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爹 第47章

作者:李狗血 标签: 古代架空

  厉执靠在床间软垫,抬眸看向司劫仔细动作的神情:“你一个五派之首,连个阶下囚都看不住,这说出去岂不要受人议论?”

  “金楼不也百密一疏,让他逃了。”

  “那是因为我……”

  “结果如此,因为谁不重要,”司劫淡淡道,“现今最重要的,是他们的下一步动作。”

  “他们的目标除了报复五派,始终欲将你卷入。所以在各派抵达之前,兴许会再次出手,你不可掉以轻心。”

  “……我知道,”心知司劫分明欲以自己的过失替他隐瞒放走靳离一事,厉执犹豫片晌,眼见司劫面容笃定,应是早在带他单独前往浮门之时便已做下决定,终是没再推脱,只诚恳道,“对不住,司掌门。”

  司劫这时将患处以药膏涂抹均匀,闻言抬头看着厉执:“夫妻之间,不必在意这些。”

  “我那是——”

  “不过,你若仍觉有愧于我,不如……下次换一称呼。”却见司劫紧接着补充一句。

  “称呼?”厉执一愣。

  “司掌门……听起来生疏,私下里,可以更亲密些。”

  “……”没想到司劫面不改色将这一番话说出来,厉执心下骤然跳动,脸色竟是隐隐泛红,都结巴了,“更,更亲密些?”

  而又下意识想起不久之前扶风那一声“司小妹”,虽然滑稽,确实比“司掌门”要相近许多,厉执便忙不迭地先答应道:“好!”

  “待我想想,定想个让你心花怒放的……”

  “不急,”司劫低头替他将身前衣衫抚弄平整,“你带伤奔波这些时日,暂且好好休息。”

  “是有些犯困,”厉执立刻朝里头蹭了两蹭,空出一块地方,拍拍道,“那你也上来,我再问你几件事,便一起睡。”

  眼见司劫没有拒绝地静坐在一旁,厉执心满意足地与他挨近,随即正色开口。

  “我其实,一直有个疑问。”

  “以肖青山的功夫,就算鬼头寨事先有埋伏,也不太可能受那么重的伤吧?”

  “此事确有蹊跷,”只见司劫并未有任何迟疑,显然也早就想到这一层,“且肖坊主是带着神酒弟子自鬼头寨后方密道奇袭,按理来说所处位置不易暴露,但对方却能提前在肖坊主经过的路段埋下火药。”

  闻言倏然皱眉,厉执不可置信:“火药?那东西可难弄极了,威力又大,不想自毁山寨的话,不可能大面积使用,必然是在确定你们的路线之后才能放置。”

  “你说的对。”

  “那这岂不是说明——”

  “我们那日商议的攻寨计划,有人泄露了出去。”司劫接道,“也就是说,不仅是靳离一人与对方里应外合,应还有其他人,而且,就在我与另外三人之中。”

  “……”神情蓦地一凛,厉执脑中已浮现那三人的模样。

  尉迟慎、肖青山、魏渊淳,那日只有他们知道攻寨的详细计划,即便这结论再匪夷所思,也与他们脱不开关系。

  而这种假设他在先前也有过短暂的念头,由于太过荒谬,便根本不曾深想。

  如今,既然司劫也持同样的看法,再回头细想,厉执又想起来,他最初重逢靳离时,正是由于靳离的假意逃脱,他才得知原来被抓的是靳离,也就有了后面那一系列事情。而他在山洞曾问过靳离这是否为那背后之人的设计,目的就是将他也卷入进来,靳离并未否认,却也没有告诉他是谁暗中助自己逃走。

  那么很有可能,就是当时都在金楼的那三人之一。

  “可是,为什么?”厉执仍旧想不通,“你们五派的人,为啥要与靳离联手坑害五派?就算是那尉迟腰子,也没有理由……”

  “是谁还不能下定论,”司劫若有所思道,“尉迟慎看起来行事无常,又一路跟随我们,但不一定就是他。”

  “你也不需过于担忧,待云埃休息好了醒来,让扶风看过再议其他。若真如你那鬼二叔所说……”

  “不会,”厉执这回却迅速打断道,“你看他方才还能吃能喝,能有啥事?定是鬼二叔看错了,借机吓唬人。”

  “……嗯。”

  眼见厉执嘴上笃定,但自从提起厉狗蛋,身侧掌心便已攥紧,明显情绪紧张起来。司劫一边低应着,一边不经意般抬手轻覆上去。

  “那臭小子吃着我做的百岁羹长大,不说长命百岁,也得等到我老了,给我作伴,哪会轻易有事。”

  隔了半晌,又听厉执咕哝道。

  “放心,”司劫只道,“我已问过扶风,即便真如你鬼二叔所说,也并非没有办法。他不过在此偷习几年,便能看出你我从未发现的问题,只能说明,浮门定有医术更为精深之人。”

  “……”

  沉默稍许,厉执倒是同意司劫这番观点,且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扶风的话似在意有所指,至于指什么,他脑中隐约有丝丝缕缕的线索,却一时想不起来。

  只是这么想了良久,多日以来七上八下的心情到底有所啴缓,总归晏琇和厉狗蛋现今已经安全,他与司劫相靠着小憩,倦意汹涌如潮水,连门外喧嚣的风声也逐渐远去。

  而再睁不开双眼,模糊中,厉执只觉周围熟稔的气息若有似无,恰到好处地将他笼罩,又有低沉的嗓音响在耳边:“若有机会,定不再负你……那碗百岁羹。”

  “……有机会个屁,你都给摔了个稀碎。”

  悠悠传出这么一句,厉执头一歪,鼾声贯耳。

  100.中毒

  这一觉睡得极沉,沉到连梦都无,仿佛许久未曾如此充实地休息,待厉执倏地睁眼,已是傍晚,脑内清明不少,厉执望着空荡荡的身旁,一骨碌翻身下地。

  “醒了。”谁知一出门,最先看到的,竟是扶风。

  扶风站在如墨的檐廊下,一身石青长袍意外地不那么出挑,像是与沉沉的房檐相融。

  “司掌门……”张口正欲询问间,厉执听见自己异常喑哑的嗓音,下意识停顿,抿抿嘴,将干裂的嘴唇濡湿,“他们人呢?”

  他还记得睡下之前,司劫与他说好,等厉狗蛋一醒便找扶风给看看,这是已经看完了?

  “怎么?”扶风却哼笑道,“难不成你们一刻都不能分开?”

  眉头锁紧,厉执与他对视片晌:“啥意思?”

  “你们那小孩儿我仔细看了,”而并未再说其他,扶风忽地又难得神色凝重道,“有两件事,我想要同你确认。”

  周围静悄悄的,月光被云雾拢住,来回搜寻却看不见一名弟子,自是察觉出眼下有些怪异的气氛,但听到扶风主动提起厉狗蛋,厉执暂且压下心中怀疑,还算客气地开口:“你说。”

  于是扶风倒也没有犹豫,紧盯厉执的双眼干脆说道:“第一件,是关于他身上的毒。”

  “……什么?”

  面色一滞,厉执竟没能听懂他的意思。

  “你不知道?”扶风却更是一脸意味深长般凝视厉执。

  “你说清楚,是谁身上的什么毒?”

  强作镇定地问着,不知为何,厉执只觉扶风此刻的神情令人没来由地脊背生寒,好似在深渊底下藏匿已久的怪物正欲浮出水面,动一动,便是毁天灭地的可怖。

  只听扶风继续道:“他生来残疾,看似只是手脚的问题,但归根结底,是因他脑内脉络受损,失去了可自如控制四肢的能力。”

  “想必这些早在他出生后,便有大夫告诉你。”

  “……那又如何?”

  “而我要说的是,”扶风负手上前一步,像要更清晰地将厉执接下来的表情收进眼底,字字刻骨道,“他脑内脉络之所以受损,是由于,你怀他的那段时日,曾长期与剧毒为伴。”

  “什么……”

  “抑或是,你也中了剧毒。”

  随着扶风极其笃定的几句话落,厉执难以置信地站在原地,当即否定:“不可能。”

  当年他从九极教逃脱时体内的化云散早已解开,即便没有,后来他误入司劫闭关的山洞,与司劫纠缠那七日也该彻底失去效用,哪里会一直留在体内?且那化云散不过是让人短暂失去气力的蒙汗药一类,根本称不上是剧毒。

  “你不如听我说完。”

  而扶风好似并未在意厉执的否认,只缓缓又道。

  “若是他方一出生你便找到我,说不准,我有法子逼出那些毒来,就算不能使得手脚恢复如常,但也可与常人无异般活下去,更不至于如此体弱多病。”

  “可惜,你曾找到的那些大夫,没能看出根源,耽误了解毒的最佳时机。事到如今,那剧毒早与他的骨肉相融,要不了多久,就会七窍流血而亡——”

  “放屁!”不等扶风说完,厉执蓦地打断他,“尽是胡说八道,要真像你说的中毒至深,他怎么可能现在还生龙活虎!”

  扶风也不恼:“我没猜错的话,他只有近两年身子骨才看起来硬实一些,是也不是?”

  “你又想说什么?”

  “那毒自胎里带出来之后,起初淤积在脑内,应是对他影响极为强烈,尤其最初两年,是他最难熬的日子,他能挺过来,也算是命大。”

  “不过我听闻你后来并没有因他患病而一味娇惯,反而逼他学会走路,让他即使没有你在身旁,也能够自食其力。”

  “倒多亏你这番……不近人情,使得毒素四散,更有一部分流走,否则那毒悉数淤积于脑内,必活不过五岁。”

  “但即使如此,你也最多替他争取了两年的活头,待毒散至全身,与他融为一体,到头来仍免不了一死。而且,他现今越是看起来健康,也就越说明,他离毒发不远了。”

  “……”

  愕然望着说这一切的扶风,听他毫无起伏的语气,让厉执甚至产生某种他所说之人与自己无关的错觉。

  奈何他真切地知晓,扶风口中的“他”,就是厉狗蛋。

  却像对厉执的态度还不满意似的,扶风又补充道:“忘了告诉你,前几日那藏在我浮门的魔教余孽,喂他吃的那些滋补之物,于寻常的体弱者来说确实有益,但放在他的身上,可就适得其反了——”

  “不对。”

  而仍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地猛然抬头,厉执咬牙看着他:“你说的这些听起来有道理,但前提是,我确实中了毒。”

  “……那便要问你自己了,”眼底竟带了少许戏谑,扶风一脸似将厉执看穿的犀利,“且我方才可不止说了中毒,还有另一种可能,是你终日与剧毒为伴。”

  厉执被他看得微微恍神,不禁拼命回想,他大着肚子在山中东躲西藏之际,何时与什么毒物有过接触,是否被他忽略了,然而过了良久,他依旧不记得一丁点相关之事。

  扶风突然又轻笑一声:“你难道不想知道,那究竟是什么毒?”

  经扶风这么一说,厉执才茫然问道:“什么毒?”

  “焚香地狱,彼岸长生。”

  扶风突如其来的八个字让心绪正混乱的厉执蓦地一抖,垂在身侧的掌心死死抠住一旁门框,任由心间掀起这惊天波澜,仍强行逼迫自己不露丝毫破绽。

  他当然没有彼岸香!

  所以扶风是看出了什么,在试探他?

  “扶风大师,”半晌,厉执冷冷看着他,第一次唤了他的尊称,“你的意思是,我远在天墟,却莫名沾染了魔教的镇教之物,致使我家臭小子成了残疾?”

  却见扶风竟笑嘻嘻地点头,又悠悠开口道:“说到这里,便不得不再提一下,我要向你确认的第二个问题。”

  “你,并非是天墟弟子。”

  就在扶风话音落下的同时,他原本松散的神情已然一瞬间迸出从未有过的杀意,静谧的院落陡然刮起罡风,厉执心下一凛,不假思索地纵身躲闪,堪堪避开他劈头扫来的一记冷光,翻身跃至他身后,回过头,果真看到他手中那以宿铁为扇骨的腰扇已完全打开。

  “我不知你因何骗过司劫,又或者唬得司劫替你隐瞒,但现在被我识破,便休想如先前那逃走的魔教余孽,害得司劫与扶心一般下场!”

  看向厉执的视线充斥憎恶,扶风以宿铁扇一指厉执:“更别妄想司劫会来替你解围,他这会儿,早就带着你那病秧子三步一叩,上了忘仙峰求我浮门祖师相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