着脚,脚下蹬着双乌皮尖头靴。额头抹着镂空黑纱抹额,走路时虎虎生风。

  王老内侍在旁边看的眼晕。“我说侯爷,要不还是打发个人去宫门口候着吧?”

  “小爷我偏不!”郝春拧起两道聚翠浓眉,怪叫道:“陛下又不许我上朝,我巴巴儿地打发个人去宫门外候着算怎么回事?”

  “可是夫人……”

  “小爷我又不是担心他!”郝春顿了顿,大概是自家也觉得这句话没什么说服力,又改口道:“他昨儿个夜里跪了半宿,也没见陛下心软,今儿个还不定能上的了朝。小爷我若是再特地派个人去,他那家伙贼多疑,铁定以为是小爷我特地去看他笑话的。不行!不去!”

  王老内侍憋着一肚皮暗笑,沙哑着嗓子缓缓道:“那,侯爷再这么踱下去,咱这花厅的青砖可都叫侯爷给跺碎了。”

  郝春低头,当真看了眼脚下青砖地。

  王老内侍连忙低头咳嗽。

  “得了,小爷我在这儿也泄不了火气。”郝春自言自语地道:“派人下帖子去西郊兵营请李从贵,小爷我要与他比划几招,就约在西郊兵营。”

  “哎哟喂,这可使不得!”王老内侍急了,煞白着脸赶忙劝这位想一出是一出的主儿。“侯爷您现在可不比从前,您是出过征的人,西郊兵营那地儿是非多,您还是少去为妙。”

  李从贵如今在平乐侯府与安阳王两头跑,算半个帮闲,但西郊兵营却是重兵之地,王老内侍的意思,是怕永安帝疑他。

  郝春越发觉得浑身不得劲儿,他龇牙咧嘴磨蹭了会儿,重重地一跺脚。“算了,小爷我去后头练武场耍会儿枪。若是那个姓陈的回来了,记得让他去后头找我。”

  郝春一阵风地旋脚出了花厅,直奔练武场泄火。

  王老内侍拢着手,望着一袭霞衫儿风风火火的郝春背影,半晌,摇着头轻声嘀咕了句。“什么姓陈的,那是夫人!咱平乐侯府的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

  安阳王秦典(捶胸顿足状):红颜祸水、红颜祸水啊!

  幕僚:得了吧,您就是嫉妒。白眼.jpg

第39章 ——

  陈景明最终也没能在金殿外等到陛下或是大司空召见他的消息,百官散朝时陆续经过他身边,或多或少都会瞄他一眼,神情各异。

  大理寺少卿裴元最后才走出来,与他并肩而行的是散骑将军陆几。

  裴元在经过陈景明时脚步猛然顿住,抬起头,一双杏子眼含露带泣,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陆几立刻拽住裴元官袍袖口,压低声音道:“阿元,莫要惹事。”

  陈景明却已经被惊动了。他撩起眼皮,上下打量裴元。裴元原本就生的面如傅粉,现在更白,几乎称得上惨白。

  白惨惨的,活鬼一样。

  所以刚才在朝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陈景明不觉长眉微蹙,暗自琢磨,今儿个早朝约莫老师会如约罢黜他的御史台钩狱中丞一职,可这于裴元而言是好事啊!一则,他以御史台中丞身份插手卢阳范家案子,对大理寺少卿裴元来讲是越庖代俎,二则,裴元对平乐侯郝春有不可说的心思,惯来视他如眼中钉。他如今被罢了官,裴元只有拍手称庆的份,为何却惨白着脸一副丧气模样?

  “你现在高兴了?”裴元奋力挣开陆几的手,扑到陈景明面前,梗直着脖子,眼尾高吊着戾气,厉声骂道:“哪怕是你被贬为庶民,也要恬不知耻地拖着平乐侯不放是不是?呵,寒门子就是寒门子,就是这样的恬不知耻!你这是存心要把他往泥潭里拽!”

  “阿元!”陆几刚才没能拉住人,眼睁睁见裴元居然破口大骂,扯到了如今帝君与大司空最忌讳的寒门取士之事,顿时也变了脸色,高声道:“这里是宫门口!”

  裴元气咻咻地瞪着陈景明,满脸戾气。足过了十息后,他大口喘着气,脸色越发灰败下去。又过了数息,就连陆几都以为他平静了的时候,他突然双眼直愣愣的,疯魔了般瞪着陈景明,凄厉地长笑出声。

  “是了,你了不起!你有陛下赐的圣旨,哈哈哈哈!只可怜了我的阿春哥,他、他都快要被你给害死了!”

  陈景明满脸莫名,但听他以这种语气提起郝春就不舒服,活似郝春是他家的一般!陈景明呵地笑了一声,冷冷地道:“在下与平乐侯爷的事儿,怕是……与裴少卿无干?”

  “少卿?哈哈哈哈,是了,我的大理寺少卿一职也没了。”裴元咬牙切齿地瞪着陈景明,杏子眼底充血,恨恨地骂道:“陈、景、明,你可真是个祸害!你就只会坑害人!”

  陆几怕他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忙抬手掩住他口鼻,强拖住人,也不管裴元拳打脚踢地反抗,将他半拖半抱地拽离陈景明身边。裴元被掩住口鼻,脸色憋的纸片般煞白,那双眼睛却一直恨恨地盯着陈景明。

  钩子般,恨不能从陈景明脸上剜下皮骨。

  陈景明静静地看着裴元发疯,长眉深皱,内火也焦灼地烧起来,恨不能挥拳揍在裴元那张纸扎童子似的俏脸上,警告这只活鬼离郝春远些!但他到底记得程怀璟先前私下叮嘱他的,让他务必不要惹事,只须颓丧地候在宫门口等消息就成。

  具体是个怎样的消息,老师没说。

  陈景明深呼吸了几口气,袖底双拳紧攥,手背一根根青筋凸起。片刻后,他假装乖乖地又垂下头,耸着肩,一字不吭地等着人群散尽。太阳打在他肩头发冠,七月流火,烫的流焰般,脚底下都仿佛能嗤啦冒白烟。

  “陈大人,”终于有个小黄门踮着脚,见四下无人,鬼祟地朝他招手。“陈大人你过来!”

  陈景明忙趋步凑近了,刚站稳,就听那小黄门踮脚凑到他耳边,极轻地叮嘱了句。“陛下口谕,一切按计划行事。”

  紧接着那小黄门又故意抬高嗓门,飞了个白眼,尖细嗓子扯直了,叫唤了声。“得嘞,陈大人您可快些去那跪着吧!”

  小黄门手一指,得,这回连九龙殿都进不去了,就让他在宫门口东角一处光秃秃的地皮跪着。那地方挑的还特别好,连片遮阳的树荫地儿都没。

  陈景明抿了抿唇,不动声色地走到小黄门指的那地方,一撩袍角,噗通,双膝跪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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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啥?他咋又去跪着了?”

  郝春在平乐侯府等了半天,没等来陈景明到练武场找他,只等来这么个消息,当场就炸了。他铎地一声将红缨枪立在沙地里,鬓角带汗地怒道:“这家伙是不是脑子叫驴给踢了?啊?陛下不待见他,难道他把九龙殿那块青砖地儿跪出朵花来,陛下就能原谅他?”

  “禀侯爷,夫人跪的那地儿还不是九龙殿。”王老内侍苦着脸,哀叹了声。“夫人就在宫门口跪着呢!这、这毒日头,就咱夫人那小身板儿,哎哟喂!”

  郝春听了更怒。陈景明虽然身材颀长,却骨骼清瘦,走路时一阵风都能卷走。再者,那家伙腰不好啊!

  “他就是个傻的!”郝春扔下枪就走,边走边怒冲冲地道:“你说小爷我怎就这么倒霉?嗯?好好儿地,和他在朱雀大街打什么架?结果好嘛,被陛下阴差阳错地赐了婚,还给整了个傻老婆!”

  “咳咳,咳咳咳!”可怜的王老内侍得一路小跑着才能跟上,听见他非议永安帝,连忙又劝道:“侯爷,您可小点声儿!陛下的绣衣卫无处不在,就您这口无遮拦的,逮进去都不晓得为着什么事儿!哎,侯爷?侯爷您可跑慢着些!”

  郝春脚底生风,眨眼间就到了侯府大门口。砰!他胸口猛地撞上个人。抬眼看去,却是个年轻的宫中黄门,戴着雕花翎,一身绿衣,手里捧着份谕旨。

  “平乐侯爷?”黄门见到他大喜,立即转怒为喜,夹着圣旨,理了理被他撞歪的雕花翎。“哪儿都寻不得陈御史,这不,听说他搬到您这儿来住了,可巧,就撞见侯爷您在府上。”

  郝春张眼看了看。“祁公公?您怎地来了?这道谕旨是给我的啊,还是给那个姓陈的?”

  “给陈大人的。”祁黄门犹豫了片刻,压低声音道:“论理儿,咱如今也不该唤他陈大人了。今儿个早朝,陛下亲口夺了陈先生的官儿,将他贬为庶民,今儿个黄昏关城门楼子前,他就得离开长安。”

  “为啥啊?”郝春心里一惊,面上却故意装作完全不晓得消息。“他犯了啥事?”

  “唉,这话说来长的很。”祁黄门叹了口气,手捧着圣旨,眼角觑着郝春道:“侯爷,要不,您帮他先接旨吧?”

  郝春呲牙笑了笑。“祁公公稍等,我先去宫门口把他给拉回侯府再说。”

  “哎呀哪儿还在宫门口啊!”祁黄门又叹气。“咱就是从那来的,压根没见着他人啊!要不,咱怎地就能来侯府宣旨?”

  咦,陈景明那家伙不是在宫门口跪着吗?他还正打算去捞那家伙呢!怎地又不见了?

  郝春扭头望向气喘吁吁追来的王老内侍。

  王老内侍喘着气儿,双手按住膝盖,口中哎哟叫唤着道:“侯爷,您可跑慢些!夫人他又不能跑了。”

  “王公公,”祁黄门见到王老内侍,忙唤了一声,亲亲热热地道:“这许久不见,您身子骨还挺硬朗。”

  昔日王老内侍在深宫,那可是贴身伺候帝君的红人儿!祁黄门那会儿还在废宫门口扫地,镇日对着个疯疯癫癫的旻皇后,叉着竹笤帚扫枯叶。那会子的祁黄门,饿得瘦不拉几,见人就得点头哈腰跪地行礼。

  祁黄门卑微惯了,见到昔日宫内顶级大红人王老内侍,下意识就怂了大半。

  王老内侍抬头瞧了祁黄门一眼,带了点矜持的笑容。“哟,小祁,你今儿个来宣旨啊?”

  “可不是,”祁黄门立刻笑道:“这不是侯爷与陈先生被赐了婚么,咱寻不着陈先生,就来侯府了。”

  王老内侍听他连“陈御史”、“陈大人”都不叫了,心里头咯噔一声,晓得祁黄门捧的这道大概就是削官的旨意。他眼神睃了下郝春,见郝春面色也不好看,便笑容愈发热切了几分,拉住祁黄门道:“咱侯府夫人不在,小祁啊,我先领你去花厅,喝壶茶。”

  “不不,陛下的旨意重要。”

  “哎,先喝口茶润润嗓子再读。”王老内侍麻溜儿地扯住祁黄门,绊住了人,立即开始套话。“小祁啊,你说咱侯府夫人被撵出长安后,是让回家乡南阳啊,还是指定个地方流放去?”

  “流放,谈不上。”祁黄门尖着嗓子打了个哈哈,笑完了,见王老内侍仍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尬的又干笑了几声,最终不得已,只得支支吾吾道:“据、据说,打发他去江南。”

  王老内侍立即丢了个眼神给郝春。

  郝春会意,作势不耐烦,嚷嚷着抬脚就要出府。“你俩先喝着茶,小爷我去把那个姓陈的家伙找来。”

  “哎,侯爷,侯爷……”

  郝春绝不回头,假装听不见后头祁黄门急的一叠连声喊他。他出门就飞快牵了玉华骢,跨步上马,沿着平乐侯府到未央宫的路线四处寻找陈景明。

  陈景明却像是人间蒸发了,哪哪都没踪迹。

  “吁——!”

  郝春勒住马头,拧起两道聚翠浓眉,暗道,那家伙总不能叫程大司空给暗戳戳抓了吧?先审后杀?屈打成招?程大司空惯来心狠手辣,是朝野人人皆知的人魔,据说就连河间程家他的兄长子侄都得不到他一丁点儿照拂。陈景明那家伙撑死了,也就是程大司空一个挂名弟子,能有多少情分?

  一想到那个家伙可能会死,郝春心头就别别地跳,呼吸都促急。

  “平乐侯爷?”

  郝春诧异回头,就见到迎面而来另外一匹骏马,马是大宛马,人也长得俊美,是如今领着散骑将军职务的陆几。

  “哟,怎地这么客气?”郝春立刻眯起一双丹凤眼笑呵呵地拨转马头,迎上去与他并辔而行。“平常不都是直呼其名么?怎么了这是,脸色这么差?”

  陆几板着脸,一丝儿笑容都没。“阿元病了,正找你。”

  “阿元?裴家阿元?”郝春挑高了一对浓眉,诧异道:“他又是怎么了?”

  “陛下罢了他的官,责他即日返乡。阿元年幼,身子骨儿又弱,一时半会儿受不了这个打击,还没出宫就犯了癔症。”

  裴元有癔症,这点郝春是知道的。这家伙自幼就体弱多病,成天药罐子煨出来的贵公子。

  但是裴元被罢了官?

  “不能吧,他好好儿地在大理寺做个少卿,等闲都不参与议事。怎就罢了他的官儿?”郝春摆明了不信。

  陆几脸色越发难看,沉着脸道:“还不是为了你的事!”

  “我的事?”郝春拿鞭梢指着自家鼻尖,怪叫了一声。“小爷我能有什么事?再说了,他罢官,关小爷我什么事儿?”

  “侯爷当真不知晓?”陆几猛地攥住郝春胯. 下玉华骢的笼头,一张俊脸铁青。顿了顿,咬牙切齿地压低声音怒道:“都这个关口了,侯爷,莫要再做戏了吧!”

  郝春满脸莫名其妙,但是胯. 下马被人拢住了,他也不高兴地吊下脸。“陆老六,你别仗着咱哥俩关系好啊,你这话里明枪暗箭的,小爷我可弄不懂。再说了,裴元病了,让他找大夫就是,巴巴儿地来找小爷我作甚?”

  陆几似信非信,张着眼上下打量郝春,见他果然一脸什么都不晓得的懵懂模样,突然明白,敢情裴元那点子心思,这位平乐侯爷从来就不曾在乎。陆几默然片刻,心底突生悲凉。他手握郝春胯. 下玉华骢笼头,半勾唇,阴郁地笑了一声。“今儿个早朝,阿元当殿与陛下和大司空争执,说是既然那个姓陈的已经被罢了官,本朝自立国以来又曾明令官庶不婚,如今侯爷与那姓陈的婚约,便不如撤了的好。结果不曾想,阿元却因这句话惹恼了陛下,连这大理寺少卿的官儿,都没得做了。”

  郝春暗自皱眉,明面儿却呲着两粒小虎牙笑了笑,故意高声道:“那可是陛下钦赐的婚约,要他裴元去插什么嘴?”

  陆几望着他,沉着脸笑的越发阴狠。“阿元为你罢了官,你却埋怨他多事。可见‘自古明月照沟渠’!”

  郝春龇牙咧嘴地打哈哈。“喂!说话归说话,可别骂人啊!小爷我生的眉清目秀顾盼生辉,怎就成了烂泥沟?”

  陆几压根没心情与他说笑,拢住他的玉华骢,恨声道:“一道去看阿元!”

  郝春下意识双腿夹紧马腹往后退开半步,不料玉华骢性子烈,被陆几强行按捺了半晌,早就不耐烦了,此刻趁机昂首奋力抬起前蹄,踹向陆几胯. 下那匹矮脚大宛马。

  陆几勃然大怒,长臂一捞,身子猿猴般蹿起奔袭马背上的郝春。郝春立刻柔软地往后折下腰肢,上半身几乎与马背平行,完美地避开这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