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爹 第4章

作者:李狗血 标签: 古代架空

  他故意的?

  一直住在这边陲之地,厉执自是看出每当南隗百姓有什么躁动,便总要有将领带兵征讨北州,一通怒战后,不论是否能完全平息北州对南隗边境的屡次进犯,但民心却是能得以稳固,这其中道理他还是懂的。

  可是——司劫怎么可能会替他想到这些?

  厉执又连忙否定,也懒得再想,抱着厉狗蛋的双臂紧了又紧,起身与司劫拉开一段距离,直截了当道:“姓司的,这臭小子我不会给你了,你趁早死心,识相点儿就别拦我,不然——”

  “你身为五派之首跟我这下三滥的魔教头子搅合在一起,传出去看看,我们谁更没脸见人?”厉执功夫不如司劫已是定局,只能拿这些正派最在意的名声来威胁。

  “传出去也好,”不料,将他那点心思尽收眼底的司劫没有半分犹豫开口,“我先前以为你不愿暴露地坤一事,才没有四处宣扬我们的关系,你若是不在意,我求之不得。”

  什么玩意儿?

  厉执感觉自己被反将了一军,气得不知道怎么反击,而不等他想好,又听司劫突然问:“你既住在这里多年,为什么一定要离开?”

  这话问的厉执顿时发出一声冷笑。

  “不跑?你们一个个冷不丁冒出来,我难不成要等着被抓住千刀万剐?你们这些正派赶尽杀绝起来,可不比我九极教逊色!”

  司劫静静听厉执说完,忽地向前几步,厉执下意识后退,不知踢到什么东西,传来骨碌碌的动静。

  他正想低头去看,却听司劫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在这,你不用再逃。”

  “……”

  心内莫名一跳,厉执却面上翻了个白眼,正要啐他一口,谁知司劫看了一眼牢牢搂住厉执脖子的厉狗蛋道:“你与其担心我抢走他,不如保管好这个。”

  说话间眼神一冷,司劫忽然抬手,“轰”的一声,厉执脚边炸出了个土坑。

  被这浑厚内力惊到石化的厉执在尘土飞扬中傻杵了半晌,终于回过神来,抱着厉狗蛋大跳起来怒骂:“你他娘的发什么疯——”

  却话音未落,厉执一眼看到土坑周围零散的木头碎屑,清楚意识到司劫一掌轰了个什么玩意,表情刹那间凝固。

  “……”

  屋内寂静良久,连厉狗蛋都好奇地望过去,却显然不知道那碎屑是什么。

  他自然不知道,也没见过,因为厉执每次拿出那东西都十分小心,生怕被他看到。

  “姓司的!”厉执忍得鼻眼纠结,到底还是憋不住,却也不忘捂住厉狗蛋耳朵才怒吼,“你赔我角先生!又粗又长的角先生!”

  他的角先生,长五寸,木质,柱形,微弯。

  俗称——假男*。

  厉执心疼极了,他买不起市面上那些玉质象牙的高级货,这可是他用了将近半年的时间才亲手削出来的一根使起来最得劲的角先生,否则他每次情期来临犹如春毒浸体,没有这玩意缓解,还不早就因为欲求不满而丢了狗命!

  他平时藏在个袋子里紧紧裹着压在隐蔽处,这次出逃才收进包袱,必是他被司劫掀飞的时候包袱摔开,刚刚又被他不小心踢了一脚,掉出来,这姓司的竟就给轰了个稀碎!

  他娘的!什么狗屁的名门正派,他比他这个魔教头子都枉为人!

  厉执实在愤怒到不能自已,尤其司劫干了这么缺德的事,竟然还能面不改色地站在他面前——

  “不需要。”

  留下这么一句来自齿缝中的漠然回应,司劫竟是转身朝门外走去:“你带他休息,我来收拾。”

  6.紊乱

  厉执原本并不打算睡的,一是还在为他的角先生心疼,二是他依旧不相信司劫,他需仔细看着他,以防他又干出丧心病狂之事。却万万没想到的是,他挨着边沿警惕坐下,怒瞪司劫不出一炷香,便与怀中厉狗蛋一大一小鼾声相继响起,睡得不省人事了。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若不是屋外闹哄哄的动静,厉执还沉浸在他难得日暖风和的梦里。

  “……”蓬头垢面起身,厉执怔怔看着身边空荡荡的被褥,忽然一个激灵,“厉狗蛋!”

  他竟是睡得这般沉,厉狗蛋被偷走了都没有察觉?

  心头翻涌,厉执一边后悔自己怎能这般大意一边心急如焚地冲出门外,正欲施展轻功,又脸色一变,看着屋外乌泱泱的人顿住。

  是神酒那帮人。

  神酒算是五派之中弟子数目最多的一派,倒不是说在武学方面有什么过人地方,只因它的情报网错综复杂,几乎遍布南隗。这也与他们以酒作为崇拜之物有关,动辄便聚在一处喝酒,哪里发生事情,无论大小,他们都是得到第一手消息的人,而为证实消息的可靠性,有时会派出弟子前往当地确认调查。

  厉执后知后觉,昨晚他们突然出现在李大娘家,必是得到什么重要的情报,兴许……真与自己有关?

  厉执掌心暗暗使力,三根飞针一触即发,他的逢鬼奈何不得司劫,对付神酒却是不在话下,真将他逼急了,无非就开出一条血路,权当祭奠七年前他九极教被屠弟子。

  于是面上布满阴霾,厉执率先开口:“我数到三,你们再不让开,别怪我不客气。”

  早在厉执一出来就安静下来的神酒弟子闻言似是皆为一愣,随即面面相觑片刻,竟是不等厉执张嘴就朝两边散开,真的让出道路。

  厉执皱眉,摁回险些出手的逢鬼,怎么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样?

  这时其中一名神酒弟子终于出声,厉执看到他腰间挂着上等的紫皮酒葫芦,与其他素黄的明显不同,心知他应该就是这群弟子的小头头,气息浓烈,也是个刚分化不久的天乾。

  “在下神酒第三十六分坛坛主曲锍,我等受司掌门嘱托,已经将物品送到,还请阁下过目。”

  说着,顺对方手势看去,厉执这才注意到,他这破草房门前除了一堆人之外,还停了一辆太平车,里头堆满了砂浆蜃灰芦苇杆等等,是厉执买不起的砌房用料。

  这是什么意思?

  偷完孩子的补偿?

  “物品既然送到,”曲锍一拱手,“我等还有门派任务在身,不便打扰——”

  却没说完,曲锍低头盯着厉执袖口一角,忽地停住。

  厉执正心说这些酒鬼既然不知他身份,也不像是要借李大娘夫妇的死来寻事的样子,那他大可不必与他们交手,就听曲锍话锋一转问道:“阁下昨夜……可有去过村北李家?”

  “……”厉执想法又被推翻,却面不改色,“没去过,怎么了?”

  曲锍原本和气的目光霎时变冷。

  “那敢问,阁下袖口这块印记是如何沾上的?”

  厉执低头,看到右手袖口果真沾了一块不起眼的暗红印记,他第一反应还以为昨夜不小心蹭到了血迹,可很快意识到,他根本不曾近过那夫妇的床榻,他只趴在房梁——

  是房梁。

  村里有条件往房梁刷红漆的屈指可数,李大娘家就是其中一户。

  思及此,厉执瞪着袖口那一块红漆,心道这可麻烦了。

  怀疑的心思一旦种下,他就是解释出花来一时半刻也走不了。但他没时间再与他们浪费下去,他要赶紧找到厉狗蛋。

  晦暗的眸底寒光乍闪,厉执抬头对曲锍一笑:“这我咋知道,你脚底不慎踩了块屎还能想起来是谁拉的?”

  “你!”

  看曲锍年纪就知道他定然是刚刚成为分坛坛主,并没有见惯像厉执这种臭不要脸之辈,立刻便拔出腰间软剑。

  厉执趁他拔剑的一瞬间侧身向下,待他剑身完全展开,厉执已然以极快的步子自先前让开的道路滑出几尺开外,腾空而起的同时一脚踹翻太平车,顿时满目飞砂灰土,一群人被呛得看不清眼前情形。

  此时本是厉执掷出逢鬼的最佳时机,但他转念一想,这些人根本不知道他的身份,若是只因为一块红漆才怀疑他,那他使用逢鬼,与那李大娘夫妇的死状一对比,岂不是不打自招?所以将袖口飞针彻底收回,厉执自空中飞快闪过,打算趁乱离开。

  可惜就因这一念差池,厉执眼看就要甩开众人,一道利刃蹭地破开飞扬的尘土,直擦着厉执颈间划过,紧随而来的果然是曲锍。

  软剑不同于硬剑,柔软如绢的剑身需要非常精强的力道与高难度剑术,其实鲜少有人能够驾驭,不过一旦练成,速度却是要比普通的剑更为迅速,曲锍这一手软剑显然用的得心应手,怪不得年轻气盛就成为一方分坛坛主。

  然而,真正让厉执心生大事不妙之感的,倒并不是他这软剑。

  “小兄弟!你信香这么横,手下没人提醒过你?”厉执被四方笼罩的浓烈酒气薰得动作微微迟缓,忍不住道。

  虽然他已与司劫结契,按理来说不该再受其他天乾信香影响,可关键是,他与司劫分开太久没有什么接触,又七年时间以内力强行压制情期信香,导致身体似是出现紊乱,如今遇到这般不管不顾的天乾,他竟很难撑住。

  而江湖中其实有一套不成文的规矩,规定不到万不得已之时,天乾不可倚仗信香来强硬控制不属于自己的地坤,一直以来各个名门正派倒确实会默契遵守。可眼下没人知道厉执是个地坤,曲锍又是个刚分化完对于自身信香不能自如控制的愣头青,一心要抓人,所释放的味道几乎让在场其他天乾都脚软,更别说厉执了,他还能在接招之余强行抑制自己快要崩塌的信香,已经是拼尽所剩无几的内力。

  想不到有一日他堂堂九极教教主会沦落到被个愣头青这般掣肘的地步,厉执在被汗水浸透间着实不甘,眼看就快要招架不住,发颤的掌心再一次催出逢鬼。

  耳边风声如涛,海水猛啸,却就在他意识渐渐模糊,双目泛红着即将大开杀戒的千钧一发之际,那股侵袭在脑内挥之不去的酒气忽然凝滞,像是深陷在沼泽无边窒息中突然透进的一丝清凉,紧接着,铺天盖地的甘醇茶香沁人肺腑,绵延进四肢百骸,前一刻还犹如荒漠之鱼般万念俱灰的他霎时间春风化雨,神清气爽。

  厉执睁眼看到自己正被司劫摁在屋内,后颈酥酥麻麻,显然重新注入了司劫的信香,扭头就骂:“狗贼——”

  “爹,”这时门被推开,明显随着司劫一道回来的厉狗蛋一张小脸红扑扑,怀里用力兜着一条活蹦乱跳的花鲈,向来冷淡的神色难掩兴奋问道,“吃鱼脍么?”

  “……吃。”

  7.生气

  没想到自己着急一早上,原来司劫只是带着厉狗蛋去集市买鱼了,早知道他就不急着离开,也不至于跟曲锍闹翻了脸。厉执一边讪讪地摸着残留司劫信香的后颈,意外咬这种地方倒也还挺舒服,一边迅速收敛身上味道,走出房屋。

  神酒的人还在外面,他得想个由头糊弄过去。

  “他撒谎,”却一出门,听见司劫正语气笃定与曲锍道,“昨夜他确实去过李家。”

  神酒一帮人闻言立刻全副戒备,又见司劫有条不紊地沉声道。

  “他偷了那家的鸡,我叫他还回去。”

  “……”

  并没有在意曲锍瞬间精彩的脸色,司劫顿了顿继续开口:“你们可以去看灶台,那半只鸡上面留有我的剑痕。”

  “他偷走时李家夫妇并未出事,是我与他一道送回去才看到那二人尸体,想来他担心引你们怀疑,所以才撒谎。”

  几句话将事情简单交待完,司劫忽然拔出紫微七斩。

  曲锍吓得连忙摆手:“司掌门——”

  司劫手起剑落,却是将厉狗蛋怀里快要兜不住的花鲈挑了过来,皎白的剑刃掀出甘冽的风,剑势如虹间婆娑缥缈,速度惊人到根本看不清动作,只见半空中洋洋洒洒满目薄雪,日头照耀下晶莹剔透,半尺长的花鲈不多时便一片片均匀附在剑刃,风清月白,不见丝毫血腥,尤其剑身因疾速挥斩而起的一层氤氲霜雾,萦绕在鱼片周围化开,犹如绝世佳作。

  现场鸦雀无声,所有神酒弟子,包括曲锍都久久不能回神。

  应是难得有幸看到并不轻易出手的司掌门动用紫微七斩,可谓酣畅淋漓,却是斩了个鱼。

  司劫负手将紫微七斩递给厉执,语气真诚沉着:“蘸料已经备好,鱼脍不宜久置。”

  “……”

  厉执愕然接过来,心想现在是久置不久置的问题?又见司劫转头去看曲锍等人。

  曲锍对上司劫盈澈的目光,面上一愣,因为那目光分明表示,该说的都说了,你们怎么还在?

  “……事情既然已经解释清楚,我等这便告辞,”曲锍拱手说着,视线投向不远处被厉执一脚踢翻的太平车,“误会一场,实在是抱歉,只是这些东西都已散落……”

  “无妨,”司劫道,“劳烦各位替我送过来。”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司掌门,告辞。”

  曲锍恭敬一拜,带着其他神酒弟子转身走了。

  厉执蹲在门口正往豁牙子的破碗里扒拉鱼片,震惊那些人竟是真的如此轻易就走了之余,眼看厉狗蛋颤着小手竟然也学他的样子朝那冒着寒气的剑刃试探,一把给他拍开:“你去端蘸料来。”

  接着,厉执又一细想司劫的话,忽地明白过来,为何他昨夜到家时发现身上的鸡不见了。

  是被司劫还回去了!

  “那屋躺着俩血糊糊的尸体,你却还有心思去还鸡?”心里想着,厉执嗤笑一声,顺口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