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爹 第15章
作者:李狗血
那男子听了司劫的话后垂在身侧的掌心蓦地一紧,清风拂过,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明显追逐曲锍而去。
厉执不由赞叹,是个轻功了得的人物,只是不知道与曲锍有啥关系,看那架势,也不像是寻仇。
“司掌门,”那男子一离开,肖青山明显松一口气,也不急着见曲锍了,又恢复他原本的神采,透着几分凝重对司劫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厉执挑眉,注意到肖青山边说边一手按住腰间悬挂的布袋,里头似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看布袋撑起的形状,长度不足半尺。
隐隐猜到什么,厉执面色不变,余光见厉狗蛋盯着最后两块炙肉不肯再吃,也不犹豫,一口全塞进自己嘴里,入口果真惊为天人,指尖的油渣都吮了个干净,好吃到从门槛上腾地直起身。
“你们进去聊,”他心情不错地让开路,随手挥了挥,大方道,“我不听墙角。”
手臂却被握住,厉执一扭头,看到司劫已伸手过来,指腹轻蹭他嘴角,将残留在上头的一点油渍抹去。
“别去捡那些,”只听司劫语气笃定,“稍等片刻,我重新做给你。”
“……”
不知道是心底小算盘被突然拆穿还是一旁老头儿眼神过于深炯,厉执之前好不容易平复的可怕悸动陡然升起,向来厚实的脸皮都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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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又断了一天,最近工作有点忙,会尽量日更,如果慢了也不会超过两天哒!
31.饯行
没有对自己这不太正常的反应想得过深,厉执为了赶快散掉脸上温度,决定投桃报李,虽然他这“李”,有些穷酸。
他趁天色还不算晚,带着两个小崽子,去山坡上挖野菜了。
入秋的荠荠菜不似初春时期的气味浓郁,但好在茎叶更加肥嫰,相比其他野菜的味道,也是鲜美,他大着肚子躲在深山里那半年来实在抓不着活物,多是靠这种耐寒又遍布的野菜来充饥,后来生下厉狗蛋,每当没有米吃,就拿它做成糊糊,直到厉狗蛋都吃腻了,看到绿油油的汤水直哭,他不管他那时听不听得懂,只边喂边告诉他,吃了这百岁羹,没有人会再说他活不过五岁。
动作利落地连根挖起大片纠结着的茎叶,厉执随手扔进身后厉狗蛋撑起的衣衫,厉狗蛋膝盖有伤,不方便蹲下来,厉执便没让他像往常般与他一起动手,只看了眼他至今见到荠荠菜仍会下意识绷紧的小脸,嘿嘿乐了两声:“臭小子。”
而李二柱应是没有干过这些活,瞅着厉执挖得惬意,终于一改他自出事以来的丢魂模样,好奇蹲在地上,试探性地伸手去拉扯脚边的一片。
厉执余光看到他手脚并用总算薅下来一小撮,薅得乱七八糟,眼皮跳了两下,不过没出声,任他也往厉狗蛋怀里塞去,像是意犹未尽地又去找下一颗。
一时间三人格外静谧和谐,周围只剩细微的沙沙声响,没过多久,厉狗蛋便颤巍巍抱了满怀荠荠菜,厉执起身拍拍土,终是告一段落。
下山路上,厉执背着手,乐呵呵地期待着今晚这一顿丰盛大餐,却耳朵一动,忽然听见附近传来熟悉的说话声。
身手比意识更快一步,厉执飞身蹬至头顶树杈间,隔着重重缝隙,往另一条山路看去,果然看到一人正垂头跪地,正是曲锍,他前方站着的,则是那戴着帷帽的男子。
想不到这么巧,厉执挑眉,刻意敛了气息往前几分,忍不住想听得更清楚一些。
“我没有要躲着您……”只听曲锍闷声道,语气并非寻常时的清亮,而是软下许多,厉执瞬时回想起他在他背上那几声迷迷糊糊的梦呓,几乎立刻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你见到我便跑,”而对方突然开口,音色与那一身凌厉的轻功稍有偏差,竟是极其温润,“还说不是躲着我。”
“我没有。”曲锍低低反驳,似是要解释什么,却嘴角动了动,没能说出口。
那男子便也没了动静,只能看到他双掌紧握,玄袍下胸膛微微起伏。
隔了半晌,厉执以为他俩要一直这么僵持到深夜,正寻思离开,却见曲锍忽地抬头,手忙脚乱起身。
“您别动气!”他急急说着,一手抓住对方发白的指节,一手掌心向内,欲朝他腹间输送内力,却几次发力后尴尬地停住,忘记了自己内力已经被锁,根本使不出一丝一毫。
厉执不禁凝神看向那男子腰腹,以为他原来是个怀孕的地坤,可他观察甚微,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这时“啪”地一声,那男子甩开曲锍的双手:“我让你起来了?”
“……”曲锍微微怔愣,随即重新跪了下去,关切的视线不离对方腰腹,终于开口,委屈道,“师父……我知道错了……”
“我不该不听劝阻,非要离开您,本以为可以在江湖中出人头地,却才过了不到半年,就落得这般下场,我,我只是没脸再见您……”
“您若实在生气,就打我骂我,千万别气坏了自己……”
说着,曲锍跪着往前挪了挪,身形分明刚毅挺拔,小心翼翼扯住对方袍角的动作却透出一股子与他气质不符的稚气,像个撒娇的小兽。
那男子对他这股反差应该早就习以为常,并不像厉执一般汗毛竖立,只在听他一番诚挚的解释过后,沉默片晌,怒意似乎平息了不少。
“江湖不是仅凭着你一腔热血便能闯出来,我告诫你那么多次,你都当耳边风,”男子缓缓说着,伸手轻抚在曲锍脑后位置,到底掩饰不住心疼,“也怪我大意,你逃走之后没有及时叫回你,只暗中托青山师侄照顾你。”
“……”
他最后一句话落,不止曲锍愕然看向他,厉执也大吃一惊,险些泄露了气息。
“师,师父……”
曲锍震惊发问着,显然没反应过来神酒的老坊主怎么突然成了他师父的师侄,厉执目光闪烁,却已是思绪飞转,依稀记起少时与教中鬼王沈悍的一段对话。
——鬼老大,你和鬼老三到底谁厉害?你咋老挨他揍?
——他是地坤,我让着他。
——啧,难道地坤真的一辈子不能翻身?
——能。
——靠我娘吃的那些神丹?
——隐息丹只能防于一时,而且材料太过稀有,不是每个地坤都能得到,想要永绝后患,只有一个办法。
——啥办法?
——毁掉内腔。但是风险很大,轻则武功尽失,往后只能习个防身的简单功夫,重者命都没了。
——真有人会这么做?
——嗯。
——谁?
——神酒前坊主的小师弟,比你大不了两岁,原本是门派里最强的一个,最有望成为新坊主,偏赶在五派比武大会上分化成地坤,成了门派耻辱,回去就自毁了内腔,离开了神酒,不知是生是死。
——那分化成啥也不是他自己决定的,咋还能成为耻辱?
——你不懂。小少主,你日后要是分化为地坤,千万别叫人知道。
——呸呸呸!
沈悍喑哑的一语成谶以及少年贺亮的呸呸声自厉执脑中逐渐散去,他看着那三言两语向曲锍说清身份的男子,终于想通他为何会看不出他究竟属于哪种体质,也怪不得他站在肖青山旁边,肖青山会对他有所忌惮,再不济,辈分摆在那里。
“所,所以,”曲锍惊讶的嗓音传来,“您就是神酒弟子都知道的,当年那个可以一敌百的小师叔祖?那您动辄腹中剧痛难忍并非寒症,而是……而是因为……”
说着,曲锍抬手想去摸对方腰腹,却被对方制止。
“我只教你口诀,却从来不与你切磋,你便以为我不愿意倾囊相授,所以想另寻师门,是不是?”
“不是!”曲锍闻言音量都拔高了,急切得不管不顾往前,“我只是想让您知道,我不再是您刚捡来时那个不懂事的毛头小子,我也可以独当一面,行走江湖行侠仗义,以后风光归来,换我保护师父!”
“可是我没做到……”
随着曲锍声音又低沉下去,厉执大抵了解了事情来龙去脉,眼见那男子叹息着稍微俯身,终是安抚般拍拍曲锍,一高一矮,仿佛暮色中两道互相靠近的暖光,他没再停留,转身回到树下,拎起两个小崽子,施展轻功走了。
“司掌门,”一路踏着风回了住处,厉执脚没站稳,看到刚好送走肖青山的司劫,迫不及待道,“我给你做百岁羹……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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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A恋确实有,但不是小曲,是另一对,目前只出场了其中一个,估计你们已经忘了(ω)
32.怒意
司劫看着肖青山的背影逐渐消失于视线之内,紧接着被厉执满身山野清香笼罩,眸底冷意正迅速消融,却转过头,听见厉执突如其来的一声“饯行”,空气凝固,漫天风雪里微微的烛火刹那灭了下去,只剩海水汹涌呼啸,高山崩裂倒塌。
厉执还是第一次见到神情这般冷鸷的司劫,下意识退了一步,有一瞬间,几乎以为司劫被穷凶极恶的鬼煞附了体。
所以尽管他开口之前已经有所准备,但司劫的反应这样强烈,反叫他生出一阵心虚,又反复思索自己究竟说了多么十恶不赦的话:“司掌门……”
“再说。”却见司劫目光扫过厉狗蛋,垂眸冷冷说完,脸上看不到方才的可怖,朝门前被掀翻的炭火堆过去。
“……”心知他这次大概是顾及到厉狗蛋,暂且将火气压下了,厉执形容不上来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只有些僵硬地跟上。
司劫果然按照他先前说的,重新支起炭火,旁边已经备好了崭新的食材,明显是神酒弟子又送来的,而他动作并不生疏,仿佛做过了无数遍,白霜霜的袍角沾上炭灰碎屑也没有任何在意,厉执没插上手,无声站了一会儿,回头从厉狗蛋怀里悉数接过野菜,蹲在地上慢慢择去发黄的老叶子。
厉狗蛋见状习惯性地进屋端出木盆,从门前水缸里舀了清水,晃晃悠悠往厉执身边走,以方便他待会儿清洗。
厉执抬头便看见李二柱跟在厉狗蛋屁股后,似乎想帮他端过木盆,手伸了两次,又没好意思,不知道怎么的,不久前那个口不择言嘲讽厉狗蛋手脚的皮猴子自他脑海中忽地就淡了。
小孩子大抵都是如此,极端时可憎可恶,却也容易被温暖,被改变,心事简单,毫无保留。
厉执收回视线,将择好的野菜放入水里,心想他还不如小孩子,他承不起别人的好,他这样苟且偷生的魔头,感动之后,怕要万劫不复。
“司掌门,”像是为防止心底防线继续坍塌,厉执率先打破这让他有些不自在的沉默,胳膊肘往一旁撞了撞,没话找话道,“你难不成在天墟都是自己做吃食?手艺可真不错。”
“不是。”司劫将处理干净的肉块置于火上,没有丝毫犹豫道。
“啊,那咋这么熟练?”
“学。”
“当掌门很无聊?”
“并非。”
“所以是喜好?哈哈哈,不愧是司掌门,果然要比常人博学多才无所不能——”
“不喜。”
“……”
油汁滴落,铁奁下的火星溅出来,发出嘶嘶声响,厉执被噎了这几下,实在聊不下去了。
奈何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活该,天色早已彻底暗下来,想到昨夜才求人给他纾解,与人结契,答应了可以一直干那屁事帮人泄火,今日就翻脸赶人,换做对方是他估计早就动手了。
于是气氛突然又安静下来,厉执迅速将菜洗净,起身拿去屋内灶台。
添柴烧水,水烧热后先煮得半软,待厉执将菜叶一根根挑出来,切碎沥干,再重新下了锅,出去一看,厉狗蛋和李二柱已经并排站在火前,小嘴吃得油滋滋。
他知道其实白日里厉狗蛋也没吃饱,只不过见他还没动一口,所以才不肯吃最后剩下的两块,眼下数目充裕,自是克制不住。
厉执倚靠在门前看了半晌,终是走过去摸摸厉狗蛋微鼓起的小肚子,不让他再吃。而李二柱之前吃了不少,这会儿倒没吃几块,擦擦嘴,蹲靠在旁边开始打盹。
厉执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来,不发一言,抄起一串往嘴里塞了几大块,烫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也不肯松口,龇牙咧嘴地咽了下去。
然后才一边哈着气,一边又拿过一串,斜眼看细嚼慢咽的司劫,不由得在心中赞叹,好看的人,干什么都好看。
想了想,他忍不住开口。
“你……是如何杀死的江如算?”这么好看的人,他实在想象不出他杀人的样子。
却等了等,见司劫不说话,他急忙又干咳两声:“我不是怀疑你——”
话音未落,司劫动了动身,忽然朝他伸出手。
厉执愣愣低头,便看到安然躺在司劫掌心的几枚飞针,在炭火映照下似是少了几丝寒气,但确实是他的逢鬼。
他那时用尽全力将它们钉入江如算双眼,却再没有内力取出,只能任由江如算逃开,本以为与它们算是从此无缘,想不到司劫竟给他带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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