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侠 第151章

作者:群青微尘 标签: 悬疑推理 相爱相杀 强强 古代架空

  师父忽而冲着他微笑,又轻抚了几下他的发丝,拍了拍他脑袋。她从铁盆中拈起一根火棍,一头已烧得漆黑,触在地上时笃笃作响。她执着那根火棍,在洞缘的落雪一遍又一遍地擦磨,初时留了道漆黑的炭痕,后来被磨得愈发模糊,灰浑浑地一片。

  “既修了玉女心法,手执玉白刀,心里便不得有挂念。第三刀极伤气神,每使一回便往身殒心灭更近一分。因为不论何等铭心刻骨的念想,总会被磨平,最终归为元初。”

  “但还有一事,我一直都记得。”

第211章 (二)返朴无名(下)

  师父牵着他的手,将他从火盆边轻轻拽起。两人踏出岩洞,迈进风雪里一步。四周是如海潮翻腾般的茫茫雪雾,天地茫白一体,再无东西、南北、上下之分。狂风高声嗥叫,群狼似的游荡在四野,猛烈的吹拂下他先时只觉寒意如针砭骨,后来竟是要将筋骨摧折一般的可怖,让他两股发颤,步履维艰。

  她用大氅为身边的小孩儿拦住风霜,恍然间往时的光景犹如画卷般在眼前展开。

  她看见过去的自己与王太也站在风雪交加间。群山素裹,漫天碎琼乱玉狂舞,雪落在他们两人肩头发上,白毡似的盖了一层。男人是冒着雪来到天山的,看着颇为狼狈,草履外裹着的布条在雪里浸得湿透,发丝如鸟巢般糟乱,鼻头冻得通红,可望着她时却咧嘴一笑,脸上漾开的梨涡里似是盛满暖意,能教冰霜融化。

  “喂,仙女,你叫甚么名字?”

  王太把手圈着笼在嘴边,隔着风雪声嘶力竭地喊道。同时他跑了起来,还粗笨地滑倒了几跤,带着浑身淤青挨到她面前。“你救了我性命,我却不知你名姓,这太不妥。别又喊长老来撵我走了,老子有腿,该走时定会自己走!”

  她笑了,这男人虽带着尘俗的难缠蛮劲,常不顾长老的频仍劝阻来看她,总给她带些古怪的小玩意儿与新奇的吃食,却教她十年如一日的单调日子里起了波澜。于是温声道。

  “…玉求瑕。”

  男人挠了挠脑袋,从地上拣了支枯枝递给她,羞赧道:“我不大认字,喏,能写在地上给我看看么?”

  玉白刀在雪上歪斜地写出了“玉求瑕”三字,她未接树枝,而是拔刀出鞘,在雪里刺出字来。最后她将刀尖一顿,抬头示意自己已写完。男人冻得瑟瑟打抖,上下两排齿列几乎挤作一块,却依然耐心地瞧她将最后一笔写完。

  见了这三字,王太却眉头紧皱:“像你这般漂亮心善的仙子,本就是美玉一块,为何偏要求得痕瑕?这名字倒像你本就完满,还要逼着你做些丑事一般。”

  这话她倒是第一回 听见,长久以来无人不称颂玉白刀客之名,觉得这该是个登峰造极、出神入化的人物。

  她摇头,眼里流露出一丝哀伤:“玉求瑕本应如此,既负玉白刀客之名,就绝不得与世同流。”

  王太见她神态天真,似是未曾见过世面。又见她十指通红,不知结了多少厚厚刀茧,对这恩人女子心里不免一阵抽痛,道:“不与世同流,就是不得与外人说话,不得出山门一步,不得见识外面的天地么?”

  玉求瑕面上略微羞赧,颊边泛起霞云,用白纱掩了掩面,轻声道:“我本该…救了你后就别过,不应同你说这么多话儿,结这么多人情。我生在天山门,死也应在天山门,这是名叫‘玉求瑕’之人的命。”

  “我问你,你们天山门修的是甚么道,你是为何而执掌玉白刀?”

  这话问得虽突兀,又似是触及门派之事,但却也是世人皆知的事。因而她略一怔愣,便道,“天山门修抱朴、无为道。玉求瑕此生,只为精博刀法执刀,这是百代来刀主之命。”

  这茫茫天地,皑皑白雪,是与她终生相伴的事物。既然最后定会元神殒灭,那么心中从一开始便不应抱有欲求。

  王太摇头,脱口道:“一口一个甚么鸟命的,无聊!”他心里略有些焦躁,恨不得把这女子扛到肩上,直截了当地掳到山下,一看人世间繁景,便跳到她面前,“何必要一个名字绑着自己?你既是个利害至此的刀客,何必要为这些事儿摧灭了自己心神?”

  他一把抓住了玉求瑕的手,这是他们第一回 肌肤相触,彼此心里却都似漾起千般涟漪。男人的手有些粗糙,却带着这冰天雪窖没有的温暖。

  玉求瑕略略心慌,道:“我…我是玉白刀客,是玉求瑕,此生不过是一把天山门的刀,为天山门所用。只求将玉白刀臻入极致,不求一丝尘缘。”

  “这就是你毕生所求?”男人眼里被瞪出了血丝。

  “…不错。”

  王太道:“既然如此,那便改掉你这个字儿。”

  他粗卤地用草履把她方才写的名字里那最后一个“瑕”字用鞋底磨去,用力得仿佛要将她身上的非人的冷硬之气抹掉,然后低头捡起枯枝,在求字之后写上一个“侠”字。

  “你知道这个字么?我很喜欢,因为‘人’的生气和味道很足。侠道不好么,自由自在,立疆于世不必顾忌任何事,何必要一个老古董儿道门绑缚着你?同我一齐下山去罢,那儿没有风雪,暖和得很。这世道是甚么都缺,但人却不缺。”王太说。

  玉求瑕怔怔地望着那字,半晌,喃喃道:“为…为何要求侠道?”

  她听闻过那些金羁玉剑的游侠,不惧存亡生死,赴命于危困之间,浪迹九州大地,躞蹀琼楼锦阁,确是这世上最自在不过的人,享遍世间快意。

  男人咧嘴一笑,直起身来用树枝敲着肩头,“要想救人,需先成人。我想让你知道,你是个很利害的刀客。你不是甚么‘玉求瑕’,也不是一把刀,而是一个人,一个值得天底下所有人喜欢的人。”他擦了擦手,被冻得彤红的脸皮红得愈发厉害,支吾半晌伸手道,“和…我一块儿走么?”

  她问:“去哪儿?”柔荑却已搭在了他手里,虚虚地握着。王太心口倏时轰轰直跳,见玉求瑕神色里虽困惑,却带着股自然而澄澈的天真,这一搭仿佛将性命都交予到他手中,而他也仿若变回了方才长成的毛头小子,不住怦然心动。

  王太牵着她的手,二话不说便往雪雾里走,话尾捂不住他的笑意,似乎要扬到了天上。

  “…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带你去看一番咱们的俗世!”

  ……

  雪下得紧了些,犹如棉籽般劈头盖脸浇下。风声愈发猛厉,在雪原上徜徉时宛如巨兽低沉嘶吼。

  师父带着他伫立在岩洞前,周身裹着风雪,好似伶仃的飘萍。巨大的穹庐如同牢笼,连同雪原一齐将他们禁锢。他觉得有些冷,瑟缩在雪狼皮里。朔风犹如锋利的刀子,一下下割在脸上,却未将他混沌的头脑割醒。

  白衣女子转身望着他,轻轻抚了抚他的脑袋,她手里握着洁白如雪的玉白刀,即便在阴霾之中也泛着令人艳羡的莹润光泽。“小元。”

  “我在,师父。”

  “我想要你明了一事。往后不管如何,唯有一件事,我希望你能一直记得。”

  他抬起头,望着这温润如玉、又素来被世人景仰的女子。她是玉白刀客,是刀法独步天下之人,可不知为何眼里总噙着被冰霜掩埋的忧伤。王小元是懵懂的,他还有很多事儿不曾了解,而只能在惶惑与畏缩间度日。

  “你挥出的每一刀并非为伤人,而是救人。不管玉白刀会让你变成甚么模样,你忘掉了多少往事…”

  玉求瑕温和地凝视着他,道。“…你也是一个人,一直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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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卷开张惹!这一卷是由几个不同角色的故事组成的ヾ(*??`*)ノ其中也会有主角的身影出现…

  本卷主角大概是王小元!

第212章 (三)别拈香一瓣

  骡车一路颠簸,再一掀篷布时已到了陵州。只见眼前一片绿油油的水田,纵横交错如枝杈般的泥径将田地割成青翠的碎片,湍溪宛若银带,越野而过。灰色檐瓦层层叠叠,溢满山谷。山的深处是连天般的野草,将去路密密遮掩。

  左三娘知道自己来对了地方。她四处张望了一番,小心翼翼地从骡车上翻下,理了理蓬乱的发丝与脏污的衣角,钻进树丛里。骡车上跳下来几个江右商帮的汉子,将白布裹着的漆瓷瓶仔细搬下,运往街里去了。左三娘惊魂甫定,按着胸脯深吸几口气,这才失魂落魄地迈起步子。

  她从天府宅邸中逃出后,脑子里便犹如塞了一团蜂子似的嗡嗡作响,一闭眼仿佛便能看见金乌面色灰败、倒在廊柱边朝她作揖礼的模样。心中不由得频频惦记:几日已过,五哥哥如今过得不知如何?

  颜九变是个下手狠辣的毒肠子,有好几次给她撞见他把金乌往死里折腾,这回自己出逃,准教金乌吃了许多苦头。

  陵州是她依稀记得的地方。左三娘隐约记得自己已被拐出万医谷十年有余,候天楼几成了她唯一的归处。金乌中了一相一味之毒后,她不是未曾想过要去万医谷求援,可这万医谷乃是个常人难以知晓的隐处,出谷易入谷难,她寻了许久都未曾找到回万医谷的径道。

  镇里的路低窄,人却算得稠密。左三娘走了几步路,街边隐隐传来喝彩叫好声,她转头一看,却见人群中围着几个耍杂伎的人,正卖力地演着幻戏、耍着软功。那弄杂戏的人看着皆是从西方身毒国来的,有一身暗色结实的肌肤,矮个儿卷发,身上纹着犹如麻绳般盘桓的墨黑刺纹。有人在地里插了根长杆,那身毒人便在其上上下翩翻,忽地又往外一跃,两踵一夹,飞鸟似的把杆稍灵巧挟住。

  众人连连叫好,将铜板如雨洒在地上。其中一个身形矮瘦的身毒人笑盈盈地出来将铜板儿拾捡了,拍着手要伙伴换个把势来耍。于是只见他们抬来一张长凳,将一个身毒人用麻绳捆缚于其上,左三娘好奇地挤进人群里去看,却惊见有一人手持一把尖刀,狞笑着走到那被缚在凳上的人身旁。

  那被缚着的人连连摆头哀叫,显是对尖刀极为忌惮。眼见刀尖要抵到咽喉上,旁人看得心惊胆颤,左三娘更是在心里猛抽了丝凉气,赶忙捂住两眼,又禁不住好奇偷偷自指缝里窥视外头的光景。

  只听得一声凄厉惨叫,众人脸色倏然煞白,尖叫惊呼声迭起。只见一只浑圆头颅骨碌碌落地,被斫裂的脖颈处鲜血如泉喷涌,那身毒人竟是用剪刀割下了伙伴的头颅!

  可还未等众人撒腿四散奔逃,异景又现,只见那被割下头颅的尸身竟开始颤颤抖动,从那断裂的脖颈处忽地冒出个黑影,缓缓蠕动间竟是又生了个头颅出来。那先前被割头的身毒人顶着一脸血浆冲众人咧嘴一笑,扯过一旁的巾子把脸庞抹净。众人再一看那先前掉下头颅,竟是用灰泥糊就的,上了彩,居然与常人面容无异。

  原来这乃是西方幻戏里的一支,叫“取头术”,耍杂伎的先将头缩在衣里,在肩膊上安一只假头,里头塞着用肠衣裹就的猪血。看着似被残忍砍下头颅,实则只掉了假头,里面的人安然无恙。

  三娘看得呆了,其余人亦然,这番把式是寻常见不着的,令人惊骇又手法精妙。趁着人群正欢呼喝采,她摸去了身毒人那边,除却在人群里上蹿下飞卖力舞动的几人外,幕帐后还蹲坐着几个身毒人,一一点着从百姓那儿捡来的铜板。只见他们身边凌乱散着刷杂伎用的乌兹钢剑、肠衣血包,笼里还关着几只吱吱叫的山雀。

  那几个身毒人交头接耳,讲的是三娘听不懂的巴利语,偶间杂着些陵州土话。三娘只依稀听得他们道:“咱们演完这出,便往南走,如何?”

  “为何要往南?”

  “北边有天府,中原人要开办武盟大会,管束得麻烦。西边走不过去,被‘达湿由’把管着。”

  “‘达湿由’,是说恶魔?”

  一位身毒人伸手往西指去,左三娘偷偷一望,只见他指的是西边的山谷。那儿的景色的确有些可怖,只见野草蔓连天生长,将去路遮掩。当地人是不愿往谷中去的,因为哪怕是在这儿住了几十年有余的、最好的开山人都不敢踏足那儿一步。那是老马尚且会迷途的凶险之地,蛇蝎毒兽满山遍野。

  身毒人道:“咱们可不能从那处径直过去,得绕远一些。那里的草林中有‘达湿由’潜藏,谷中有它们的城都,碰到了会被吸去魂神…也即阿特曼。”

  他们压低了嗓子,幽幽地道:“不走运的…还会被开肠破肚。”

  夕山晕红,将蔓草染上血色。半空里扑棱棱飞过一群乌秋鸟,漆黑的影子剪开夕晖。

  镇里的身毒人拾掇着离开了,左三娘拾了根木棍,往山谷里走。脚下的青草地软塌而湿润,未干的雨水浸湿了布履边。村落里升起袅袅炊烟,又在空里盘旋着消散,隐没在赤红的天际。

  三娘穿过小径,只听得耳旁碗瓢声叮当作响,屋中欢声笑语不绝,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点柔意。

  可越往西行,人烟愈发疏渺,只见一道连天草林将径道切割开来。左三娘伸手拨开草叶,却先皱了皱眉,那草叶上生着锯齿缘,轻轻一拈竟将指尖肌肤割裂,渗出微小血珠来。

  她挤进草林中,长草在周身擦磨,竟如细刃般将衣衫划破。在周身留下细小伤痕。再一望远方,只见得遍野都是这锋利如刀的草叶,如海洋般漫无边际,更辨不出东西南北。

  “亡道之林……”左三娘喃喃道,一颗心七上八下地鼓动。冥冥中她觉得万医谷就在这片草林之后,她离开此处十年有余,早不记得归路。金乌兴许是知道的,他说过他曾从木婶那儿听过万医谷的走法,可如今他不在自己身边。这片草林凶险之极,开山人都有去无回。她这一进去,若寻不到万医谷的栅门,便会在荒郊野外生生受饿、冻死。

  左三娘低头往褡裢里瞄了一眼,只有半只水囊的水、一只油纸包的烤饼,身上没余多少钱。她伸手一摸,在褡裢角落里捉到一只琉璃花儿,亮晶晶的,这是她从金乌身上摸来的。她早知道他惦记着王小元,连个在棚铺里买的小玩意儿都不舍得离身,一气之下便偷了过来。可现在她又觉得自己幼稚,这玩意儿也不值几个钱,想还回去却难了。

  思忖再三后,她还是鼓起勇气往草林中迈开了步子。

  这长草果真犹如剑刃一般,把她割得疼痛难当。于是三娘只得用木枝拨开草叶,艰难地在湿润的泥地里跋涉着。也不知走了多久,只知两足酸痛难当,她浑身发疼,这草海却依然不见尽头。

  日头被群山吞了下去,四野虫鸣声遍起,黑黢黢的伸手不见五指,更添几分森然寒意。左三娘心里发毛,刚吹亮火折子,却只听得草叶中窸窸窣窣地一阵响动,继而是虫翅交叠扑闪之声。倏时间,竟有一大团黑影朝她面上直扑而来!

  左三娘尖叫一声,火折子没把稳,落到草叶上,哧喇喇地烧了起来。她借着火光,只见那黑影居然是长足交叠的大翅儿虫挨挤在一起,被火苗一灼又喧杂地四散蹿开。火烧着了草叶,不一会儿便起了热浪,焦灼热气扑面压来,将这片林海熊熊点燃!左三娘心急火燎地跑开,那火龙四处游蹿,焰浪映亮天宇,犹如白昼。

  火光里她猛然瞥见远处似有一簇黑压压的人影,人影们手挽着手,沉默地矗立在草林之中。那不是扎的草人,而是真正的人。他们在不知觉间已围在了左三娘四周,宛如石碑般默然而森冷地注视着她。

  “你…你们……”

  人群围成的链圈缓缓收拢,煞气层迭环绕,向她逼近。这些人衣着颇异,看着与陵州人大不相同。男子用青巾包头,对襟青布褂子外露着晒得黝黑结实的胳膊,女子则着水云纹褶裙,人人都背着边篓,手中捉着割草用的小弯镰。每一人两眼都漆黑阴沉,仿佛酝酿着骇浪惊涛。

  左三娘惶然四顾,她忽地想起身毒人们对于“达湿由”的论议。他们说草林中有一批恶鬼,会将人开肠破肚。寻常人进了这片草海,便再也归返不到陵州镇上。

  可她此时全无退路,身后的火烧得极烈,半边身子都被灼得滚烫。热浪侵袭之下她慌乱摇头,开口喝道:“别过来!你们是谁……要做甚么!”

  弯弧的刀缘被火光染红,像落了一片怵目惊心的血迹。这不知何时从草林冒出的古怪众人犹如重重乌云般飘来,却又仿若带着千钧重势,教她喘不过气来。

  人,到处都是人,视野里被人影满实地充塞。左三娘听得到他们厚重的呼吸声,仿若接连成徜徉深谷的呼啸烈风。火浪滚烫,可人们身上散发的热气更甚,心脏在鼓动间散漫出更多灼热的气息。

  有人忽而在静谧里发话了,是个年迈老人的嗓音,带着踟蹰与惊疑。声音伴随着火烧草叶的哧喇声响,在深谷里却显得格外洪亮。

  “…三儿,是你么?”

  紧接着是一声重重的叹息,却仿佛倏时将左三娘的心用悬线吊起。

  “十年了,你终于回到万医谷来了。”

第213章 (四)别拈香一瓣

  万医谷缘何得名,如今已不可考。据说倒不是因为谷中有一万名医士,而是取“一人抵万医”之意。

  谷中混住着些侗民,干栏楼与杉黄瓦木房层叠矗在一片浓翠中,时常有背药篓的采药人在石阶上往来攘挤,时不时用侗水语招呼几声。左三娘随着谷人走了一宿的山路,腿酸足麻,总算在无边碧色里进了栅门,抬眼便见幽壑深谷间正有一道银带似的飞瀑坠下,虹光闪烁其间。白珠在石板上迸裂四溅,水雾腾天,风光秀美绚丽。

  一路上矗着不少铜药炉,谷人们正埋头倒调着药,淘着白粳米,眼见她被簇拥着走来,竟瞠目结舌,将药杵扔了跳起来嚷道:

  “…三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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