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宿敌奉旨搅基 第46章

作者:唐不弃 标签: 宫廷侯爵 欢喜冤家 强强 穿越重生

  “不了,留给大哥解气。”吊梢眼少年也笑,唇边笑容异常凉薄。“大哥要杀要剐,随便。大哥高兴就好!”

  郝春挥挥手,手里头九环钢刀发出铃铃声响。“行吧,麻溜儿的,都给爷快些滚!”

  吊梢眼少年自然巴不得他这句,立即率领着众人,迟迟艾艾地跨过城隍庙门槛,刚过门槛,立刻都像是被狗撵着似的,瞬间做鸟兽散。

  半盏茶后,流寇一哄而散了个干净。

  郝春望着陈景明笑。“你丫不是故意的吧?你明知道这伙人来历可疑。”

  陈景明涨红脸,打死不吭气。

  郝春龇牙望了他一会儿,想了想,弯腰认真在地上检查那个叫牛山的贼首尸体。脚尖一踢,捡起那把钢刀仔细地看。

  卢阳范家的牛首家族徽章赫然在目。

  陈景明退回去,斜倚在墙根子底下,不知道在想什么心思。日头照在他冷玉般的脸皮,额发轻垂,眉目隽永如画。

  郝春扭头,歪嘴露出两粒尖尖小虎牙,冲陈景明笑。“看来伪装身份还不够,真正需要易容的,明显是陈大御史你啊!”

  陈景明微微发怔,抬眉望着他,抿了抿薄唇。

  “你瞧,这些人摆明了就是卢阳范家派来的刺客。”郝春以为他也在琢磨这起子流寇的事儿,龇牙咧嘴调笑道:“你在长安打死了范勋,他们派人来杀你,挺公平。”

  陈景明又抿了抿唇。“我并没打死范勋,用的只是寻常棍刑,照常理,不至于死人。”

  “陈大御史,你还真是天真啊!”郝春大笑着握住那把刻着卢阳范家族徽的钢刀,在日头底下轩眉扬目。“人是在你深夜提审后死的,如今这淌子浑水,哪怕你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你还非得和他们掰扯范勋到底是怎么死的?”

  陈景明冷笑了一声。“按常理,大理寺那头也该有狱卒仵作同去验尸,不是我杀的,我便不认。”

  郝春眯起一双被猪皮胶黏住的丹凤眼,笑不嗤嗤地望着陈景明。“你也说了是按常理,可遇上不和你个书生讲理的,你怎么弄?”

  ……没得弄。

  陈景明承认郝春说的对,但他嘴里依然冷笑着道:“怎么着,侯爷这是悔了?”

  “我悔啥?”郝春一愣,满脸莫名其妙。“这干小爷何事?”

  “卢阳范家派人追杀于下官,”陈景明依然垂着眼静静地道:“侯爷一路与下官随行,怕是这种明里暗里刺杀的事儿,少不了。侯爷若是嫌麻烦,或是后悔赔下官一同出长安,还来得及。”

  “啧啧,”郝春挑了挑浓眉,被陈景明黏上去的假胡须抖了抖。“你当小爷我是谁,嗯?小爷我亲手杀过的人,那是数以千计!就这种不上台面的小毛贼,不是小爷我吹啊,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帮杀一帮。我怕啥子麻烦?”

  只字不提先前牛山带着一群人冲入破庙时,他是怎样张皇失措,背起陈景明就逃。

  陈景明薄唇微勾,露出些许不明显的笑意。

  “此去江南,约莫还有个把月。”郝春倒是难得沉吟了一瞬。“咱就一头毛驴,还让蓝湄给骑了。不成,得给你弄匹马来。”

  陈景明也顺着这节想了想,随后摇头。“太打眼了!”

  “那你颠着两条腿走去江南啊?”郝春翻着眼皮怪叫了一声,呲牙咧出两颗小虎牙。“咱就算是扮作穷私塾先生吧,也能偶尔雇辆车是不?”

  陈景明还没来得及接话,郝春又呲牙咧嘴地笑了。“别的不提,不坐车,小爷我担心你那腰受不住。”

  陈景明便挑动长眉,静静地望着夏日烈阳下眉目叫他改成个粗莽大汉的郝春,刀尖兀自在滴血,郝春站在破旧城隍庙墙根子底下,笑得欢畅。这人总有个本事,能将寸草不生的苦寒地笑得春. 潮漫生。

  陈景明到嘴的那句话便拐了个弯。“啊,说起下官的腰,侯爷你还不曾验货。”

  郝春一怔,张着两只眼怪叫道:“你这家伙还真是日日吃了x药,什么辰光了,还惦记着那事儿。爷又不会少了你的!”

  陈景明斜斜倚在日光下,眯起眼,笑得意味深长。“你说的。侯爷,今后……可不许抵赖。”

  郝春莫名其妙地瞪了陈景明一眼,对方那双点漆眸实在太深,郝春总担忧自家一不小心,又给掉坑里了。他刷地把刀立在地上,手按刀柄,扬眉奋髯地怪笑道:“你这家伙,真这么贪吃?”

  陈景明目光不动,望着郝春,闲闲地笑了一声。“唔,就这么贪吃。”

  恨不能剥皮拆骨,一寸寸、一分分,吃他个永偕白头。

  郝春呲牙,听懂了大半儿,却又摸不准自家到底听懂了没。他惯来懒得在情. 事上动心思,就索性岔开话题。“走吧,先去看看蓝大人,他先前就跑了出去,也不知道遇见那伙刺客没。要是真遇见了,你我还得去替他收尸。”

  陈景明也抬动脚步走向郝春,闻言皱了皱眉。“蓝大人?他不是骑毛驴走了?”

  “毛驴哪快的过这帮卢阳范家豢养的刺客。”郝春大笑着拿那把钢刀在牛山尸体上擦了擦血,又仔细低头觑了眼牛山面目。“是你说的,让小爷出城不许带红缨枪。昨夜暴雨地里胡闹,小爷我的兵器也给弄丢了。眼下,却只好拿这把刀就手了。”

  陈景明走到他身边,也低头看了眼那把血迹犹在的钢刀,皱眉道:“这刀上有卢阳范家的族徽。”

  “嗯,所以便利。”郝春大喇喇地从牛山腰间取出刀鞘,呛啷一声归刀入鞘,抬眉笑道:“今后再遇见卢阳范家派来的人,小爷我就拿出这刀,说不定还能与他们攀个交情。”

  这厮嘴里向来半真半假。

  陈景明勾唇笑了笑,没再管他。

  两人并肩走出城隍庙后在草坡上没找到驴,大理寺寺卿蓝湄也不知被驴驮到哪儿去了。城隍庙外一眼望过去,半个人都没,异常荒凉。日头烈烈的,郝春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子,眼角猪皮胶有些融。

  “别动!”

  陈景明一眼瞥见,顺势就抬手,轻轻按住郝春眼角那块猪皮胶。他上下打量易容术下郝春那副模样,这厮实在容颜太盛,得多遮几次,不然,指不定还得有吊梢眼少年那种祸害来肖想着这厮。

  这厮又是个来者不拒的。

  陈景明心底微动,立即顿住脚步,皱眉道:“侯爷可真爱出汗。一会再给你补补。”

  两人距离近在眉睫。

  对着这么个绝色美少年,又是昔日梦中人,郝春呼吸声突然间不稳。

  “小爷我就这么着吧!”郝春强笑道,“倒是你陈大御史,天生的面如傅粉流盼生辉,骨态清瘦,偏眼睛珠子跟钩子似的,能把人魂儿都勾走了。依小爷我看,你得遮遮。”

  郝春打小儿有个毛病,一遇见心慌意乱的时候就满嘴胡唚。陈景明这家伙长得太过俊美,再则,与那个仲夏午后梦中的美少年太过神似,每次当他俩人眼睛对眼睛、鼻子对鼻子的时候,郝春就觉得气短心虚。

  他也不明白这啥毛病!

  但刚才气一短,下意识就用上了青楼里哄小倌儿的伎俩。郝春虽不曾在楼里留过宿,这些个柔情小意儿,他还是会的。一张嘴,夸人骨肉似香酥什么的,那简直信手拈来。

  陈景明也是个逛过小倌楼的人,立刻就听出来了,沉下脸,冷笑了一声。“侯爷这哄人的伎俩,倒是与日俱增。”

  郝春自觉不好,又触着了这家伙忌讳。但他也不惯道歉,只得摸着鼻尖尬笑了几声。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结果走不了几步,陈景明又恨恨地说了句。“子曰,巧言令色,鲜矣仁。”

  郝春登时就怒了。“怎么地?你还没完没了了是吧?”

  陈景明脸色也非常不好。他想起郝春这厮在长安城花名在外,也不晓得沾过多少人。更别提还有个世家子裴元在惦记着,两人偷偷摸摸,在大理寺还叫他亲眼撞见过。当即也哼了一声,冷玉般的脸沉着,话语凉飕飕的。“侯爷这是恼羞成怒?”

  “我呸!”郝春当场啐回去。

  “也是,依侯爷这种万花丛中过的心性儿,”陈景明偏慢悠悠地又补了句,薄唇轻动,话语越发寒凉。“怕是早就记不得……您碰过的第一个人是谁了吧?”

  郝春怔了怔。“什么第一个人?”

  话一出口他就反应过来,合着这家伙居然还在纠结他睡过多少个人。他……他能说他就没睡过吗?

  显然不能。

  郝春气鼓鼓地怒了。

  恰赶着两人已经走到栓马处,郝春索性一翻身跃上马背,横刀立马,杂花马吁地长嘶了一声。郝春勒住马头,马前蹄人立而起,居高临下地望着陈景明,自觉目前这气势够了,便从鼻孔里哼了口冷气。“哼!你这家伙什么毛病这是?动不动就和小爷唧唧歪歪,赶起路来又磨磨唧唧,有你这样婆婆妈妈的男人吗?嗯?闹闹闹,就知道闹,还天天端着个脸皮跟尊冰雕似的。什么侯府夫人,惹急了小爷我……”

  郝春扬起乌黑马鞭,鞭梢对准自家鼻尖,洋洋得意地呲出两颗凶悍的小虎牙。“告诉你,真把我惹急了,小爷我还不爱伺候了呢!”

  陈景明气的冷玉般的脸皮直发青,攥紧双拳,仰起头,咬牙恨恨地道:“你若是不欢喜,随时都可回京。”

  “回就回。”郝春不屑地抬高下巴,哼了一声。“你还当小爷我真爱伺候你这小性儿?”

  郝春吵架,向来输人不输阵。他当场就拨转马头答答地直奔官道而去。为了赌气,就连头都不曾回。

  马蹄扬起一地黄尘。

  陈景明立在原地直愣愣地瞪着郝春一骑绝尘的背影,倒又懊恼起来,这厮好容易与他温存片刻,刚在城隍庙内又救过他。于情于理,于私心,他都不该紧咬着过去的事不放。

  但他就是过不去!

  陈景明一想到在大理寺花厅前裴元踮起脚尖偷吻郝春、郝春两颊飞红的模样,他就恨不得能撕了裴元。再者,这厮见一个爱一个,撇掉长安城染着桂花香的小倌儿如玉不说,刚才还当着他的面调戏那个吊梢眼少年。这都还是他亲眼所见到的,那些他没见到的、没听说过的,还不知道有多少只妖精!

  他够不到、也犯不着去计较那些不入流的小妖精们,就只能拿郝春这厮撒气。

  从永安十年到永安十五年,陈景明这一口气足足怄了五年,早就酿成了隔年老陈醋。见不成郝春的这五年,他恨不能日日夜夜同这厮好着,又惧刀枪无眼,这厮把一条小命交代在西域。可等到真见了面……他总能与这厮吵起来。

  眼下这位骄矜的平乐侯爷又跑了。

  陈景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拳头攥的生疼,牙关紧紧咬着,额发里也渗出汗来。珍珠米粒大的汗珠子沿着他玉瓷般的琼脂鼻滑过,缓缓地,嘀嗒一声,落在两片薄唇。

  “……呵!”陈景明到底松了拳头,抬起袖,想把唇瓣上那粒汗珠擦掉。袖口擦过唇时,却又隐约嗅到一抹极淡的沉水香。

  沉水香是平乐侯府特供。他昨夜抱着郝春睡了一夜,到底还是沾染了这厮的气息。

  陈景明垂下眼皮,薄唇微勾,就着那粒汗珠衔住了袖口。点漆眸内一动不动,长而卷的羽睫压住沉敛眸光。

  垂了眼,这世上……便任谁也窥不见他那点子卑劣的心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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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头,郝春却意外地在入官道口时撞见了蓝湄。

  蓝湄颠颠儿地坐在黑花毛驴背上,见到郝春骑着马来,高高兴兴地与他打招呼。“侯爷,侯爷您从哪儿弄了匹马来?”

  行吧,昨夜他和陈景明抢了人家马的时候,蓝湄还在破城隍庙里头呼呼大睡。大理寺寺卿蓝湄就没见过这匹杂花马!

  郝春翻了个白眼。“合着蓝大人真是命好!您前脚刚出门,后脚咱就叫一伙子山贼流寇给劫了。您这是能掐会算,刚好赶着要出事儿的时候跑的?”

  “哎哟喂,本官可不敢!当不起,侯爷您这句本官可真当不起!”蓝湄莫名其妙背了口黑锅,立即叫起屈来。“怎么着这是?山贼进了城隍庙?咱少了什么行李没?”

  郝春哼哼着笑了一声,抬起手,乌黑马鞭朝左右一指。“别的没少,就那个陈大御史,他丢了。”

  陈景明丢了?丢哪了?

  蓝湄眯着小眼睛暗自琢磨了会儿,寻思着,大概是这对小情儿又闹别扭了。不然,真要是陈景明那个麻烦精被人劫了,平乐侯爷还能悠哉悠哉和他闲磕牙?那还不得打马杀上山头,早就把贼人戮了个干干净净。

  蓝湄秉着看破不说破的原则,呵呵笑着打了个圆场。“您二位又吵架了?侯爷,您把陈大人给气跑了?”

  郝春朝天翻了个白眼,又哼了一声。

  这就是默认了。

  蓝湄越发笑得见牙不见眼,捋着颌下三缕须,呵呵笑道:“有句老古话说的对,这打是情骂是爱啊!老古话又说了,这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侯爷若是当真想图个长久,可不得好好儿地哄着人。”

  “放屁!”郝春怪叫了一声,露出两颗尖尖小虎牙,龇牙咧嘴地表示不服气。“凭什么要小爷我去哄他?他谁啊他?小爷我犯得着吗?”

  蓝湄又嘿嘿笑了几声。他看热闹还不忘抬起下颌,一双小眼睛精光四射,在日头底下望向郝春,满脸都写满亢奋。

  ……行吧,就知道这长安城里头的京官儿,各个儿都是隔岸观火、四两拨千斤、唯恐天下不乱的高手。

  郝春从鼻孔里冷嗤了一声,甩动乌黑马鞭,鞭子在地上凭空抽出三道白痕来。“哼,小爷我这趟又是上马杀贼又是沿途护送,就是你们聘的伴当也没小爷我这样尽心的。可他呢?他一个不高兴就给小爷我甩脸子,跑了!”

  其实不是陈景明那家伙跑了,而是他自家赌气跑了。陈景明一个读书人,甩动两条长腿跟驴赛跑都跑不赢,何况是跟他胯. 下这匹马?

  但郝春把这节咽下了。

  他想起刚才陈景明那张冷玉般的脸就来气。鼻孔里哼哼了半天,到底不服气,又恨道:“把小爷我惹急了,我连夜就能骑马回长安城。谁还非他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