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完帝王后我翻车了 第27章

作者:粒非痴 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和 穿越重生

  见贺戎川读着文件,池奕便拉了一把徐检,状似无意地和他聊天:“徐将军知不知道,方才陛下舞的是什么剑法?我也不懂这些,只觉得好看极了。”

  徐检抬头望一眼,见无人注意,方低声回答:“此招名为‘拂柳式’。”

  池奕故作懵懂地点头,“好看是好看,只是这动作过于柔软,真打起来不好用的吧?”

  “那倒不是。”徐检沉默片刻,似在回忆中游走一圈,缓缓道,“在南疆起兵后不久,我们在惠州遇上镇守的总兵,对方麾下士卒作战生猛,以一当十。”

  “正在无计可施之际,我出营散心,恰好碰见陛下舞剑,就是这一套‘拂柳式’。我在旁观看半晌,恍然开悟,对方固然生猛,但柔能克刚。”

  “于是我叫来几位将领,请陛下为我们讲解这套招式,从中提炼要领,传授给众兵士。凭借至柔之力,最终破敌,我们方能走出南疆,征战中原。”

  “原来还有这样一段缘故。”池奕一脸天真,“方才徐将军看见了么?陛下身上那几道疤,也是战时留下的?”

  远处的贺戎川似乎仍在研读那份文件,徐检继续道:“陛下在南疆征战多年,从未受伤。但北伐那次,我们的下属私通敌将,陷陛下孤身于千军之中。彼时我在旁保护,挨了十几刀仍护不住,到底让敌人砍伤了陛下……”

  这段对上了池奕对书中内容的记忆,他继续问:“然后呢?”

  “然后我们几人被逼上峭壁,陛下恐为人生擒,自行跌下悬崖……消息传回,全军万念俱灰。未料两日之后,陛下竟让人救了回来,在营中调养数日,便又上了战场……”

  池奕一愣,书上写的明明是贺戎川落入悬崖后,自行调息七七四十九日,凭借玉珠的灵力重获生气,回去时他的军队早已遭受重创,休整了好一阵才恢复元气。

  可现在徐检说的和书上不一样?难道自己的到来改变了这个世界?但自己明明几个月前才来,怎么会改变好几年以前的事?

  他暂时搁下疑惑,盯着徐检,意味深长道:“徐将军不说我都不知道,看你如今的态度,想不到以前竟有同生共死共患难的时候。”

  要促使双方沟通感情,暴君能不能变温柔不确定,但根据这些天的了解,这位徐将军还是很感性的。

  他扫了眼神色茫然的徐检,退到一旁,悄悄溜到贺戎川那边去,似是随口道:“陛下再仔细看看。”给人留出足够的时间酝酿情绪。

  徐检久久呆愣在原地,池奕的话戳在他心上,翻搅出一些陈年的记忆。

  他原本出身武将世家,不肯食祖上爵禄,定要自己去考武举。十年前中进士,却正好遇上先帝驾崩、新皇登基,京中一片混乱,他这个新科进士就被分到了南疆的王府。

  除了负责王府守卫,他还要给年仅十二岁的贺戎川教导武术。起初他对这位王爷充满怨恨,认为是他害得自己无法留在京城,要来这蛮荒之地吃土喝风。

  可渐渐他发现,贺戎川虽然待人严苛,但习武异常刻苦,于用兵之道也颇有天赋,没两年竟越过了他去。

  南疆之地偶有叛乱,他们一同出兵平定,之后他便为南疆王的勇武谋断彻底折服。他不解,王爷原本是先帝嫡长子,才干过人,为何会落得如此境地。

  于是不知觉间,已转变了态度。

  后来,幼帝无能,外戚干政,异族入侵,天下大乱。南疆王愤而举兵,不顾一干老臣反对,坚持任命他为主帅。

  掌五万兵马,他终于体会到所向披靡的快意。他们历经艰险,于无数个九死一生中挣扎图存,共同击退周边小国入侵,平息南疆各地叛乱,最终北上攻入京城。

  此后,他带领的军队改名中央军,驻扎在京郊;他本人也封官加爵,位极人臣。

  只是后来……

  西风吹彻,夜渐深,渐寒凉。

  徐检缓缓抬头,贺戎川正垂眸研读文件,神色莫辨。腰间的青霜剑仍是当初那把,陈年的伤疤不知为何依旧殷红。

  池奕方才那句话,以及前些日子在营中同他说的几句话盘桓在心间,徐检一时下了决心,理过衣袍,近前两步跪在地上。

  他一头拜倒,“陛下,臣有罪。”

  贺戎川身子猛然一颤,轻咳一声,整个人转过去,双手背后,微微扬首,“朕这几年欺负了不少人,他们怨恨,也就罢了。”

  “可对中央军,对你徐将军,对朕当年那个徐师傅……”

  语气十分克制,只像是寻常的叹息。

  池奕心跟着揪了一下,能说出这样的话,看来温柔药丸的确是起效了。可他原本以为效果只是不随便杀人,却没想到还能让人变得多愁善感。

  被跟了自己这么多年的人怀疑,池奕能看出来,贺戎川这是伤心了。

  凉风打破沉默,卷起徐检犹豫挤出的话音:“陛下恩典,臣一刻不敢忘。但中央军……在两年前,也是死过人的。”

  ……

  两年前的一天,中央军军营突然来了一伙差役,不由分说拘捕了徐检的副将孟选。几日后公布罪状,说孟选过年收了部下送的一盒土特产,犯了受贿罪,由于当时朝廷在狠抓贪官,直接判了斩立决。

  孟选也是十年前和徐检一同奔赴南疆的将军,同样身负累累战功。他的死讯传遍中央军,众人明面上不敢议论,心里却一致认为这是一场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开端。

  徐检起初还骂下头人乱说,可日久天长耳濡目染,自己便也动摇起来。于是,整个中央军形成了心照不宣的默契。

  所以即便史烈传出的流言十分拙劣,也仍然有人受骗。

  “臣在京中这几年,逢年过节故旧交游,银子不敢收,可吃食器物之类总有难以推拒的时候。这些事,臣恐怕让人拿住,也会落得孟选那般结果。”

  徐检心慌,可话头已经开了,不得不说下去:“营中士卒亦如此想,皆是臣一人教化,但臣从未有过不轨之念……恳请陛下念在旧情,允臣辞官挂印,回乡耕读……”

  池奕让打着灯火的小太监退下,三人便暗成了影子。他借着月光观察贺戎川的神情,倒有些讶异,此人此时脸色十分难看,五官拧在一起,像是要用绷紧眉眼的力气去压喷薄而出的情绪。

  这、这是温柔么?怎么有点不太像……

  不管怎么说,刚才推了一把,把局面推成这样,总不能半途而废,只能再推一把了。

  他的视线在二人之间扫过,忽而迈步上前,抓住贺戎川的手臂,将他拉到徐检面前。然后拿着他两只手,将伏在地上的人扶起来。

  池奕现在在主角光环之内,必定会被这二人忽略。接着,他用力打开贺戎川的臂膀,将他向前一推,控制他的双臂揽着对方肩背,做出个主动拥抱徐检的动作。

  增进感情嘛,千言万语抵不过一个拥抱啊!如果暴君真的变温柔了,大概会二人抱头痛哭吧?

  然而事态并不如他所料——贺戎川忽然向外用力,强硬地将池奕打到一边。接着,方才一直在发呆的徐检似乎突然醒悟,走上前来,张开双臂……

  池奕吓了一跳,好不容易布置了这么多,这人怎么关键时刻作死啊!

  可他也拦不住。徐检当然不敢真去拥抱,只虚揽着对方的肩背,眼中现了些柔软。

  “十年前,初到南疆时,臣随同陛下出征,路遇沼泽地,陛下不慎失足……臣便是这般。”

  十二岁的孩子,脾气古怪得很,掉进沼泽也不知道喊人。幸亏他留个心眼及时发觉,费尽千辛万苦找到那孩子,将他从泥地里抱出来时,就是现在这个姿势。

  很久之后他才知道,那孩子精明得很,怎么可能真陷进去出不来。他只是想试试,若不呼救,是否会有人来找他。

  于是心生怜悯,所以至今也没告诉他,当时将整片沼泽翻过来也要找到他,只是因为怕他出事,自己回去会获罪罢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要紧,反正后来无数次在战场上舍命相护,都不是此等缘由。

  池奕躲开一些,远离这二人。这一下也推完了,接下来就要看成果了。

  贺戎川不着痕迹后退两步,侧过身,按住肩臂被触过的地方。他静静站了一会儿,齿缝间挤出低沉压抑的话音:“孟选并非死于受贿。”

  他扬首远眺,目光涣散在不可及处,“两年前,宫里藏在中央军的一名暗卫,截了孟选往外送的一批信件。”

  “联络的是前朝遗臣,话说得直白。”

  无声叹息化作水汽,散入冬日凉意中:“彼时他也来朕跟前哭,言及昔年恩情声泪俱下。朕同他本没什么恩情,但此事若认真查办,你徐将军和整个中央军都要株连。”

  “所以那些信就烧了,随手安个罪名,杀他一人,算作了结。”

  池奕难免讶异,他相信贺戎川说的是真话,但他在原书里只读到过暴君残忍杀人的故事,还是第一次听说,残忍的行为也可能是为了保护他人而产生的结果。

  不过,反正他已经是个暴君了,这种败坏声名的事多两件少两件,也没什么要紧。

  “坊间议论那些话,朕亦有所耳闻。升斗之言罢了,不成气候。”贺戎川肩背僵硬,渐渐攥紧了拳,字句打着颤,“却不曾想……”

  后面的话没说出口,但池奕听懂了。

  却不曾想,辅佐了他这么些年的将军居然也不信任他,把外人传的谣言放在心上。

  这根本不是什么温柔药丸,这是多愁善感药丸吧?居然能让书中那个惨无人道的杀人机器,流露出伤心的一面?

  不过,被多年的好友怀疑这种事,伤心才是人之常情。

  系统:叮!恭喜宿主完成主线任务【拉拢将军】……

  朔风如刀,割断残烛。池奕望过去,徐检正立在原地泪流不止,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贺戎川一抬手止住。

  “明日朝会,你便当庭奏议军田之事,朕从皇庄给你拨出田地。”贺戎川面上已无异常,没有温柔也没有伤心,仍是那副萧疏冷冽的模样。

  他将手中文件交还给徐检,沉声道:“经年之事便不提了,营中士卒你自去管教罢。池奕,去送送徐将军。”

  “哎,好。”池奕从感慨中回神,过去拉上仍在擦眼泪那人。

  一路气氛沉重,这任务池奕做了将近两个月,好不容易完成了,却完全没有找系统要奖励的兴致。

  “这事就算过去了,作乱之人当由宫里查办,徐将军不用操心。哦对还有,郭将军也帮了忙,但你不好明着提拔他吧,要不然偷偷送些东西……”

  随口说着话,对方却没反应。他望向身边面色凝重的将军,一点也瞧不出此人就在刚才那一刻变得忠心了。

  他抬眼确认无人尾随,低声道了句:“我反正觉得,闹成这样不能怪你。”

  看到自己的部下莫名其妙被杀,正常人都会心存疑虑。这事责任都在贺戎川,不好好跟人家解释清楚,才让误会越来越深。

  不过池奕也能理解贺戎川的做法,倘若如实相告,那就是暴露了自己的短处,一个精明的帝王不会让人拿住自己的把柄。

  而且以贺戎川那冷漠的个性,让他承认自己在意和徐检的私人关系,他一定会觉得丢人说不出口吧……

  被池奕这样一支持,徐检的面色明显轻松不少,苦笑道:“都从刀戟尸山里爬出来了,这点事还要计较是谁的过失,未免太过小气。”

  听到这话池奕就放心了,刚要吹捧两句,却听对方叹口气:“我只是不放心。”

  “十年前我到南疆王府教习武艺,可这几年来,侍奉主上却如教导子弟一般爱护。方才情形你也见了,我这抽抽搭搭一阵,让你看个笑话,也就过去了,但是他……旁人也劝不住,池公子,还要劳你费心。”

  池奕扯扯嘴角,“别找我,管不了。我都告诉你妹妹了,我真就是个跑腿打杂的,在你营里瞎扯的那些,我能编三天三夜不带重样的。”

  徐检露出震惊神色,“你、你竟然是……我还以为……你心里……”

  “不好意思啊。”池奕一时赧然。

  “这么多年了……唉。”他别过头,重重叹气。

  池奕尚在愣怔,便已送到了宫门。他不好走太远,和徐检简单道了别,就要回去。

  却被一个守门的侍卫拉住,趴在他耳边说了句:“夫人请您得空到庄子上去一趟,说太久不见,甚是思念。”

  “谁?什么夫人?”

  对方答非所问:“就是郊外的皇庄,您直接过去便是,没人敢拦的。”

  池奕莫名其妙,还想再问,刚好遇上侍卫长带人巡夜,人一下子多了起来,只得掉头回去。

  独自往征怀宫走,他叫出了脑子里的系统。

  池奕:那个侍卫说的“夫人”是谁?和我是什么关系?

  系统:可使用本次任务奖励换取该消息,宿主是否确认兑换?

  池奕:……不了,先攒着吧。

  他暂且把这事搁在一边,然后终于开始后怕了。

  刚才那场暗流涌动的对话,虽然话都是那两人说的,但自己毕竟起到了不可磨灭的推动作用。在主角光环里扒人家衣服,这种事不会暴露,可半夜放人进宫这种就非常危险了。

  池奕喂贺戎川吃温柔药丸,本来是想缓和他和徐检的关系。不知道那个暴君还剩多少温柔,会不会和始作俑者池小奕一般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