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爹 第16章

作者:李狗血 标签: 古代架空

  将东西默默收起,厉执神色收敛许多:“谢谢。”

  “司掌门,你其实……没有必要去做违心的事。”

  “违心?”司劫终于正眼看了看他。

  “啊,你杀他,不情愿的吧。”

  “他死得不冤,”司劫停顿片晌,又道,“何况你凭什么断定,我就不会杀人?”

  隐约想起司劫之前也说过类似的话,厉执轻笑一声:“你从小在天墟长大,被养得一尘不染,又少年成名,也没有人敢欺辱你——”

  “有。”

  “啊?”厉执被突然打断,怔愣之后一脸不可置信,“有人欺辱过你?”

  司劫收回目光,看着面前的暖红炭块,沉沉道:“嗯,我曾经差一点,杀了师兄们。”

  “为啥?”

  司劫没有立刻回答,视线朦胧间像是陷入某段刻骨的回忆,过了许久,他抬眼看向厉执,眸底幽深无际:“我那时未分化,经常被取笑酷似女子,师兄们总要捉弄我,逼迫我穿上少女襦裙,将我扮做女子。”

  “噗!”

  显然没料到司劫竟会冒出这样的过往,厉执一时没能控制住表情,十分想笑,可又觉得不太合适,脸上都憋得发僵,只好在心绪复杂间,挣扎又好奇地问:“然后呢?”

  “我有次将他们引入陷阱,本打算独自脱身,却也不慎中了招。”

  司劫说着与厉执视线相对,看得厉执不免有些迷茫,只暗暗诧异司劫竟也有如此任性的时候,才听司劫继续道。

  “然后遇到一个人,让我改变了想法。”

  “谁?”

  “……”

  司劫没有回答。

  厉执又追问两声,对方仍没有动静,厉执撇撇嘴,心想不说拉倒,反正说了他也不认识,突然直起了腰。

  差点忘记锅里在煮的东西,厉执搓搓手正要进屋,余光又瞄见厉狗蛋真是吃饱了,竟然站着打起瞌睡,一把将他拎起来,与李二柱一同拎回了屋内。

  将他们二人安顿睡下,他终是捧个破碗,盛着他刚刚煮好的百岁羹,大步走了出去。

  许是方才与司劫那一番谈话过于放松,让他都忽略了在此之前说过什么,更不记得司劫强压的怒意,兴冲冲将破碗端出去,眼见司劫不知何时起身,也没多想:“快来尝尝——”

  却不等话落,宽大的袖袍飞扬拂过,啪的一声,汤水溅了二人一身,破碗摔了个稀碎,细心切成碎丁的野菜洒落一地,还冒着热气。

  “……”

  厉执愕然看着司劫,眼见他脸上俨然已是最初的凶神恶煞,目光无比寒冷,厉狗蛋睡下,积压满腹的怒气此刻终得到宣泄。

  “你突然赶我离开,是因为你见过曲锍的师父了,”咬牙切齿的笃定声音自厉执头顶灌下,突然残酷揭穿他的心思,“你想同他一样,是不是?”

  33.浑水

  司劫最后一句沉冗的音量并不算大,奈何周身散发的凶猛气息直抵厉执五脏六腑,带着快要将他冲破的力道,对于与之结契的地坤来说,无异于摧山搅海。

  他是他的天乾,他的信香随情绪而定,既可以安抚他,却也能让他感到痛苦。

  厉执这时自然意识到司劫如此突兀的愤怒从何而来,也震惊司劫竟对他的心思已了如指掌到这个地步,但模糊中,他视线仍停留在地上一片狼藉的汤水,又觉司劫行为未免过激,原本微亮的眸底冷下来,即使手脚被铺天盖地的天乾信香薰到发软,却再看都不看司劫一眼,借着心中一股同样燃起的火苗,蹲下抓起菜丁残渣,毫不犹豫送入口中。

  他亲手做的吃食,从来没有扔掉的道理,他又不是没吃过比这掉在地上还糟糕百倍的东西。

  司劫看着他这番举动,一闪即逝的意外过后,仅存的理智似乎也崩塌了。

  只觉颈上蓦地一紧,厉执额角汗珠滴落,不等将第二口咽下,整个身体已经不受他掌控,被轻而易举地扯了起来。

  他几乎下意识地出掌,虽然难以凝聚全力,但仍一掌劈在司劫身前,满手脏污擦过司劫侧脸,留下一道惹眼的污痕。

  可惜司劫一动未动间,反叫他脱力地脚步不稳,向后趔趄几步,又被司劫牢牢钳住。

  厉执嗤笑一声,不知是受信香压制还是实在不甘,双目犹如充血般通红,抬头盯着司劫咬牙开口:“司掌门动这么大的怒,是因为我毁去内腔,就不能给你操了——”

  话音未落,厉执猛然被司劫推至房檐底下,后背撞上冷硬的墙泥,震得他一阵意识不清。

  “是又如何。”

  (400字肉渣)

  厉执不再看他,反正挣扎不掉,干脆不在意一般,目光游离地盯向别处。

  也便没看到司劫再垂眸时,眸底突如其来的暗流涌动。

  原是他忽地又看到厉执遍布腿间的血痕,那是厉执为抵抗江如算而拼命自残的伤口,早已又渗出血来,盯着那崩裂的几处,司劫怒极失去的理智终是稍微回笼。

  昨夜他给他细细处理过,自是了解那些伤口究竟有多深,尤其厉执曾刻意跪在碎裂的竹片上以让自己保持清醒,那种痛,并非是寻常人能忍受得了。

  他看着从不当回事,可如果不是无路可走,谁会愿意以伤害自己为代价。

  特别是,他那般绝望时,并没有人在他身边。包括这七年的漫长日子,他独自挨过最难熬的孕期与情期,生下厉狗蛋将其养大,靠的只是他一次次豁出性命的决绝。

  这样一个人,哪里会轻易相信,有人可以陪他一辈子。

  等了许久不见司劫动作,反而是压迫周身的戾气终于有所消退,厉执微微偏头,看见司劫神色仍是难看至极,却明显有意识地收敛了气息,叫他总算恢复了些许力气。

  “我不会离开,”司劫目光与他相对,突然冷声道,“你若敢那样做,我一样操你。”

  “……”厉执瞠目结舌瞪着司劫,看他波澜不惊地说出这般与他气质不符的粗鄙之语,又放开禁锢在掌心的那一条大腿,显然不再打算做下去,低头默不作声替他整理狼狈的衣衫。

  半晌,厉执才像是又能看清他的模样,心底气愤未消,却忍不住道:“你真的非操我不可了?”

  “……嗯。”司劫捡起被他扯断为两截的束带,若有所思着低低回应。

  厉执皱眉,总觉得他们不该是如此发展,可一时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便在茫然间,他又冷冷道:“但你这样跟我搅在一起,迟早也会引火上身。”

  “……”司劫闻言动作一顿。

  厉执以为他听了进去,靠着墙壁哂笑一下:“那神酒的老坊主找你谈什么,别以为我猜不到。”

  “他手上也有木人,我都看见了,”厉执语气笃定,“又有人被杀,这事越闹越大,跟九极教已经彻底脱不开关系,就算我现在侥幸脱身,总有一天还会再落到我头上。”

  “毕竟江如算有一点说对了,我就是那逃跑的教主。”

  “你一个清清白白的五派之首,又何必为了尝那点儿甜头来趟我这浑水,一旦我身份被发现了,你即使有一百个理由解释,但你我有过苟且之事,也是一道永远抹不掉的污点,不如趁眼下知道的人不多,赶快滚蛋。”

  厉执最后带着嘲讽的几句话落,司劫已是抬起头,直直凝视他。

  “所以,”隔了许久,司劫轻声问,“这才是你急着赶我离开的理由?”

  因为不想他再跟着他搅入是非,才打算学曲锍的师父,为他离开之后做准备么?

  “……”

  乍然吹起的凉风迎面袭来,掠过厉执先前被汗水打湿的碎发,也将厉执没了束带的衣衫再次吹开,冷意渗透裸露在外的皮肤,厉执没有回答,只不客气地从他手上抢回断裂的束带,娴熟地打了个死结,往腰间随意系上。

  “你爱走不走。”

  34.“暴打”

  无疑,自那一晚过后,接连几日,厉执与司劫之间仿佛隔了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尽管他们每日同住,厉执依旧能吃能睡,司劫一如既往冷峭,可连周围人都看出了端倪。

  这日,听闻李二柱的远房亲戚终于快到了,李二柱再待不了两日,厉执破天荒去了趟镇里,掂着之前曲锍给的钱袋在肉铺转悠许久,左思右想,最后买了副便宜的猪下水回来。

  他蹲在河边清洗,眼见一旁打下手的厉狗蛋和李二柱被熏得脸色都变了,没强行留他们,给轰去别处玩了。

  “厉前辈。”没想到头顶遮下阴影,厉执抬头,见曲锍捂着鼻子,一脸鬼鬼祟祟凑近他。

  这曲锍如今虽然看起来无碍,却正像厉执那时猜测的一样,他信香之所以能正常流转,全靠司劫强行助他维持,同时将他内力一并封住,但长久下去也不容乐观。

  想从根本上恢复,按司劫所言,还需要依靠传说中非常宝贵的一种奇药——九元归期凝露。

  据说是早年间一江湖神医以九味世间珍稀药材所制,因工序相当繁复,可谓耗时耗力,且熬制过程中稍有不慎,甚至会白白浪费掉原有药材,后来便不再做了,仅存的几瓶早被有心人藏匿起来,想要得到,还需下功夫寻找。

  曲锍与他师父曲潋已经决定不日过后启程,只等曲锍身上伤势再转好一些就动身。

  眼下,本以为曲锍是来专程道别的,却见他张口便问:“你和司掌门……可是出了什么事?”

  厉执诧异看了他半晌,琢磨着他这问题是作为神酒弟子的职业习惯,还是单纯对司劫的崇拜关心,装傻道:“啥意思?”

  曲锍干脆蹲在他身边,干咳两声挠挠头:“我见司掌门近来似乎心情不太好。”

  “哈,你咋看出来的?他那张脸,心情好过?”

  “当然,”曲锍认真看向厉执,“司掌门自从来到厉前辈这里,心情都是好的。”

  “……”厉执手一抖,险些将掌心的大肠扯碎,万万没料到曲锍会冒出来这么一句。

  “你确定?”很快找回神智,厉执心知不便与他争论,但仍忍不住冷哼,“我跟你正好相反,我觉得他自打来了,就一直恼火得很。”

  曲锍却像是没听见厉执的反驳:“我见厉前辈也心有不快,才想问问,是否出了什么事。曲锍此行多亏你们相助,离开之前,实在不愿看到你们这般疏远——”

  “等等,”厉执抬手冲曲锍一挥,快触到曲锍鼻尖的五指成功止住他的话头,“我心情可好,跟他也没近乎过,哪来的疏远?”

  “……”

  曲锍无声看着厉执,那眼神明显在说——撒谎。

  厉执被他看得心里发虚,差点忘了,曲锍在为人处世方面是个愣头青,但头脑并不愚钝,否则也不会最初只凭借他袖口的红漆便一眼看出他去过李家,又将木人挂在李二柱脖子上前来试探。

  若非他假装和元,说不定以他的敏锐,早就猜出了厉狗蛋的身世。

  于是想了想,厉执长叹口气。

  “我跟你的司掌门,的确有些不痛快,”厉执撇着嘴,斜眼看看一脸果然如此的曲锍,为了让他安心离去,视线往下,投向他腰间的紫皮葫芦,“你那里头还有没有酒?”

  “有,有的。”曲锍见厉执都同他讨酒喝了,忙不迭地从腰间摘下,双手递过去。

  然后看着厉执刚摸过猪下水的手掌,神色僵了一下。

  “我忙着呢,要不你给我倒一口?”厉执难得贴心地提议。

  曲锍赶紧拔了塞子,往厉执大张的嘴里倒去。

  这一口十分实诚,且味道香气馥郁,入口醇厚细腻,毫无辛辣,口感竟比厉执想象中好上许多,积压在胸口的一股闷气仿佛真的消散不少。

  “好酒!”

  厉执不由真心地慨叹一声,舔着唇,又索来一口。

  曲锍眼底闪过几分窝心,显然以为厉执当真在借酒消愁,眼看厉执一口接着一口,转眼间满登登的酒葫芦已不剩几滴,喝得向来没心没肺的脸颊微微泛起酡红,双眼眯成一道细缝。

  曲锍忍不住关切道:“厉前辈,倒也不必过于担忧,司掌门并非不讲理之人,有什么话,你们二人说开便好。”

  厉执闻言从迷离中稍微找回些许意识,想起来曲锍还等着听他下文开解他,先前准备好的糊弄说辞便要脱口而出:“他——”

  他浪费粮食,实在可恶。

  他原本是打算与曲锍如此弹劾司劫一番,假模假式地听曲锍宽慰几句也就算了,结果不知是不是太久没有喝过这般陈年佳酿,话没说完,他心间又一阵温热,反而更觉上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