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爹 第59章

作者:李狗血 标签: 古代架空

  “……”自是有些无语,不过很快又有人问道,“可按照你说,传闻中天下莫敌的五派之首并没有中毒,却也没能拦下那魔头?”

  闻言目光不易察觉地闪烁,老头抬眸:“自是拦了,他若不拦着,那疯了般的魔头兴许血洗的便不止宿莽谷了。”

  应是也能想象出若不将信香收回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尤其浮门与这定仙山相隔不远,多数人脸上不自觉带了几分惧意,急忙又问。

  “那然后呢?可有将魔头抓住除去?”

  “没有。”老头一撇嘴,干脆地摇头否认。

  便在惊恐更甚中,老头又道:“且司掌门……”

  “司掌门又怎么了?”

  而这次还不等老头回答,倒是有其他人顺口接道:“这个我听人提过,据说这司掌门,最后也被那魔头不知用何法给逼得跳了下去!是生是死,至今都没有音讯……”

  “也跳了?这……岂有此理!”立刻有人怒道,“就为一个小娃娃,那魔头还无法无天了不成?”

  “你说的正是,”老头这时猛地一拍醒木,“那魔头直到现在,仍不死心!”

  “……什么意思?”

  “嗤,我今日在此与你们费这些口舌,你们当真觉得我只为说个热闹?”

  “不然呢?难道还真的要我们一起讨伐他?我们不过寻常百姓,可不是他的对手——”

  “想多了,”老头摆摆手,“我是在好心提醒你们……”

  “小娃娃跳江之后一直死不见尸,连同司掌门也不见踪影,那魔头迟早会找到这里,你们若是有谁见过形迹可疑之人,千万记得莫要声张——”

  “没见过,”众人接二连三地摇头,“别说根本没有生还可能,就算见了,我们谁敢乱说?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所以说,”老头若有所思的目光似一个不漏地照向所有人,“你们这半年来,的确没有发现过任何与那事有关的迹象?我看你们不妨再仔细想想,若是有,眼下说出来我或许有办法替你们解决,免得到时候等那魔头找来,可就麻烦了……”

  “简直一派胡言!”

  谁知就在众人果然被说得下意识紧张,纷纷开始努力回忆之际,从始至终坐于角落的一道身影却忍无可忍地拍案而起。

  “你们这些人不见得自己有多善良,却一口一个魔头,将好好的人说成洪水猛兽,仿佛当真认得厉前辈!”

  “但他哪里是你们说的那种为隐瞒彼岸香而不择手段之人?你们若见过他,便会知道他绝不可能故意以彼岸香去滥杀无辜,更无论如何也不会逼迫司掌门赴死!这其中定然另有真相!”

  “你们与其在这里听信人云亦云的污蔑,有闲心忧虑些没有根据的东西,还不如帮忙找一找那孩子的下落,空在这里肆意辱骂从未亲眼见到之事,实在令人作呕!”

  极为愤慨的一番言语落下,老头愕然望去的眼底果然映出一张朗目疏眉的年轻面容,分别近一年,腰间悬挂的紫皮葫芦依旧惹人注目,而与他同行的,则不出意料,是一头戴帷帽的玄衣男子。

  抬手抚上唇间乱糟糟的胡须,像是确认并无异样,“老头”起身便走,连剩下的酒也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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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就是荔枝扮的(Д`)只是不知道还记不记得曲锍小可爱了!

  118.血债

  疾风灌耳,“老头”灰不溜秋的佝偻身影却极为矫健,踏着密密匝匝的枝叶,只能看到足底一晃而过时映出的刹那斑驳。

  按理有这般轻功,自是可以轻而易举甩去其他人,只可惜紧随其后的另一道飞影虽看起来稍显病态的虚薄,论拳脚未必是“老头”对手,但在轻功上的造诣却算作江湖中屈指可数。

  正是曾为神酒第一高手,自分化后亲手毁去地坤内腔的曲潋。

  他与曲锍离开兑水村后一路寻药,不久前听闻浮门宿莽谷之事,便赶至此处,也在附近兜转有半月,今日找来定仙山脚下这小村子,本欲打听看看是否有什么线索,恰好碰到酒肆里的一幕。

  而曲锍在那番怒斥过后倒是并没有追来,显然是寻药未果,受损的信香仍不能如常流转,被封住的内力也无法轻易使用,自然跟不上前面二人的脚程。

  “厉少侠!”

  便在林间二人这般一前一后僵持不下之时,忽地听到曲潋一声低喝。

  正凌厉驰走的脚步一滞,梢头几片碧叶抖落,“老头”停了下来。

  “厉少侠,”曲潋与对方仅隔数尺,一边将帷帽摘下一边紧盯那已不再刻意弓起的背影,“果然是你。”

  “……”心知既是被认出来,再躲也没什么意义,“老头”背对着曲潋站了稍许,终是缓缓抬手,干脆将脸上的胡须以及假皮全部扯了下去。

  转过身,确是厉执。

  “你眼力倒好。”

  一晃半年过去,卸了乔装的五官未改,只是向来舒展的眉眼再无笑意,平添了以往不曾有的肃杀与霜寒,语气僵冷,像是那日宿莽谷化不开的风雪。

  静静将厉执这意外疏离的神色收进眼底,曲潋开口温声道:“我也是追来时见你身手绝非年迈,才隐约有所猜测。”

  “那你猜对了,眼下别再纠缠。”厉执立刻又道,丝毫没有任何叙旧的意思。

  “……”曲潋看着厉执如此不客气地赶人,只沉默片晌,又继续道,“厉少侠,你扮作老者,不惜污蔑自己,实际是为了试探那孩子和司掌门的下落吧。”

  曲潋语气笃定,显然与一心为厉执打抱不平的曲锍不同,他方才在酒肆里便已看出“老头”说了那么忼慨一番话,其实最关键的怕是只有后来那几句连唬带吓,是为了从村民口中打探厉狗蛋与司劫的线索罢了,只不过那时曲潋想不通“老头”的身份,直到发现是有人伪装,才恍然明白。

  发生那样的事,厉执这半年来自然也在一直寻找。

  “污蔑?”闻言却冷笑一声,厉执只道,“我说的,可都是事实。”

  “你与你那愣头青的徒弟最好不要再多事,出门在外,也不必逢人便替我开脱,免得日后刀剑相向,徒增烦恼。”

  “……”听厉执紧接着又补充这些,曲潋定定望着他已然与兑水村分别时不一样的面孔,仍是神情不变道,“当日之事定然另有隐情,阿锍很担心你们——”

  “没有隐情。”厉执却直接打断曲潋。

  “我方才说得很清楚,”脸上似是又多了几分不耐,厉执皱眉道,“是我,我以彼岸香将那些人都杀了。”

  “他们既然为得到彼岸香大费周章地来算计我,我这魔头总要成全他们,叫他们知道彼岸香究竟是何物,也不枉……他们全都去给我家臭小子陪葬。”

  “这一回,你可是听懂了?”

  几句话的音量并不算高,更没什么情绪,却莫名叫这本来闷热的密林刮来细碎的凉意。

  而曲潋目光深邃地看着厉执:“所以彼岸香,当真是你的信香?”

  “不错。”

  “你为隐瞒此事,才假作和元?”

  “……自然。”

  “撒谎。”

  曲潋毫不犹豫地说着,视线与厉执交汇:“你若早就知道此事,以防泄露秘密,从一开始便不可能与司掌门有所纠缠。”

  “……”

  “且我在酒肆听你说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你能蒙混过别人,有些细节却是骗不了我。”

  “先说那孩子不愿你受苦而自己跳下江去,若真正以你的立场,你当时最想做的,绝非血洗宿莽谷……”

  “而应是马上去救他。”

  “可你没有。”

  “为什么?”

  “因为随后发生的事,叫你暂且无法不顾一切的随他而去,”说话间,曲潋望向厉执的目光有短暂的停滞,似是有些不忍,但仍敛声开口:“最大的可能性……”

  “或许是你的信香……忽然失控,而你也不清楚,那便是可置人于死地的彼岸香,对不对?”

  并未放过厉执眼底一闪而逝的晃动,却不给厉执反驳的机会,曲潋又更进一步道:“自你分化以来,只有司掌门接触过你的信香,但他从不曾中毒,你便也根本不知其中端倪,才会始终以为,你没有彼岸香——”

  “哈……”

  还未落下的尾音这一次却被厉执透着些许疲惫的哂笑所打断。

  “你倒不愧是那傻小子的师父,”厉执负在身后的掌心攥紧,“难为你编出这种可笑的理由,未免将我想得过于无辜。”

  “可惜人都死了,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还能将我这满手血债悉数抹去不成?”

  厉执又无畏般笑了笑:“何况我也并不在意,我早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如今彻底坐实了,反而自在。”

  “是么?”曲潋却凝视他僵硬的嘴角,“那我为何完全看不出你有多自在?”

  “……”厉执半晌无言,最终冷道,“说得像是很了解我,可别忘了,我与曲兄,也不过几面之缘。”

  “你说的对,”曲潋并不否认,“不过在阿锍眼里,你虽有时嘴上轻佻,却重情重义,即使不相干之人,危机时刻也肯全力相救,比起有些自诩君子的虚伪小人,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信阿锍的眼光。”

  “嗤,”厉执笑得眼底微微泛红,“那傻小子差点命丧本门师兄弟手里,他看人的本事你也信。”

  曲潋道:“是人是鬼,只怕用心分辨。”

  “厉少侠不妨就再回答我两个问题,若确是我们看走了眼,大可直说,也好叫我回头劝阿锍死心。”

  “我没功夫——”

  “按你所说,扶恶老前辈知晓彼岸香的化解之法,却没有第一时间救他浮门弟子,而是选择了自尽?”却不待厉执说完,曲潋已然开口。

  这一问,厉执脸色又蓦地黯下。

  “而司掌门既然已将你的信香止住,你又是以何种方式,逼他跳下去的?”曲潋接着道,“你将这两个问题告于我,我便再不拦你。”

  “……”

  像是着实想不到对方会敏锐至此,厉执一时没能开口。

  或者说,他从未想过要解释。

  时值炎夏,灰仆仆的短褐下早已汗流浃背,汗珠顺着额头滴落,堪堪挂在了眼睫,厉执眼前才稍一恍惚,竟好似便回到半年前,被泼天寒冷所覆盖的宿莽谷。

  漫天凄厉中,耳边一会儿是扶恶奄奄一息的叮嘱。

  ——我死了,再不会有人知晓彼岸香的化解之法,你也给我记住,若想活命,此法……谁都不得相告,滔天杀孽与你无关,我自会下去同弟子们交待。

  一会儿,是他目睹这渌渌血海之后,茫然想起厉狗蛋定还孤零零地挣扎在恐惧里等着他,匆促踉跄间,却被熟稔的气息裹挟拉扯。

  ——放手,他害怕水……

  ——我去陪他。

  119.解药

  “厉少侠?”

  直到曲潋微微提高的嗓音传来,砭入骨髓的血意霎时隐去,厉执抬起双眸,终于意识回笼。

  而置若冰天雪地的锥心寒冷却并未消散,厉执眼底仍是被冰冻的风霜,半晌,才又一次将跟前的曲潋看清楚,却已然沉了脸:“我没什么可说的,你走吧。”

  “你宁愿独自背负一切骂名,也不肯将事实说出来,是因为你始终无法接受自己失控的彼岸香,既对五派彻底失了希望,又愧疚不已,对么——”

  然而这次话音未落,紧接着是曲潋一声不能克制的闷哼。

  原来厉执蓦地出手,身形较以往竟更为诡谲,虚影重重间手掌已紧钳在曲潋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