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爹 第60章
作者:李狗血
“别再纠缠我,我如今与你们没有半分瓜葛。”
“师父!”
与此同时,相隔数尺的愤怒猛地袭来,正是拼命追上的曲锍。
虽然内力被封,不过他到底也算矫健结实,不待厉执回头,来势汹汹的铁拳便呼啸而至。
自是轻而易举地侧身闪过,厉执甚至不曾抬眼,旋身以下盘横扫,招招紧逼,土屑飞扬中,不出片刻,曲锍浑身已受他数掌,最终被一脚毫不留情地踹开。
“……厉前辈?”
而狠狠撞在身后参天古木,顾不得震得闷痛的五脏六腑,曲锍起身正欲继续上前,这才忽然看见厉执卸去乔装的面目,不由诧异惊呼。
视线在他破烂不堪的衣着稍作停留,显然看出他就是方才“造谣”的老头,曲锍眉头紧皱地又望向曲潋:“师父,你们……”
“还好么?”并未回答,曲潋只垂眸替曲锍将身上尘土拍去,看到他嘴角竟有血迹时微一皱眉,眼底乌纹像是落下的一片阴影,轻声问道。
“我没事。”曲锍倒是毫无知觉,甚至不知自己呕了血一般,因突然重逢而多少染上些喜悦的目光仍紧抓厉执,仔细回想先前在酒肆的情形,这才隐约明白了厉执的意图。
恍然道:“实在对不住,厉前辈,我刚刚没能认出你,不该贸然打断你询问线索,你若气愤,就再揍我一顿,千万不要怪我师父……”
明显将厉执眼下态度误会为先前酒肆里被打乱的愤怒,曲锍不太好意思地说着,便又要上前:“不过你这半年到底去哪了?那日浮门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有找到关于司掌门和——”
“嗤。”
略带兴奋的话语却被厉执突如其来的冷笑止住。
“当日在兑水村你便怀疑过我的身份,现今你应也听说了我究竟是何人,是我骗你在前,你用不着再与我装作亲近。”
“厉前辈——”
“当然我也救过你一命,算作两不相欠了,你不亏。”
“只是你们都是神酒弟子,而我与五派之间的仇怨已经是不共戴天,从今往后,还是当做不认得为好,各自都不为难。”
“为什么?”曲锍凝眉望去,“我相信浮门一事绝非你所愿,当务之急应是找出谋划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司掌门若还活着,也定会信你……”
闻言却是笑得更为讥讽,厉执看向曲锍的视线倏然一变:“我差点都忘了,那是你最敬仰的司掌门……”
说话间,厉执眸底又迸出不加掩饰的狠恶:“那你该庆幸,我至今还未找到他的下落。”
“……什么?”
“他为那狗屁的江湖大义接近我,一面看着我一步步落入五派的陷阱,一面又假惺惺对我用情至深,当真以为被我逼得跳了江,我便会放过他?”
“不是的……”而曲锍下意识欲替司劫解释,突然一愣,不可置信地问道,“司掌门……真的是受你所迫才跳了下去?”
“怎么?他不该?”眼角皆是泛红的恨意,厉执像是无视曲锍的震惊,继续道,“可惜那日我无心其他,待我再找到他,管他是生是死,即便是一具尸骨……也定要将他食肉寝皮,挫骨扬灰!”
“厉前辈!”兴许从未见过厉执这般偏执森狠的模样,不顾曲潋相阻,曲锍只急迫道,“就算司掌门最初找你确有私心,但他待你如何,待你们那孩子如何,这些都不是能装出来的!”
“且……且你也该知道,此事不是他一人能定夺,他若不去,总有别人找上你,而他要真是一心不择手段的想从你身上得到彼岸香,也定有比这容易百倍的方式,再不济,他,他是你的天乾,但他哪怕有一次利用信香逼你交出那物?”
“连我这般迟钝的人,只凭兑水村那短暂几日,也看得出司掌门有多在意你,你们朝夕相处,你难道辨不出他真心为何?”
俨然将厉执那一番话都当了真,曲锍眼看厉执仍是不为所动,更加心急如焚。
“……”厉执便从始至终冷眼看他,难得听他把话说完,才不屑地又一笑。
“你们这些人动辄鬼话连篇,比我的屁话还不可信,我懒得再去猜是真是假。总归我这魔头与你们五派,迟早会再有一场恶斗!”
“不会!”曲锍眉头紧锁,“这对谁都没有好处,厉前辈切勿冲动,等我与我师父见到肖老坊主,互相商议再说——”
“那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厉执根本不指望般摆摆手,更不想再浪费口舌,“赶快与你师父哪来的回哪去,找你的九元归期凝露去,权当今日我们没有见过……”
“你不能走!”谁知厉执方一转身,曲锍情急之下将他一臂扯住,“厉前辈——”
“阿锍!”
一旁沉默良久的曲潋忽地厉声阻拦曲锍,奈何仍旧晚了一步,只见席卷劲风的暗影自厉执掌间猝然飞出,以曲锍现在的身手根本来不及躲避,只能眼睁睁看着刹那挡在他身前的曲潋挨了切实一下,肩头立刻溅出血来。
“厉少侠这又是何必!”将惊愕的曲锍按住,曲潋却也再忍不住变了脸色,“阿锍不过是担心你,你不想理会便罢了,却也不至于下此重手!”
厉执神情冷厉,只将飞影重新收回手中——并非逢鬼,而是自酒肆那番“慷慨陈词”时,便被他一直攥在手里的破烂扇子。
日光底下映出绰绰翠影的宿铁扇骨尤为刺眼,原本丝帛的扇面所剩无几,连边缘锋利的刺刃也有不少断裂,随着扇骨强行聚拢在一起。
无疑,这把扶风出事时便已七零八落的宿铁扇,叫厉执给捡了回来。
随手将扇子别进腰际,却似是并不够趁手,早在不知何时掌心便被边缘刺刃割破,斑斑血迹蹭了一袖,与后来曲潋的血相混着残留在扇骨,厉执也不在意。
“你们不是我的对手,再不走,别怪我不念旧情。”
“师父!”而眼见曲潋肩头伤势不轻,尤其流下的血水略带污紫,曲锍惊慌抬头,“你这扇子上有毒?”
“啊,”厉执承认得倒快,凝视着最初刻意蹭在曲锍嘴角那些血迹已被他不知觉濡湿,“你也中招了,没感觉?”
边说边又趁曲锍眼底一时茫然,晃了晃隐约挟在掌心的瓷瓶,紧接着道:“想要解药,便别再烦我。”
“你!”脸色沉下,曲锍明显也失去耐性。
“还纠缠么?”
“……”
见曲锍咬牙不甘却又实在担心曲潋,厉执了然哼笑,再不犹豫地转身离去之际,将那晶莹彻亮的玉白瓷瓶随意扔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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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里其实有两种解药(ω)
120.颠覆
正是九元归期凝露。
厉执飞快自林间穿梭而过,额前几缕白发还未撤去,被风吹得凌乱,像头顶着化不去的寒霜。
先前一直紧绷的神情倒是终有了少许松懈,那药他本就意图留给曲锍来恢复他受损的信香,方才意外一见,也算了去一桩心事。
只不过这种难得的舒心也稍纵即逝,眸底逐渐重新蒙上一层冷峻,令他半年以来辗转反侧惴惴不安的,始终是另一件事。
彼岸香。
被宿铁扇割破的掌间早已血迹凝固,而若仔细看去,不难看出,那上头其实满是大大小小的新旧伤口。
飒飒的疾驰声中隐约夹杂不易察觉的喘息,就在飘入厉执耳内的下一刻,并未出鞘的长剑挑着林荫缝隙落下的微光猝然而至。
显然早已熟知对方的气息,厉执倒是神色不变地止步停下,不等开口,便见对方已直奔他面前。
猛地将他那一臂攥住:“你又这般!”
“你再如此下去,迟早有一日会出事!”
来人额角有细小汗珠渗出,拢在身后的墨发却仍沾着急风卷过的凉意,原本清隽的眉目间充斥着担忧,毫无疑问,是半年前同样在宿莽谷活下来的晏琇。
司劫跳下怙恶江之前,便是将意识已陷入极限的厉执交给了他。
“你怎么来了?”厉执满不在意般抽回手臂,只道,“赶快回去。”
“你知不知道那秘密一旦被人发现,会是什么后果?”而晏琇仍面色急迫,眼看厉执无所谓的神态,更是气极,抬手竟出其不意地扯开厉执粗破的短褐。
只见麻布下裸露的浅麦皮肤紧实有力,而上面一道道黯红狭长的疤痕却是触目惊心。
“你还嫌自己命大不成?”鲜少与厉执这样急躁,晏琇迎着厉执微皱的眉头,毫不客气地继续数落,“当日若不是那些鹤归丹,就凭你这身伤,你早就死了!”
“你现今还不知收敛,不管不顾耗费精血,当真以为你是铁打的!”
“你难道还打算这样一个个让所有人都不再受彼岸香影响?”
“……”厉执脸色已然暗下来,倒不为其他,而是听到晏琇口中的“鹤归丹”。
——那是半年前他为强撑着追赶迟恪时悉数吞入的金楼丹药,疗伤的确具有奇效,不仅能够强行让濒临绝境的身体在极短时间内恢复功力,同时也麻痹浑身剧痛。
可再宝贵的丹药一次性服下过多定然也会另有损害,厉执心知肚明,但也别无选择,无论要他付出什么代价,他都必须追去。
然而他根本想不到的是,那过多的鹤归丹,对他最致命的影响,并非他自身,而是在厉狗蛋出事之后,那一瞬崩塌的心绪以及……完全失去控制的信香。
他在铺天盖地的甜腻与血腥当中才恍然知晓,厉白儿一直视若至宝,临死都不曾与他提过的彼岸香,他一度以为在她眼里要比他性命还重要,却原来早自很久以前,不知她以何种方法,便交予了他。
——你记住,你是个恶人,想杀谁就杀谁,想快活便快活,最好,永远不识情爱。
厉白儿曾告诫他的话,他现今才彻底领悟。
只是时过境迁,望着满目疮痍,一时竟不确定该喜还是悲。
焚香地狱,彼岸长生……也在扶恶临终之际,他才明白,那个守在地狱可毁天灭地的魔头是他,而站在彼岸手握“长生”的人,仍是他。
他既是早与彼岸香相融,那么唯有他的血方可化解彼岸香的剧毒,也只有他的血,才能将致命毒香转为百毒不侵的救命之香。
所以那日活下来的人,几乎都与他的血脱不开关系。
“别再想了,”而见厉执良久沉默不语,晏琇语气不由放软,凝视厉执眼底难以掩饰的疲意,轻声道,“你这段时日……还是会经常梦魇?”
“我以为你整日在此寻找线索,总能转移些注意,谁知你除了以自虐的方式——”
“我没有,”厉执这时终是抬头打断晏琇,“是你想多了。”
晏琇眉头皱得更紧:“你以为我没看见?你故意与他们师徒交手,不就是趁机让他们得了你的血?可若每个人都如此,且不说被发现端倪后你会如何,你就是骨头再硬——唔!”
不待晏琇说完,厉执这回干脆捂住他的嘴,淡声道:“别瞎猜了,我没你们想得高尚,更从没有任何愧疚,我不过是……对这把扇子用得还不够熟练。”
说着,厉执俨然已不想再谈论下去,松开手,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你就这么出来,他……没有说什么?”
提到这个“他”时,厉执神色却是微有踌躇。
“……”闻言神情一顿,晏琇目光闪烁,眉眼间也染上星点复杂。
“是他叫我来找你的。”
“他说,不管你能否理解他,他都会等你,”晏琇缓慢说道,像是也十分犹豫,“他就是要让你看清那些正道最丑恶的样子,司掌门……也不例外,你只有忘了他,斩断和他有关的一切,才可所向披靡,为娘……为九极教报仇雪恨。”
“嗤。”
听见低低的嗤笑,晏琇看着厉执倏然冷淡的面容,想再说什么,却没能说出口。
“那你呢?”厉执蓦地反问,“他也骗你这些年,看着你受尽屈辱而无动于衷,现今又冒出来,你半分也不怨他?”
“……我不知道,”晏琇垂了眼,如实地摇摇头,向来璨如星辰的眸底竟罕见蒙了单薄的尘霾,“从小到大,都是他教我道理,现在突然全部推翻,说实话,我已经不知道该信哪个他,我只记得,他是我们最亲的人……”
“……”
一时间二人皆是无声地相对而立,仿佛这郁郁密林中两块埋于湿泥的顽石,一举一动皆可任由摆布,奈何始终无法与之融合。
而厉执恍惚抬头,就着斑驳的日光,眼前浮现半年前离开宿莽谷之后,他自昏睡中方一醒来,最先照入心底的那一道背影。
是他整个少年时期,只敢在无人看到的地方暗戳戳渴望着,却心知永远不能触及的那一道伟岸而昭亮的霞光。
更在不久前才得知,他当年为保他一命,不惜以命相换,与厉白儿同归于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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