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开书坊 第140章

作者:洋葱怪 标签: 系统 种田 穿越重生

忽然间,厌厌愣住了。

她……没听错吧?

刚才那一句,是宋公子的声音吗?是……宋公子的声音吧。

厌厌的双手攥着拳头,收在肋下,还随时保持着要冲出去战斗的姿势,她转动小脑袋,扬起头,圆溜溜的眼睛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宋凌霄。

宋凌霄下意识地伸出手,按住厌厌的肩膀,将她往自己身后拨。

那股力道不大,却出奇地有效,厌厌紧握在肋间的小拳头松开了,她怔怔地望着怒气冲冲的宋凌霄。

宋公子看起来好高,就像……一个大人一样。

宋凌霄这话一出,乔祖谟完全没料想到,反而呆住了。

宋凌霄身边的工部主事贺情忙不迭地打圆场,试图将这句话遮掩过去:“乔侍郎,宋坊主,这次都是我不对,都是我教女无方,我改日登门赔罪,你们两位大人有大量,就消消气吧,犯不着——”

贺情说到一半,乔祖谟总算反应过来了,他的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眼珠子往外凸出,凶相毕露地瞪着宋凌霄,他一把抓住贺情的衣襟,将孱弱的男人猛地推开,大步走到宋凌霄跟前,抡起饭钵大的拳头,就要逞凶。

“格老子的,你叫老子什么?你再说一遍?”

“死胖子,”宋凌霄扬起头,迎上乔祖谟的威胁,眼睛眨都不眨一下,“死胖子,死胖子——够不够?不够我可以继续叫你死胖子!”

麻蛋,论理的话我还输你三分,耍横的话谁还怕你不成!老子背后的暗卫一个打你十个!

“小兔崽子,你再叫一遍?”

“死胖子,将军肚,欺负小孩的孬种!”

“辣块妈妈,老子今天不揍得你满地找牙,老子就跟你姓!”

“凭你,也配姓宋?”

眼看着小孩争执要发展成家长打架,作为东道主的薛家人再不出来说话就不行了。

薛璞干咳一声,抬起双手,插进宋凌霄和暴跳如雷的乔祖谟之间,他冲宋凌霄一阵挤眉弄眼,示意这位祖宗不要再挑起争端了,而后转过身去,扯住乔祖谟的拳头,“帮助”他缓缓地放下来。

薛璞身材高大,年轻力壮,好歹也是第一男主角,制服个把外强中干的中年官员还是绰绰有余的。

“大家冷静一下,稍安勿躁。”薛璞用正直洪亮的声音说道,“咱们今天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制造问题的。”

乔祖谟气喘吁吁地被薛璞夹在腋下,脸涨得通红:“薛公子,我喘不过气了。”

薛璞赶紧放开他,乔祖谟顺了口气,换上一副巴结嘴脸,冲薛璞讨好地笑着:“薛公子天生神力,不愧是薛大人的公子。”说着,将自己女儿往前推了推。

乔碧玉泪眼汪汪地抬起头,楚楚可怜地望着薛璞:“薛公子,请你为碧玉主持公道。”

此时,众人方才看到了乔碧玉额上被厌厌扫到的伤——一小片擦红,连皮都没破!

众人:……

宋凌霄挑起眉毛。

薛璞清了清嗓子,道:“既然是在我家里发生的事情,又是因我妹妹的紫竹笔而起,那我就不自量力,来充当这个裁判官了。”

乔碧玉立刻从礼部尚书之女袁成章身边占到了薛璞身边,小鸟依人地望着他。

袁成章微微皱眉,她的面相生得极其艳丽,充满攻击性,这件事会发展到这地步,也与她的主导有直接关系,她的性子便是嫉恶如仇,又是在她父亲主办的学堂里出现的失窃案,她为了维护自己父亲的名誉,也要出这个头,于是,就有了她带头捉贼,逼问贺琳琅,质对厌厌,保护乔碧玉这一系列行动。

无论裁判官是谁来当,就这样被乔碧玉抛到了脑后,袁成章心里都有些不舒服。

不过,这里确实是薛家,还是交给薛璞来办好一些。

“薛大哥,”袁成章直爽地说道,“你当裁判官,我是服气的,不过,你没有经历整件事,论具体事由,你不见得比我清楚,所以,还是让我来跟大家说一说,今天这件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薛璞一点头:“理应如此。”

袁成章目光扫过众人,在宋凌霄和乔祖谟脸上稍微停顿了一下,便大大方方地将事情从头到尾原原本本讲了一遍,最后说道:“今天这件案子,事主本来不想再追究了,是我多事,一定要把那个贼揪出来,所以才有了这许多争端,给大家带来不便,我先道个歉。但是,我们袁家的家教就是,眼里揉不得沙子!是贼,就决不能留在身边!”

袁成章的语气犀利起来,目光紧紧盯着穿着深蓝色长衫,腰间系着一片黑色斗篷的嫌疑人——贺琳琅。

贺琳琅一直脸色惨白,好像随时都要晕过去一样,此时更是低着头,一副心虚的样子,不敢回视袁成章。

在众人眼中看来,这就是做贼心虚了。

宋凌霄却在一边看得皱眉,他的目光落在贺琳琅腰间的黑色斗篷上——斗篷一般都是披在肩上的,为什么要围在腰间?

难道……?

宋凌霄心中浮现起宋伯告诉他的一句话,厌厌说,贺琳琅确实身体不舒服,不可能起来去偷东西。

宋·福尔摩斯·凌霄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种可能。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怪不得厌厌也不澄清,也不放弃,就那么硬挺着,像个犟驴似的护着一个她不熟的小姑娘。

……嘶,但是,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为什么紫竹笔会出现在贺琳琅的书篓里?

难道,小偷另有其人?

宋凌霄将在场的人看了一遍,他发现,这里头,好像少了一个关键人物。

就是失主——紫竹笔的主人,薛琬。

薛琬为什么不在?就算她不想追究,也未免太心大了吧,一点都不参与到追讨小偷的事件中,她难道不想知道到底是谁偷了她的笔吗?

不对,小偷在其他人包括薛琬眼中,应该已经很明显了,就是贺琳琅。

薛琬知道了是贺琳琅做的,她不想参与到给贺琳琅定罪的过程中,因此抽身而出,这其实是一种很高明的做法,谁都不得罪,从一开始就把自己摘了出去,将来大家说起这件事,只会夸赞薛琬大气。

反倒是为了薛琬出头的袁成章,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要把小偷捉出来扭送官府,这副耿直的性子令人敬佩,但也容易被人当枪使。

至于柔柔弱弱的乔碧玉和摇摇欲坠的贺琳琅……她们两个的气质倒是有些相似,都是小女儿态的弱势型,只是她们两人的处境截然不同,乔碧玉有她爹乔祖谟护着,贺琳琅却只有一个不识好歹的刺头厌厌愿意站在她一边,贺琳琅的父亲贺情看起来比他的女儿好不了多少,也不知道是怎么挤进这个权贵亲属圈的。

那么,真正偷紫竹笔的人会是谁呢?

在袁成章讲述紫竹笔失窃案的过程中,宋凌霄低声跟宋伯吩咐了几句,宋伯稍稍有些诧异,但立刻抽身去办。

袁成章语气稍稍一滞,黛眉皱起,明艳的眉眼打量着宋凌霄,话语便打了个磕绊,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待袁成章讲完,薛璞说道:“大家觉得这桩案子还有什么疑点么?”

众人议论纷纷,但只是议论,并没有人提出质疑,因为案件过程实在太清楚了,没有什么好讨论的。

唯一值得讨论的,就是要不要押送贺琳琅去衙门。

照理来说,偷窃财物,肯定是触犯了大兆律的,但是贺琳琅毕竟是闺阁中的少女,才十一二岁的年纪,因为偷窃财务而被扭送衙门,一辈子都没法抬头见人了。

而且,留下了这样的案底,将来想嫁个好人家,恐怕也是不成了。

在大兆人心目中,闺阁女子唯一的出路就是嫁个好人家,没了这条路,无异于毁掉人生,这样的惩罚,对于贺琳琅来说,是否过于严苛?

而袁成章的态度是,既然她敢动手偷东西,就早该料到会有这样的结局,何况那紫竹笔不是普通的毛笔,是湖州的至宝,御前进献之物,薛家受到皇帝赏赐,才得到两管紫竹笔,一支给了薛璞,一支给了薛琬,显然,薛从治是打算将紫竹笔当成传家宝的。

不是普通的毛笔被盗,而是传家宝被盗,还是在吏部尚书家里,这案件性质一下子就严重了。

袁成章说得也有道理,薛璞无法反驳,他的目光投向宋凌霄,他总觉得宋凌霄这时候应该说点什么了——宋凌霄不是一向能言善辩么?难道眼睁睁看着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被送到京州府衙门大堂去?

宋凌霄确实有话要说,不过,他要说的话却要令薛璞失望了。

“偷东西确实应该受罚,这我没有异议。”宋凌霄说道。

众人纷纷看向宋凌霄,这位家长,竟然说出了这么深明大义的一句话,实在是令人诧异。

“打人也应该受罚!”乔祖谟打蛇随棍上,紧盯着宋凌霄,“走,上公堂去!那死丫头也一起去!”

厌厌这回速度比宋凌霄快一步,她一脚踩在靠过来威胁宋凌霄的乔祖谟脚上,狠狠地跺了两下,在乔祖谟痛得要打她的时候,她轻巧地躲闪开,飞快跑到宋凌霄身后,两手拽着他腰后衣服,探头出去,冲气急败坏的乔祖谟做了个丑脸,用口型说:

“死胖子,来打我呀!”

乔祖谟差点给气得梗过去,宋凌霄眼看着他要发疯,立刻叫道:“薛璞!”

薛·工具人·璞不得不出来拉架,一边苦哈哈地劝着:“算了算了,别跟小孩一般见识。”

坑死他了,宋凌霄家里除了小弥以外,其他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乔祖谟仍然没有战胜薛璞的肌肉,在肉搏战中败了下来,再次气喘吁吁地被薛璞夹在腋下,他仿佛丧失了斗志的破布娃娃。

“我话还没说完,”宋凌霄扫了一眼乔祖谟,压根没将他放在眼里,踱步走到人群中央,向袁成章点了点头,袁成章仍然怀着敌意,打量着这个看起来过分年轻的“家长”,宋凌霄友好地笑了笑,毕竟,有正义感还愿意替人出头的人实在太稀缺了,宋凌霄向来对这种人抱有好感,“偷东西确实应该受罚,但是,前提是,她真的偷东西了吗?”

“或者说,我们抓住了真正的小偷吗?”

众人不由得哗然,人赃俱获,那是板上钉钉的证据,还有什么分辨的余地吗?

此时,工部主事贺情,也就是那名孱弱男子,不仅没有感激宋凌霄,反而还试图阻拦宋凌霄接着说下去,他懦弱地央求道:“宋公子,求你别再说了,我们家琳琅是一时昏了头,才会不小心拿了薛小姐的紫竹笔,我们家琳琅没有否认的意思啊,求求诸位了,这件事就从轻发落吧,我们没有异议。”

贺琳琅一直垂着头,连嘴唇都变白了,她的手臂被她爹紧紧掐着,垂在身侧的手指也惨白没有血色。

宋凌霄上下打量了一眼贺情,看见贺情前襟方才被乔祖谟抓了一把的地方,扣子崩开两颗,露出打着补丁的里衬。

算了算了,原谅他的磨叽了。

“你在怀疑我冤枉好人?”袁成章的火气噌地上来,目光灼灼地盯着宋凌霄,“别以为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就可以浑水摸鱼,铁证摆在眼前,紫竹笔就是从贺琳琅的书篓里滚出来的!不是她偷的,还会是谁!”

“如果我是小偷,我偷了这么重要的、独一无二的宝物,我不揣在安全的地方,还放在书篓表面上,一碰就能滚出来的位置,我是怕自己不会被抓吗?”宋凌霄问道。

袁成章一愣,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她脸上不由得显出些许羞恼之色:“你这就是胡搅蛮缠,你怎么知道她没有藏在她以为安全的地方?书篓里还不够安全吗?如果不是书篓正好被打翻了,紫竹笔也不可能会滚出来!”

宋凌霄一直对这个细节有些怀疑,此时被袁成章自己说出来,他便接着问道:“好,那我问你,书篓是谁打翻的?是你吗?”

“当然不是我!”袁成章脸上浮起一层恼火的浅红,“我是想让贺琳琅自己把书篓打开给我们检查,但是,贺琳琅没有同意,我也不会强行打翻她的书篓,我不是那样没有家教的人——是有人不小心碰倒的。”

“是谁?”宋凌霄紧盯着袁成章问。

袁成章犹豫了。

这时,一个娇娇弱弱的声音从薛璞身边响起:“……我不明白这和紫竹笔是谁偷的有什么关系?薛公子,你说呢?”

薛璞看向身边泪光盈盈注视着自己的乔碧玉,不由得想到另外一位同样喜欢穿白衣,性子温柔,总能激起人强烈保护欲的人——小弥。

“是啊,”薛璞看向宋凌霄,“宋公子,这种无关紧要的细节,就没必要谈了吧。”

“怎么无关紧要?”宋凌霄冷笑道,“假如我偷了紫竹笔,却遇见袁姑娘这样嫉恶如仇的人,一定要把小偷捉到,扭送官府,还坚持要搜身,搜不出来不许走,我慌了,怕被袁姑娘搜出来,送我上衙门,断送我的前途,于是我顺手把赃物塞进嫌疑最大的那个人书篓里,反正书篓那么大个口,塞个东西还不容易,但我怕有人看见我接近书篓,于是我想了个一箭双雕的好方法,装作不小心撞翻书篓,顺势把紫竹笔扔出去,就好像紫竹笔是从书篓里滚出去的一样。”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确实存在这种可能性!

乔碧玉则几不可察地晃了晃身子,脸色顿时白了几个度。

“你、你这全是空口无凭的猜测!”袁成章反驳道,“你有证据吗?”

“那你们有证据吗?你们有人亲眼看见是贺姑娘偷的了吗?”

“可是——”

“你们的证据并不有效,破解方法我刚才已经说了,既然是无效的,说明你们也没有证据,是空口无凭的猜测。”宋凌霄毫不留情地驳回去,他是欣赏袁成章的正义感,但是真相不容掺假,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涉及到真相的辩论,必须一字一字落到实处。

袁成章咬住嘴唇,她的目光定定地盯着宋凌霄,并没有因为宋凌霄过分直接的质问而恼火,她烦躁地撸了一下额前的碎发,把那些本来飘逸可爱的小刘海拨到上面去,露出宽阔饱满的额头,她在思考,思考宋凌霄的话的合理性。

确实……有那么一点点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