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宠难为 第246章

作者:陶瓷朋克少年 标签: 古代架空

  ——而且,那位偏位娘娘为何看起来和自己这么像?

  “你别啰嗦了,赶紧起来!想问什么,痛快问!我都告诉你还不行?还没完没了了是吧?张煜,气死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徐大人脸色铁青,一把拽住张煜胳膊,就要将他弄起来。恰在此时,杜玉章听到自己对面那房间内突然传来一声,

  “这是什么地方?玉章!你在何处?”

  是陛下!

  杜玉章心中一喜,却又担心惊动了院中两人不好收场。这一个犹豫,他没有马上开口回答。而对面的门已经咣当一下子推开,同样身穿大红新郎服的李广宁跑了出来。

  那房间正对着小院,李广宁目光一下子就被拉拉扯扯那两人吸引住了。

  他身子一僵,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整个下巴线条猛地一收,折成一道凌厉折线。一看那要吃人的脸色,杜玉章顿时知道不好。他赶紧开口制止,

  “陛……”

  “你是什么人!给我放开玉章!”

  一声怒吼咆哮而出,李广宁嘭地一声摔上门。杜玉章这一声还是晚了,李广宁那张脸已经由青转红,气得嗷嗷直叫!

  “敢动我的玉章,你是不是找死!淮何,给我将他拿下,砍了他两只爪子喂狗!现在就去!!!”

  “宁哥哥息怒!我在这里!”

  杜玉章根本顾不得什么隐瞒行踪了,赶紧大喊一声。他声音传过去,李广宁突然顿住了。他好像很不明白,自己的玉章明明在前面跪着,怎么声音却从后面传来?

  “陛下!回头!”

  “……”

  李广宁迟疑地回过头,看了杜玉章一眼,又迅速扭头再去看了看对面,然后又转过来。一连几次,李广宁的脑袋好像个拨浪鼓,眼中迷惑却更重。杜玉章十分无语,赶紧走上前去抱住他胳膊。

  “宁哥哥,别看了。那个不是我。”

  “你是我的玉章?”

  “我是宁哥哥的玉章。那个是人家的妻子,人家两个腻歪不腻歪,不干你的事,你可别乱来。”

  “可他长得与你一模一样……”

  “宁哥哥,你光看到他与我一模一样,却看不到对面那人与你也一模一样?”

  “什么?”

  李广宁还真没注意。他一眼看到“杜玉章”跪在地上,边上居然还有个男人对他又拉又抱无比轻薄,那脑子就是嗡地一声。

  敢动自己的玉章,那位在他眼里基本已经是死人了,还是要剁成好几块那种!他满脑子里都要血溅三尺了,哪里顾得上看一眼对面那人长啥样?

  听了杜玉章的话,他才回头仔细一瞧。

  “这……这人确实与我很像!怎么回事?”

  “恐怕这不会是巧合。宁哥哥,你看你我身上这吉服,我猜这件事与偏位娘娘有关。”

  “不管和谁有关,这事情都叫人心里厌烦!那边那两个怎么回事?为什么你跪在地上,那混蛋还动手动脚?……就算与我相像,竟敢欺负你,那也该死!”

  “……”

  杜玉章无语片刻,提醒道,

  “宁哥哥,再说一次——那不是我。对面那个也不是‘混蛋’,人家两个是正牌夫妻。”

  “那也不行。顶着这张脸说什么和别人是夫妻?我看不下去。”

  “那你就转过去别看。”

  左右此处没有别人。杜玉章干净利落将李广宁推着转了个圈,叫他背对那两个人。

  “看不下去就别看,在这里呆着别给我添乱。”

  说完,他自己往前走了几步,凑近到张煜和徐大人身边。

  “你干什么?”

  李广宁当然不可能老实呆着,叫杜玉章自己东摸西摸。他转回身,跟上杜玉章,也凑近了。两人就好像看什么西洋景一样绕着张煜和徐大人转了几圈,那两个却如常聊天,一点反应都没有。

  “与我猜的一样。方才宁哥哥你那样大声地说话,他们也没什么反应。看来,他们是见看不见我们,也听不到我们说话的。这样的神通,看来真是偏位娘娘的手笔。”

  “那这个偏位娘娘想干什么?”

  “或许是想告诉我们些事情吧。”

  杜玉章已经来到那两人身边了。他向李广宁摆摆手,

  “宁哥哥你先别说话。我方才听到他们提及宰相小姐……和之前阿婆所说那位正位娘娘的事情恰好对得上。我总觉得,这事情恐怕是个关键。”

  于是二人面对面蹲下,开始光明正大偷听起来。

  徐大人正在发牢骚:“眼看洪水都要冲到城门下了,那帮官老爷们还在倾轧个没完!我真是服了!反正他们这都是家大业大多少代的世家,自家根基都在山好水好的好地方,根本不怕这场大水会给他们造成多大损失是吧?可百姓呢?就不管百姓死活了?漳州年年发水,一场大水过境那就是十室九空,他们没事,死的全是百姓!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为了些鸡毛蒜皮的小权小利吵起来!真的气死我了!若不是陛下连下了三道急诏,我根本不想回去!无论如何,我是漳州的父母官啊!”

  “陛下究竟为何给你下急诏?”

  “还不是宰相……”

  徐大人突然一顿,生硬地说,“没什么大事。可能是闲的吧。”

  “别骗我了。你当我蠢么?早有人来跟我放风,说是宰相家的小姐看上你了,听说你没有正妻,哭天抹泪要嫁给你呢。”

  “这是谁嚼的舌根子?找死呢?”

  徐大人蹭地站了起来,

  “我就说那帮门客一个个不识好歹是不是欠揍!我徐家养着他们是让他们替我排忧解难出主意办正事的不是让他们在这里给你添乱的!不行,我还是得去揍一顿赶出去——”

  张煜一句话没说,手撑着地换了个姿势,又从跪坐变成了跪姿了。

  徐大人:“……”

  徐大人:“你给我起来。反正我不可能娶那个宰相千金。我有老婆了,而且我特别惧内。什么宰相家的小姐,有我家夫人好看么?显然没有。”

  张煜笑了笑,但看样子并不那么开心。李广宁看着他那神情,心中却是一凛——之前他对杜玉章说想要娶他为妻的时候,杜玉章那一笑却与现在的张煜何其相似?

  “玉章,他……”

  “他就算再好看,再贤德,与徐大人之间再恩爱,他终究是个男人。在宰相,门客,还有千千万万人眼中,男人本来就不能算是另一个男人的正妻。哪怕他是徐大人明媒正娶花轿抬进来的,依然不行的。”

  杜玉章轻声说着,叹息一声。

  “徐大人在外面官场上,总归是一方的封疆大吏。他又这么年轻,谁都要奉承几分,他恐怕还没有切身之感。但张煜每日都在家中,是风刀霜剑严相逼。他心中恐怕再清楚不过,宰相嫁女这种风声,会给他们带来什么样的风浪。”

  李广宁不说话了。他沉着脸,将杜玉章更搂紧些。片刻,他艰难地挤出一句,

  “或许没这么悲观。”

  可是他错了。

  很快,眼前景物风云变幻。就在他们两个眼前,一场场风浪接踵而来,将张煜一步步推入了深渊。

【李杜】奉旨成婚之九

  也许是偏位娘娘的神通,李广宁与杜玉章在这府中滞留数日,却不渴不饿,更不用睡觉休息。只是二人也无法出府,只能在这院子里流连。好在张煜也不出门,他们就每日像个变态一样跟着张煜乱转,看他的起居作息。不过这里时间并非连续,二人感觉只过去几日,看张煜身上衣服却好像已经变了个季节。他们也从没遇到过张煜沐浴更衣,看来那偏位娘娘果然与张煜有关系,不愿叫他被旁人看光了隐私。

  就在徐大人离开漳州前往京城后不久,徐府的一名门客前来拜访张煜。

  听他的语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登门了。

  “夫人,之前与您所说的事情,您真的不再考虑一下?这次并非坊间传闻得那样,是宰相小姐自作主张,其实是宰相本人早就看中了大人。大人年轻有为,前途无量,身后背靠着徐家——虽然之前因为与夫人您的事情,府上与徐家断绝往来。但只要大人真的迎娶了宰相小姐,那徐家自然立刻会与府上重新联系上。徐家是世代的公卿门第,大人是徐家的嫡子。宰相恐怕也是看中了这个。 ”

  “你是说想让我与大人和离?恐怕你们还是要与大人商量。找我是没用的。”

  “夫人!”

  “真的没用。你知道之前你们放出的风声被大人听到,是我跪在石子地上叫他不要责罚你们么?不然你早就被他赶出徐府了。”

  明明说的是自己被逼着和离,张煜却神态自若,一点情绪都不带。他喝了口茶,

  “你应该去找过他,实在说服不了才来找我。不然,你也该知道,叫我自己提出与他和离,好让他娶了那位宰相小姐,多少有些不通情理。”

  “夫人,你不是那种不知朝堂险恶的愚昧女子,不然我怎么会与你来说这些?你也该知道,若大人不同意结亲,那么宰相一定会认为这是他不愿与自己成为一派——若告诉宰相,大人是因为与您伉俪情深才不愿另娶,他根本不会信!那种人,懂得什么真心真情?现在又是山雨欲来,他一定会做手脚,打压得徐大人再不得翻身!而只要娶了他府上那位小姐,自然朝堂上宰相会全力帮他周旋,他徐家族中也会主动向他示好,主动帮忙,这一场劫难就能够度过了!”

  “嗯,你说的有道理。”

  “夫人,我知道这样委屈了你。可你并非女子,这所谓委屈,对你根本没有实质影响!相反,你离开徐府你就真的自由了啊!你一个大男人,想去哪里都是通行无阻的。等到风波平息再回到漳州来——原本你就是外地嫁过来的,来了之后又不怎么出门见人。到时候你一身男装,谁知道你曾经是徐府的夫人?你能文能武,才华横溢,做什么不行?哪怕去考科举都能再有一番作为!到时候你更是自由之身,若当真舍不下徐大人,就以好友身份与他相会,再续前缘,岂不是逍遥快活,胜过在这里处处受气!”

  张煜放下茶杯,侧过脸看看那门客。

  “林兄,看来你真是为我想好了后路啊。是不是连我去外地需要的行牒,落脚的住处,都替我准备好了?”

  那门客一顿,坐直身体。他那副苦口婆心的样子不见了,神态十分复杂。

  “煜哥儿。怎么今日不装作不认得我了?”

  “不认我的是林兄你。当初我大婚,写封信给你知道。不是你告诉我,只认识那位与你秉烛夜谈的张煜,却不认识什么自断前程、自甘堕落,为人男妻的徐夫人?”

  “那都是气话。好歹认识许多年,一起读过书,同过窗。我也知道你不是那种贪图徐家荣华富贵的人。”

  那门客叹口气,

  “这一次,宰相和徐氏那些老家伙们其实早就串通好了。借着这次机会,要么就将徐大人拉拢回他们手中,要么就要想放设法毁了他。煜哥儿,你为自己打算打算,也为徐大人打算打算吧。你们斗不过他们的,你应该知道。到时候,他毕竟姓徐,或许只是蛰伏等待时机还能东方再起。你却必将成为牺牲品,是万劫不复的。”

  “我知道。”

  张煜站起来,环视一周。自从嫁了进来,这小小的院子,就是他全部的天地了。但他毕竟也曾经在外面那么广阔的田地中遨游过,他的心胸与眼界,又怎可能真的只有这么区区个小院大小?

  “但是他,不曾向我开过这个口。那么我就不能向他开这种口。我不能为了保全我自己,就要与他和离,违背当年结发时发过的誓言——当初说好了,生生世世到白头的。”

  “煜哥儿!你是不是太傻了!我说了,你们完全可以日后再联系,那宰相想要的只是徐大人这个人,和他背后的家族势力!那时候有了一层姻亲关系,他不会再难为你们的!随便你们私下怎么恩爱……”

  “是啊。你说的没错。”

  张煜却打断了他。

  “只是若我们愿意偷偷摸摸,而不是求一个堂堂正正——当初我又为什么要离开学堂,放弃科举,甚至放弃自己的前途与尊严,嫁给他做一个男妻呢?”

  张煜这番话说完,那门客似乎也知道再劝不动他。他长吁短叹地离开了这小院子,剩下张煜独自站在院落中。

  毕竟是男人。虽然身为内宅的“主母”,却也不好时常与侍奉的小丫头们混在一处。所以徐大人不在的时候,张煜几乎总是独自在后宅起居。此刻客人走了,就又只有他一个了。

  平时他单独在后院的时候,不是看书就是习字,要么就自己打一套拳或者舞一会剑——其实与李广宁和杜玉章原本想象得不同,他日子过的还算自得其乐,并没有独守空房的寂寞与哀怨。

  但今日,他却在原地站了许久,什么都没有做。

  就在他身后,李广宁与杜玉章并肩而立,默默将这一幕从头看到了尾。

  “看来他也猜到,接下来的事情不会太顺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