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完帝王后我翻车了 第52章

作者:粒非痴 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和 穿越重生

  池奕的想法都写在脸上,阿里尔便补了一句:“我说了,你若想走随时可以,我甚至可以让人护送你回陇州城里。——只要你想好了,确实要走。”

  这时候池奕反而怀疑起自己是否真的想好要走了。而且她说想走随时可以,那如果自己回去看一眼,确定贺戎川的确不需要自己了再走,是不是也来得及?

  想来想去,池奕到底还是往回挪动,戴好他的工具向树下爬去。

  ——反正只是看一眼,图个放心,该走还是要走,其它的什么也不影响,对吧?

  可是,为什么有种被谁耍了的感觉……

  一路上,池奕都在思考一会儿怎么面对贺戎川。他设想了最夸张的情况,比如那人真的因自己离去就哭得肝肠寸断,心里不由得狠狠抽了一下。

  虽然告诉自己这种情况不可能发生,还是有同情搅和着自责涌上心头,将池奕满脑子完成任务谋定天下之类的事泡得软软的。

  如果贺戎川真的这么在意,真的当着自己的面哭,要么就……不走了吧?

  一个惯常冰冷的人,好不容易被自己长期的努力融化了一个角,却紧接着撒一捧霜雪上去,也太残忍了。若真是那样,此人恐怕以后再也不敢流露出什么感情,然后成为一个彻彻底底的暴君了吧。

  以他池奕的聪明才智,就算不使用什么主角光环金手指,也一定有办法达成任务目标。不过就是麻烦一些,倘若自己留下就能拯救一个自闭的心灵,那也值了。

  而且他自己……的确也不是很想离开这里,不是很想离开那个人。

  这一路池奕下定了决心,然而当他随着阿里尔回到圣树下时,却发现贺戎川不见了。一旁练剑的人说:“那个谷国人,他独自往西边去了。”

  “不好。”阿里尔低呼一声。

  池奕眨眨眼问:“西边是什么地方?”

  “我就说,阿里尔啊,你这孩子像你,做事不要命。也不知是什么要紧的事,让他非要现在好起来不可。”塞拉收拾药箱打算上路,又随口回答池奕的问题:“西边有一片铁花丛。”

  ……

  贺戎川自打习武以来,就长期修习闭气之术。倘若关闭通身经络,阻塞知觉,个把时辰不喘气不成问题。

  这样躺进铁花丛里,就算不能完全封闭气道,漏进一点那迷魂的香气,想来也没有塞拉说的走火入魔那么严重。

  趁阿里尔和塞拉不在身边,他必须这样做。不然以后她们不会允许他来这里,即便说出自己曾为池奕输送灵力,她们也不会让自己为了旁人冒这个险。

  因为她们不理解那个人对他的意义。

  其实他自己也不大说得清有什么意义,人与人之间的这些关系,他本就一知半解。他只知道自己要护着这个人,不能让他受伤,更何况是全身灵力毁损这么严重的事。

  铁花丛地处荒凉,四下无人,只有漫漫一片铁色。他褪去外头衣衫,只留贴身薄薄一层,将浑身经脉运作一番,屏住呼吸进入花丛。

  他寻个靠边处,身下压了些花苞,身上也搭了一些。体温渐渐传递到花蕊,从中渗出花蜜,透过他单薄衣衫,接触他的肌肤,进而滋养灵脉。

  为了延长闭气时间,他只保留了听觉防备危险。闭上眼,他在一片漆黑中忽然想到,倘若真像塞拉说的那般走火入魔,他……该是因为什么执念?

  其实上次接触铁花,他在幻象中看到自己让淳妃喝毒药的画面,并非因为错杀了人。

  从有记忆以来,贺戎川的日子一直是多灾多难的。皇宫里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隔三差五就会用极尽残忍却不留疤痕的手段对他进行一番折磨。

  还是孩子的他,早已习惯了在苦痛中煎熬,却始终保持着一份清明。他从未丧失直面磨难的勇气,年少时的意气风发,和待人的淳朴善良。

  ——因为无论他受了什么苦,他的母亲穆皇后都会陪伴着他,帮他找出那些作乱的太监宫女,再当着他的面杀掉。

  后来她还“查明”,所有这些歹人都是淳妃派来的。淳妃来自纯国出身低微,入宫多年无所出,自然嫉妒他这个出身高贵又才能出众的大皇子,故而以折磨他为乐。很合适的理由。

  那几年来,母亲就是支撑他活下去的力量。只要想起她,他就无所畏惧。

  后来,当十二岁的贺戎川被从充满南瓜味的仓库放出来时,穆皇后面无表情地告诉他,他会成为她的儿子只是因为她必须是下任皇帝的母亲。

  她一边为他铺路,一边恨他抢了她亲生孩子的一切,所以这些年来,一直以折磨他为乐的不是淳妃,而是她这个所谓的“亲生母亲”。

  直到她看见先帝重病,却只让贺戎川一人侍疾时,她终于后悔了。她动用穆氏的全部势力压下皇帝的病情,然后只叫来了她亲生的贺戎山。

  十二岁的贺戎川知道这些时,突然感到心里有什么崩塌了,蓦地觉得自己身如浮萍无处归宿,被身边所有人利用,而曾经怀抱的真心竟是如此荒唐。

  所以,只有斩断那些无谓的挂念,才能变得强大。

  辛苦惨淡数年,他最终拥有了天下,成为一个强大而冷漠的人。但他始终知道,人是不能抛下过去的。昔日的阴霾就埋在他心底,遮住一切可能照进的日光,他也将一生孤身挣扎在这昏昏长夜之中。

  ——可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想起这些事,痛苦的感受依然清晰,他却觉得都无关紧要了。

  是因为知道了当年喝下他毒药的真正的母亲还活着么?也有这个原因,但更重要的是……

  更重要的是,人不能抛下过去,但却可以治疗过去。他已经找到了他的解药。

  尽管解药本身也可能是毒药。

  ……

  耳边传来脚步声,是三个人,他们在叫他。他能分辨出这三个人的声音和称呼,阿里尔直接叫他大名,池奕叫“陛下”,塞拉像十几年前教他操纵灵力时一样叫他“我的孩子”。

  他便把身体绷得僵硬,想象沉浸在幻象中的痛苦感受,五官扭曲起来。

  阻塞其它感官,听觉就变得格外灵敏,他甚至听见了池奕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他完全可以若无其事地继续躺着,过会儿解释一下闭气的事就行了。可听见这三人到来,他忽然很想知道倘若自己真的失了智,他们会怎么说,以及他……会怎么说。

第63章

  贺戎川先听见的,是池奕颤抖的声音:“他躺在这里……会怎么样?”

  “会疯。”塞拉的语气仍是那样随性。

  “……那能救吗?我也不懂你们的巫术,灵气也不好用了,但我可以帮忙……”

  贺戎川原本是装的身体僵硬,听到池奕这担忧话音,成了真的一僵。

  “唔,也不是绝对不能。倘若一个人没有执念滞着,自然不会受铁花的影响,很明显——他有。不过我们不能再往前走了,前边都是那花的香气。”

  阿里尔沉声道:“小池,你常在他身边,可知道他有何执念?”

  “我也不是很了解他……”池奕犹犹豫豫,“他也就说过一两次,大概就是小时候那些事吧。”

  “那好,我去和他说几句。”阿里尔尽量靠近,随即高声道:“贺戎川,说话!”

  躺着的贺戎川没料到还有这一出,听她的意思,被铁花迷住的人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自己的执念?他闭着气,说话很费力,也没多想,莫名其妙就是一句虚弱的:“不要走……”

  似乎在哪里对什么人说过这话,他想不起来了。

  片刻的沉默后,阿里尔厉声道:“谁不要走?那个姓穆的恶毒女人?她不过是利用你,你还真离不开她了?别傻了,你亲娘在这呢!”

  贺戎川曾以为,儿时那些往事是他将背负一生的枷锁,可这时候听到这些话,却不知为何,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他不恨阿里尔抛弃他,甚至不恨穆皇后对他百般折磨。他眼前有更切实的光芒可以看到、可以追逐,实在不必汲汲于过往。

  从池奕对幻象中那个八岁孩子伸出手的一刻开始,这枷锁便卸掉了。

  “他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到底有没有用啊!阿里尔,你再说几句,说说咱俩在谷国的事……”塞拉急躁起来就叫唤了一长串,后头切换成纯国话,贺戎川也听不懂了。

  “没用的,我再说多少都没用。他的执念不在我身上。”她的话音转向另一个方向,“小池,你去和他说几句吧。不要骗他。”

  “我?”池奕的话音有些窘迫,“还是别了吧……你是他母亲,你说了都没用,我就更不算什么了。他的执念也不会与我有关。”

  这话撞进贺戎川耳朵里,一直紧绷的气道不受控制地松弛了一下。这一疏忽,便有些香气漏了进去,起效极为迅速,很快便有幻象浮现在他脑海中。

  却没有上次那样清晰的场景了,浅淡光影交错,走马灯一样闪过。一会儿是八岁时树影斑驳的午后,一会儿是南瓜味的房间,一会儿是西郊行宫那个果香混着合欢膏香气的夜晚,一会儿是地下的祭台上的漆黑和柔软……

  他勉强撑着意识,想清醒着听池奕此时会和他说什么。

  最终还是等到了。因为神识游离,他分辨不出对方的语气,只依稀将每个字干干净净拎出来。

  拼成一句:“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

  这一路折腾下来,池奕其实已经很累了。他体内的灵力本就莫名其妙受了伤,又是练剑又是爬树,又是决定离开又是犹豫留下,身心俱疲。他本来也不想去和陷入幻象的贺戎川说什么话,也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话比他亲妈都有用。

  可他忽然想起刚才阿里尔说,贺戎川知道自己要走然后……哭了?

  对于这话,池奕之前一直将信将疑。但仔细想想,倘若贺戎川的情绪没有被触动,为什么要来这地方?

  当阿里尔说贺戎川的执念可能在他身上时,就算知道并不可能,但……万一呢?他望着花丛中那个阖目而卧的人,咀嚼着他方才那句“不要走。”

  上次听见这话是在宫里,他半夜去找醉酒的贺戎川,被人拉到床上腻歪的时候。

  也许他这句话不是对某个特定的人说的,而是对十年前骤然失去的一切吧。那天夜里他正在梦见那些往事,刚好自己来到身边,不定把自己当成了什么,随手抓来倾吐心绪。

  反正不是将他当成池奕这个人本身,所以他也不能以自己的身份与那人对话,他现在只不过是小贺戎川美好童年的象征物。

  想到这一点,池奕便放心大胆地开口:“我本来就没有要走,只不过到外面逛一圈,又不是不回来了。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以后再也不会走了!”

  现在早就没人能欺负作为一个暴君的贺戎川了,他也再也不会再过以前那种日子了。所以自己这么说,也没错。

  可这话不知怎么惹着阿里尔了,她一把拽过池奕,凌厉道:“不是说了不要骗他吗?!”

  “我没……”

  “幻象中的人不辨是非,他会信的!”

  接着,便见那躺在花丛里的人全身忽然松懈下来。塞拉道:“看来他是闭着气进去的,方才大概还有几分清醒,现在干脆放弃闭气了,很快就会毒气入体。”

  “为什么要放弃?”

  “当然是因为他没有执念了。”塞拉挑眉道,“没有执念的人,自然是不会被铁花所伤的。”

  池奕一脸懵逼,完全看不懂发生了什么,是自己的话管用了吗?

  这时,他忽而觉得疲惫的身体舒坦了不少,始终徘徊不去的那股莫名的难受也消减了。

  “来不及了,他信了。”塞拉盯着池奕,咬牙切齿道,“既然你要骗人,最好……一直骗下去。”

  躺在花丛里的人渐渐睁开双眼,稳稳当当站了起来。他衣衫单薄,全身被湿漉漉的花蜜浸过,软踏踏的布料勾出若隐若现的脊骨轮廓。池奕的心少跳了一下,又像是做错什么事一样,匆忙移开视线。

  现在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恢复。他已经摸索出了这世界中的灵气系统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他感到体内被搅和得一团乱的灵力像是突然被水洗过一遍,逐渐变得清明起来。

  好奇怪,明明什么也没做啊。在铁花丛里泡着的是贺戎川,可他好了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不过一开始自己灵力受损,好像就是因为贺戎川被发疯的吴愿攻击,本来也和自己没关系。

  刚从花丛中走出的人神色有些疲惫,脚步却很稳。池奕心虚地问:“你……方才听见什么了?”

  贺戎川缓缓转头望他一眼,并没介意他那三尺之外五尺之内的距离,只淡淡吐了句:“回去吧。”

  池奕逐渐放下心来,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后。却听一旁的塞拉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幻象中得到的那些信念,是支撑人神识的基石。倘若日后信念崩塌,人是会疯的。”

  这话池奕听了一耳朵,她是在和自己说吗?

  她俩为啥都觉得自己没说真话?暴君的美好生活本来就不会再失去了,真要是像原书的结局那样,他池小奕岂不是白费这么大力气做任务了?

  贺戎川肯定也是因为看到光明的未来,觉得自己能成为治世明君,把谷国建设得繁荣昌盛……才放下执念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贺: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