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侠 第172章

作者:群青微尘 标签: 悬疑推理 相爱相杀 强强 古代架空

  “你怕什么呀,你不会没有过这经历罢?”水十九奇道。

  想来确实是有过。玉乙未的脸红得似煮熟的虾子,他以前在胥家时可是并州人尽皆知的风流大少,常去花街柳巷中同姑娘们厮混,倒也混得一身好本事。可一想要和水十九做那档子事,便觉浑身不自在到了极点。

  不过他瞧水十九长得着实不坏,眉清目朗,又温文尔雅,要是同房倒也算得件美事。尽管和金乌长得一模一样这点让他心里有些膈应,不过想想忍一下倒也还成。

  玉乙未心里已开始难过地盘算如何与水十九同房了,此时却听水十九再问了一遍:“不就是通宵喝个酒嘛,你害臊什么?难不成你每夜都是亥时歇息,古古板板,一定得睡?”

  听了这话,玉乙未傻眼了,愣愣道:“…啥?”

  他还以为水十九说的是云交雨合的事,但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水十九叹道:“你不是答应了把你的一整夜交给我么?我便想着去并州的南仓街上的酒肆里,吃碗头脑,品一回他们这儿的汾清酒,待到天明。”

  这刺客果真是个酒鬼,到哪儿都不忘要去尝一尝当地的好酒。玉乙未沉默了一会儿,迟疑道:“你不是要拉我…做同房那档子事么?”

  “在床上才是咱们水部刺客干活儿的时候,那可开心不起来。何况要是干到兴起,我老本行的病犯了,一不留神把你杀了该如何是好?”水十九放开两手,往车棚里一躺,闭着眼喃喃道:

  “算啦,做朋友的,还是一起喝酒最快活。”

  玉乙未不知说甚么好,他思索了片刻,道:“水十九,其实…我褡裢里有只陶罐,你可以拿出来。”

  水十九闻言翻身坐起,从他褡裢中掏出一只黑陶罐子,翻来覆去地瞧了一番,不解道:“这是甚么?”

  “是酒。你答应帮我瞒着我的事儿,又替我救了我爹,我想……答谢你。”

  明明是些该率直道出的话语,可玉乙未只觉说出来时头耳发热,忸怩不安。向一个杀人恶鬼道谢算得甚么事?可水十九确是帮了他许多忙,他也该有所回礼。

  刺客将那陶罐通体摩挲了一番,忽而喜笑颜开,乐道:“多谢多谢,还是你最懂我的心思!”

  玉乙未微微偏头,余光瞥到水十九弯起的、似盛了蜜的嘴角,又见他像孩童般真心实意地愉快,心里不禁微动。他们才做了几日的“朋友”,可这水十九却似真放在心里了一般,不惜豁出性命都要包庇自己。

  昔日在胥家时,他也结识了一伙狐朋狗友。可世人大抵都是趋炎附势的,家财散尽后便纷纷离去,再不拿正眼瞧他。反倒是如今潦倒落魄、容颜受毁时,这才觉得个血染锋刃的杀人恶鬼待自己好。

  水十九揭开陶罐封纸,兴冲冲地先噙了一口,旋即整张脸痛苦地皱起,含糊不清道:“呸,这啥玩意儿,又酸又苦!”

  见他一副难受的模样,玉乙未反笑道:“是黎檬酒。从南洋来的。我托人偷买了一罐,一直没舍得喝,送给你啦。”

  刺客看了看手里的陶罐,隐隐猜到了其价钱,噙着那口酒不知是该吐还是该咽,左右为难。

  “再喝一口罢。黎檬这东西第一口酸涩,可再一品便沁人心脾,它的清鲜味在酒里可是一绝呢。凡事也不是这样么,第一眼能看出甚么来?光看长得甚么模样,便能猜得那人的脾性好坏么?”玉乙未道,“嗯…我想说的就是……这酒后劲足,你慢些喝。”

  水十九勉强咽下去了,闭着眼细细品味,过了片刻,再掀开眼皮时两只眼都亮了起来,像有几粒星子在眼瞳里闪动一般。

  “如何,是好酒罢?”

  “是啊,确实是好酒。”水十九快活地笑了起来,眉眼弯弯,露出一口洁白贝齿,“果真不可貌相,酒是如此,人也一样。这黎檬酒和你一样…出乎人意料。”

  车声辘辘,骡车渐渐驶入并州。只见天边彩霞如锦,斑斓地铺满天穹。汾河轧橹声连连,波光荡漾。

  玉乙未握着缰绳,缓步在石道上远眺风光,忽而没来由地道了一句:“…谢谢你。”

  水十九正抱着陶罐砸吧着嘴,闻言问道:“你说甚么?”

  “多谢你帮我。”玉乙未忐忑不安,道,“你帮了我几回,我要如何才能还清这份人情?”

  如今算来,他不过是从火场中拖出了水十九一回,却让这人频频对自己伸出援手。玉乙未心里总有种亏欠感,赊着账总不是好事儿,人情账亦然。

  “还甚么呀,我可是救了你和你爹的性命,你如何还得清?再说了,‘言谢’可是最掉价的一件事啦,正是因为你无以回报才会说‘谢谢’二字,我可不爱听。”

  刺客笑吟吟道,将酒罐子放在一旁,用两臂枕着脑袋,“不过,还是还不清的好。”

  玉乙未偏头去看,只见水十九躺在车棚里,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那对眼狡黠而灵动,明艳晚霞落在他眼底,似是有小小的火苗在燃动,一下下地烧燎着他的心。

  在车棚的阴影里,水十九嘴角含笑,像是给他说悄悄话一般轻声细语:

  “这样一来,你就能一直做我的朋友了…一直一直。”

第246章 (三十四)尘缘容易尽

  清园里幔帐低垂,红纸灯笼高悬,像饱圆的海棠果一般缀满石灰浆过的土壁。这处是并州最大的酒肆,人头似密密麻麻的黑蚁涌动。从二楼望出去,便能看到园中搭着个戏台,台上小生伴着梆子声与咿咿呀呀的腔儿抖着雉鸡翎,花蟒似的飞蹿。

  玉乙未与水十九两人将骡子在条石上拴好,大摇大摆地上了楼。他俩都在脸上覆了丝蚕面,盖住伤疤与容颜,可一对欢喜雀跃的眸子却掩不住。水十九虽说常来饮酒,可与人结伴前来却是头一回,此时东瞥西看,脑袋骨碌碌转动,还高兴得往侍应的伙计怀里丢了几枚碎银。

  两人在楼上饮酒,桌上胡乱摆着揭了封泥的酒坛子,火炉中烫着酒,正咕嘟咕嘟冒泡,散出浓烈酒香。水十九拈起注碗来,还未呷一口,便忽而皱眉道:“好浊。”

  听他这么说,玉乙未探头一看,只见酒液上浮着层白沫,也皱眉道:“这店家黑心,咱们买了这么贵的席位,还给这么浊的酒,我去寻他论个理去。”

  在清园这种档次的酒肆里,是只卖清酒的。水十九又嘴刁,平日里只喝略次于棠下眠的酒,这等蚁绿是断然入不了眼的。

  见玉乙未正要起身,水十九却伸手按住他,笑道:“不用,若是和你一起喝,倒也不是不能下口。”说着便端起注碗,一饮而尽。

  所幸那黎檬酒还剩下些,二人分着吃了,又要了碟尖椒过油肉,切了些牛肉下酒。后来推杯换盏,酒过三巡,他俩都脸皮发烫,面上挂了些醉意,竟不自觉说起些胡话儿来。水十九对床帏之事颇熟,总能说出些奇闻轶事,听得玉乙未面红耳赤,却心痒难抑;玉乙未亦时常留神天山门中修习趣闻,此时与水十九如数一说,也让这刺客听得心旌摇荡,无比神往。

  “所以…你先前真是并州英国公府的大少爷?”水十九喝得有些醉醺醺的,笑吟吟地往他身上扫了几眼,又故作嫌弃地撇着嘴道,“可我看你哪儿都不像。既是个守财奴,在山驿起火时抱着那一百两银子的月钱不愿撒手,又对人唯唯诺诺,爱瞎拍马屁,说是英国公府的厮儿还差不多。”

  玉乙未大着舌头道:“嘁!你那是没见过我有钱时的模样!那时每夜里都去寻欢作乐,甚么地的美人儿唤一声便赶着有人送来,鄯善的、婼羌的,还有波斯的,个个风情万种,有的发丝黄灿灿的,像玉衣上的金丝!咱们英国公府那时可富得流油,一晚烧熔的蜡油堆得像小山一样。”

  他滔滔不绝地吹嘘了一番,见水十九听得饶有兴味,心里也生出几分好奇,问道:“你呢?你以前的日子又过得如何?”

  水十九的眸光微黯,嘴角虽噙着笑意,却似是冷下了几分。玉乙未见他目光如刀,略现出一点锋芒,顿时心道不好,吓得酒醒了一半。

  可过了片刻,水十九便微微一笑,柔柔和和,将凛冽锋矛隐去:“…自然是比不得你的。”

  玉乙未张口哑然,无话可说。候天楼刺客的过往确实一个赛一个的凄惨,多是些歌伎花娘弃下,或是生来就犯了病、瘸脚瞎眼的小孩儿,若没进候天楼中,多半便会化作横尸街头的饿殍。

  刺客托着下巴,目光落在阑干外红艳艳的一片灯影里,“我以前生在海津的娼肆里,也不知是肆里的哪个红倌人偷留的种,自个儿也不敢认,生了我后在隆冬腊月把我塞在枯井的吊篮里头。要不是我那时哭得声儿高,险些就要在外头被冻死。”

  “反正我自打记事起便是劳碌的命。那娼肆的鸨母凶恶得很,每日寅时便把我从草堆里拎起来,赶我去烧汤煮酒,甚么浣衣、揽客的活儿都要我去干,一整日下来能累得吐血。她这人还不拔一毛,常赖着官人要的脂粉钱,还诬言说是我偷的,推我出去挨了几大板子。”水十九撑着朦胧醉眼,心里似还有些后怕,不自觉伸手摸了摸后背,又对玉乙未呵呵笑道,“不过后来我长到了年纪,她便要我去做小倌儿,不打我啦。”

  “那时海津的冬日实在太冷了,能冻掉人手脚,我便站在柜后用红泥炉煮粗米酒。那酒像有了魂儿似的,香味一直往鼻里钻,我的心痒得受不了啦,便偷吃了一口。”

  水十九凝望着杯中浮着的白沫,怀念地笑道,“但正巧被鸨母逮着了,她拿藤条把我好打了一顿,那段时日我动弹不得,背上疮疤一直在流脓,差些以为自己要一命呜呼了。可那吃过一口的粗米酒却一直在口齿间留香,于是我便打定主意,若是往后能有幸活着,便去做个醉死鬼,死也是得在酒缸子里浸死的。”

  玉乙未恍然大悟。原来这厮这么喜欢酒,其间竟是有这个缘由。

  他挠挠脑袋,端起瓷杯,“那今夜咱们再多来几杯!前人说酒如春好,那确是对的。在我看来,虽说也不是每件酒都比得棠下眠好喝,但也都各有滋味。”说着便往水十九杯中再斟了些酒,“来,再喝一点儿!”

  水十九也不推辞,一仰脖便将那酒咕噜噜饮下肚。他俩再喝了几盏,只见眼前灯影昏花,开始天旋地转了,便如同烂泥般瘫在桌上。玉乙未正打着酒嗝,水十九忽地仰起脸,从桌的另一头伸手来摸他,笑呵呵地道:

  “说起来,你知道我在左楼主那儿抽的死签是甚么吗?”

  候天楼刺客都会在左楼主那处抽死签,玉乙未曾听火七如此说过。约莫是出了石栅地后,每个刺客都会在元月里去在名册上记上自己姓名,到祠堂里抽一支死签,签上写着自己的死法,据说那左楼主预料到的死法从来与实际分毫不差。

  “我当时抽到的签是‘水鬼’,左楼主说我这是会被水鬼拖进水里淹死的意思。我本是不信的,可后来身边的人一个个照着她的话一命呜呼啦,我这才觉得她果真是个有神通的人。”

  水十九道,脸上却带着点喜色,像个小孩儿似的醉醺醺地冲着玉乙未笑。

  玉乙未皱眉,咕哝道,“那你别去河边玩儿了,要坐渡船的密令干脆丢给旁人去接。若是我抽到了这枚签,我肯定卷着铺盖跑到西域的沙漠里去,住个十年八年,看水囊里的水能淹死我不!”

  说着,他又揶揄地瞥了水十九一眼,“你们那左楼主也够坏心眼的,我才不愿知道自己怎么死的,与其担惊受怕几十年,不若逍遥快活一辈子。”

  水十九却歪过脑袋,不满道:“我倒挺中意这死法。说不准是我活到儿孙满堂的时候,老得走不动路啦,让孙儿们把我浸在酒缸里泡死的呢。”

  这样一说也有道理。玉乙未托着腮默默地想。在候天楼待着的这段时日,他觉得候天楼就像一张巨大的蛛网,人人都被黏连在网上,信奉着网中那犹如夜叉的女人。

  左不正究竟是何人?这世上无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只知她不仅功夫深不可测,还似有通天之能。

  想到此处,玉乙未不禁好奇,问道:“我听闻…左楼主手段狠辣,可为何候天楼中人人都愿依顺她?”

  “因为外头的世道更不讲道理。”水十九用胳膊枕着下巴,笑盈盈地看着他。但这刺客似是醉得厉害,从口里蹦出来的字儿失了调,连起来听像是在唱曲儿。

  “你看过灯影戏么?在左楼主眼里,这天下就像一块白幕,咱们都是被木杆撑起来的皮影人,在演些古里古怪的戏码。甚么武盟,甚么代宗皇帝,全都不过一场怪戏,天下人也是置身于戏里而不自知。”

  玉乙未听得糊里糊涂,喃喃道:“所以你们才愿意跟着她?你们觉得她是甚么超脱俗世的高人,就把她当成神佛供起来?”

  话音刚落,他便听得一道清脆声响,瓷杯滚落在桌面上。玉乙未忽而觉得脸上盖上了一片阴影,抬头时两眼与水十九目光猝然相撞。那眸子像一片黑沉沉的海,此时无风无浪,宁静而死寂。

  水十九越过桌来,将面庞凑近他,带着酒味儿的吐息洒在他肌肤上,几乎是贴着他的面庞轻声细语道:“不对,不是我们觉得。”

  “…而是她本来如此。”

  这话虽说得低声,却带着斩钉截铁的意味。霎时间耳畔人声尽皆远去,玉乙未呼吸渐重,惊愕地凝视着水十九。他想在那淡然却笃信的眼瞳里扒挖出水十九隐秘的心思,可却徒劳无获。

  正当他直勾勾地盯着水十九时,却见这刺客忽地扑哧一笑,缩回了身子,垂下头去摆弄着注壶盖儿,道。

  “所以你要是哪日回心转意,真想入候天楼安稳地过一辈子,我也乐意让你继续做同僚。这儿是最危险的地方,却也是最安全的去处。”

  在候天楼的这段时日里,玉乙未虽说常有心惊胆寒的时候,却也不乏自在心安之时。不杀人的日子是最教他舒坦的时候,只消在山门边打个盹儿,每月混吃等死便能领到五十两银子的月钱。

  可这些钱他拿得心里沉甸甸的,每一粒碎银都似是泛着血光,要他夜夜被梦魇缠身。

  “不会的,水十九。”玉乙未沉默良久,低声道。“我一定会…离开候天楼。”

  “是么…”仿佛一切尽在意料之中一般,水十九轻缓地叹了口气,笑容里蔓开苦涩,看得玉乙未心里刀绞似的难过。“是啊,真是可惜了。咱们毕竟道不同,在做朋友之前,确也是仇人。”

  两人沉默着对坐。楼下的戏声歇了,池座儿里的长条凳孤伶伶地散在地上,跟包拾掇了马褂、汗巾子,驮着包袱慢吞吞的走了,只剩下空落落的一片夜色。园里先前人头涌动,攘攘杂杂,连站着听戏、放个脚尖的地儿都没有,散场后却格外空廖。

  水十九盯着手里的空瓷杯,心不在焉又翻来覆去地摸着杯缘。也不知沉默了多久,忽听得桌那头传来含混的声音,嗓音压得低低的,却似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那你…愿意和我走么?”

  水十九猛然抬头,却见灯影昏黄,玉乙未将身子坐得板直,紧张地看着他,眼里盈满了不安与希冀。

  “和我…从这里逃走。从候天楼离开。”

  天知道他是喝了多少酒,在肚里千翻百覆地排演了多少遍才敢把这话儿说出口!话音方落,玉乙未此时一颗心似是吊到了喉咙口,仿佛一张嘴便能蹦出来。他瞧水十九先前虽对他忌惮颇深,还几度陷他于险境,可他俩如今已算得同陷泥沼的伙伴。

  玉乙未惴惴不安地盯着桌那头的刺客,他觉得自己此刻仿佛能看穿水十九薄面下的那颗心了。纵然脸上神情淡然,可那对黑漆漆的眸子却骗不了人,水十九惊愕地、却又难过地回望着他。

  良久,刺客开口道,声音轻而淡,对他絮絮地说着话儿。

  “候天楼近日在对从雷家劫来的黑火末进行清点,那黑火末量极大,是楼主先前布的几回声闻令积攒起来的,真要使起来能炸掉小半个并州。候天楼近来会有大动作…我只能告诉你这点了。”

  “胥凡,我离不开候天楼的。从血河里爬出的恶鬼,终归回不到凡间。这是在版画里、话文里都写有,世上的人都知道的道理,我早就做不得常人了。”

  玉乙未只觉酸心透骨,心里有股说不出的难受劲儿。他抓起瓷杯再给自己灌了杯酒,酒水凉了,却依然火辣辣地沉在心里,将涩苦味留在唇齿间。

  “不过…我有一事相求。”刺客低声道,有些慌乱地错过他递来的眼神。“你走时最好拣个不见人踪的日子,避开守门瞭望的刺客与斥堠,也别当着我的面离开。”

  两人坐在灯笼洒下的一片喜庆的红晕里,玉乙未隐约瞥见水十九眼里微润的水光,浟湙潋滟,在片刻后又归于平静。

  “我不想当面…杀了你。”

第247章 (三十五)尘缘容易尽

  入秋了。并州的山驿边草木垂落,枯叶遍地,像铺上了层厚金绒毯子。牛羊在河边饮水,层层簇簇,云朵似的在枯黄的芦苇后慢腾腾地游荡。山驿里死一样的寂静,只有寅时、戌时有几声梆子声,如水波一般在驿舍间游荡,空空寥寥。

  火部刺客不出去杀人的时候,就在房里捣夯药,把石流黄、火硝放在铁臼里,再淋上烧酒,用木杵子捣弄。一屋子的“笃笃”声,像促织细细簌簌的鸣叫,此起彼伏。

  玉乙未捣火药捣得一天下来,手指红肿得像萝卜。他爱偷闲溜达到瓦上,心里默默地把山驿方位记下,哪儿是站铺,哪儿通着羊肠小径,花了几日总算弄了个清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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