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皮崽崽的太子妃日常 第208章

作者:桃之幺 标签: 古代架空

  翌日,安平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守在一旁的侍女见她醒了,连忙端起备好的水盆锦帕:“公主醒了?”

  安平揉了揉眼睛坐起起来,锦被从她肩头滑落,安平刚想起身便看见了身上的红痕,脸颊腾地红了,昨晚的一切记忆全都在此刻回笼。

  见她害了羞,侍女也笑眯眯的:“给公主道喜。”

  “醒了?”龙少阑声音从门口传来,他大步走进了进来,从侍女手中接过了打湿了的锦帕,坐在了床畔。

  安平乍一见他脸更是绯红一片,龙少阑用锦帕仔细地擦着脸颊,他虽是个武将,但粗中带细手下轻柔。侍女见状早已悄悄离去,阖上了房门,将这片天地留给新婚的小夫妻。

  “語儿,还难受吗?”

  安平愣住了,耳垂红成了玛瑙石,她整个人钻回了被窝之中,只露出了一对眼睛:“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語儿不喜欢我这么叫你?”

  “喜、喜欢的。”安平声如蚊讷,“就、就是不太习惯。”安平是封号,但是父皇母后还有哥哥嫂嫂,包括祖父祖母都更习惯叫她安平,陆語这个名字久而久之连安平自己都不太常想起。乍一听龙少阑这么叫,安平不免有些羞赧,心头如揣了个小兔子一般不停地跳着。

  “今天早晨府中来了两位长辈。”龙少阑笑道,“他们同我说了你与太子殿下名字的由来。”最开始他是惊讶甚至是惊愕的,但到后来龙少阑明白他们的来意,无论身份无论贫富无论苦难还是平顺,他与安平往后都是一体同心,无论别人怎么指点评论,关起门来安平不是公主,而是他的妻子。

  “祖父祖母他俩可甜了。”安平眨巴眨巴眼睛,被子被她压下去了一点,露出了一个笑容,“小时候其他叔伯长辈都说我的话太多,太闹,都是取名字的问题,我不高兴他们那么说,所以久而久之也不让父皇母后这么叫了。”她和哥哥的名字包含了祖父祖母的情谊,怎能容旁人贬低呢。

  “可我喜欢語儿话多一些。”龙少阑的手轻抚在安平的脸上,“我在边关的时候,经常想起那时候你扮成小兵围在我身边叽叽喳喳的,去了边关就听不见了,心里头空落落的。”

  安平蹭了蹭龙少阑略有些粗糙的手:“日后不会了,你若去边关,我也会跟你一道的,我还没见过草原和大漠呢,有什么好吃的?”

  若今日那两位长辈来之前,龙少阑听到安平的要求或许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大漠苦寒他哪里舍得安平去遭这样的罪。但现在他却有些明悟了,两个人在一起,便是苦也是高兴的:“有不少,到时候带你去挤羊奶,带你去跑马,还有篝火烤肉。”

  “嗯。”安平笑弯了眼,重重地点了点头。

  安平出嫁后皇宫连摆了三天宴席,有心之人发现这宴席之上的女眷只有皇后与回门的安平公主,其他妃嫔已经看不见踪影了。众人心中嘀咕,似乎皇后娘娘自从诞下小皇子后气色好了许多,也真是怪事。

  邱晁还是出席了,本来他想称病不来,但宫中来了宫人和太医,言之凿凿说他身体并无大碍,邱晁无法只能硬着头皮出席。只是这三天的宫宴,他坐如针毡,同僚的敬酒他都只能草草敷衍。为什么皇上还不处理他,为什么皇上还没有发落女儿,为什么桩桩件件之后皇上还没有褫夺他的官职?还有一直梗在他心头的荣陵案件,为什么至今也没有定论?

  邱晁正怔怔地出神,表情也难免变得凝重起来,他身后的太监不免笑呵呵地提醒了一句:“今日宫宴是为了庆贺公主出降,右相看起来怎么不太高兴呢?”

  邱晁一个激灵,当日邱承天还想过尚公主,如今已经锒铛入狱,这个节骨眼上万不能再发生这样的误会。邱晁刚堆起笑脸,想说公公莫不是看错了的时候,一抬头便对上了陆詷的双眸。

  陆詷轻轻一笑,端起酒杯冲着邱晁方向摇了摇。

  邱晁的表情好悬又没有绷住,太子敬酒哪有臣子不喝的道理,或许以前的邱晁敢,但如今的邱晁早已失去那样的底气和胆量。他不是不知道手下的邱党在慢慢地被这位太子爷剪除,可他自己都深陷泥沼无法自保已经顾及不了这么许多了。邱晁仰头喝下了那杯琼酿,宫宴之上都是美酒,可这酒入口后便化作了一片苦涩,入喉之后仿佛化作一片刀片一路滑至肚中。

  安平的大婚又让一些士大夫生起了劝谏之心,公主已经嫁了,这太子的婚事难道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难道太子就要真的和一个男人成婚?这虚无缥缈的相术之说,真就能够灵验吗?

  这朝臣中绝大部分都是科举出身,都是儒学弟子。大家一合计,觉得还是应当继续劝谏,趁着皇上如今还未昭告天下。于是这一日朝堂之上又是出言劝谏太子应当择一女子成亲,只不过这一次他们找准了入口,既不指摘太子也不说吴国公的不是,更不是说皇上此举荒唐,而是将矛头对准了罗一缙。

  罗一缙虽然早有准备,但还是有苦说不出,先不说他所说的都是真事,就算这是他编的,那位太子爷也不可能回心转意的,诸位大臣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好在罗一缙毕竟还有一个钦天监监正的官职,玄学之说谁也说不好,这些朝臣的攻击还算和缓。罗一缙并未回应他们的攻击,而是上前请奏:“启禀陛下,臣夜观天象,太子大婚一事须得尽快,早日定下吉日,祭告天地。”

  “哦?监正可算出了吉日?”

  “臣推演而得两个吉日,可由陛下钦定。”罗一缙随后说出了两个日子,众人哗然,皆是面面相觑,先不说后一个日子大约是半年之后,前一个日子竟然是半月之后。这这这这如果皇上选了第一个日子,那就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一听这两个日子,众臣纷纷出列表示了反对。有的是反对婚事本身,不过大部分的因为还不清楚皇上的真实想法,所以只是表示半月后略有些仓促。

  陆兼等他们说得差不多了,这才开口:“所以诸位爱卿都认为太子与吴国公的婚事应该定在冬月廿一?”

  谁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是纷纷表示太子大婚乃国之大事不可草率仓促。

  陆兼见他们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希望别的大臣去出这个头,干脆一锤定音:“那便依众卿之言,太子大婚定于冬月廿一,将此事昭告天下。”

  众人先是一惊,随后又是一喜,皇上虽然说的是太子与吴国公成婚,可这圣旨若是不写得那般明明白白,还有和回旋的余地。

  散朝之后,陆詷跟在陆兼的身后往御书房走,陆兼偏头看了一眼儿子:“你可想清楚了?”虽问的是疑问句,但陆兼却不得不服老,今日朝堂之上的情景几乎都被陆詷料准了,就连群臣的反应几乎也与他所料相差无二。

  “儿臣想清楚了。”陆詷声音坚定,“若天下之人不能真正认可此事,往后珣儿会面对更多人的诘难。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若真有那么一日,我担心珣儿会为我所累。”

  “唉,朕清楚,朕本想着将此事揽在朕的身上,你们做个都不愿意的戏便是了。”

  陆詷摇头:“儿臣知道父皇的一片苦心,只是就算是做戏也只能瞒过一时,情意难藏,终究会被人察觉。而且还是那个问题,就算是众人相信我们二人是被迫无奈成亲,之后只会绞尽脑汁往儿臣后院塞人,若儿臣真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安能够放过珣儿?”

  陆兼沉默,只因陆詷所说的是无法避免的。若非此事难做,当年父皇也应当想要给沈总管一个名分的。

  “父皇老了,没有你们有锐气,你既然已经想清楚了,那便放手去做。”

  陆詷笑着反驳:“父皇哪里老了?”

  却只听陆兼肯定地道:“朕老了,所以觉得京城炎热难当,朕欲带你母后去行宫避暑。”随后陆兼转身拍了拍陆詷的肩膀,“朕不在京城的时候,放手去做。”

  陆詷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虽然他也是计划让父皇母后暂离京城的,可他怎么看都觉得父皇脸上的灿烂的笑容太过碍眼。

  次日,太子大婚的圣旨张贴在了京城中的大街小巷。人人都问谁是太子妃,可圣旨上没有写明,众人也只能小声议论,听说是和那位刚封爵最年轻的国公爷成婚。说的人声音不是很肯定,听的人更是不信,怎么可能呢?虽然听说那位国公爷长得很是俊俏,可太子怎么会和男人成婚。

  与此同时,另一则传言也开始在京中传播,就是罗一缙所说的相术之言——太子妃当为凤格龙相之人,而吴国公吴珣正是具有此百年难遇之命格之人,他与太子成婚则江山稳固海晏河清。这则消息传着传着就传出了京城,以飞快地速度传到了大昱各地。

  此时,京城中人都将此事当做笑谈,茶余饭后说上几句,谁也没有往心里去。

  又过了数日,皇上上朝时宣布要与皇后前往行宫避暑,太子监国,军国大事皆由太子处断。

  待皇上皇后至行宫避暑,时节已然入了夏,刚过了罗一缙算的第一个吉日,南方便传来了灾情——江陵大涝。

第252章 江陵大涝-朋党之争祸百姓,尚未别离相思生。

  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陆詷的目光沉了几分,子时刚过便连夜召内阁大臣进宫。这些大臣漏夜前来,入了文华殿后注意到了在场的不止只有他们,还有那位年轻的吴国公。

  莫不是太子想和吴国公联合一同反抗皇上旨意?

  是了,听说吴国公与太子的关系本就不错,闽海西北似乎都是两人一道。皇上这招可真是厉害,生生让这二人之间有了隔阂。可若皇上如果真想用这桩婚事阻了太子继位的可能,为什么还要让太子监国,给他掌权的机会?还是说如今太子权势日益巩固,皇上这是以退为进,趁太子监国的时候找他的错处?

  没有人往二人情深不移的角度考虑,毕竟好南风者有,但谁也不会就真的不娶妻生子了,小倌也不过是个风雅玩物,哪怕是契兄弟盛行的闽地,大多也是穷苦人家才会选的无奈之举。

  更不用说是皇家,真真是有皇位要继承的,若太子真有这样的嗜好,也没有必要拿太子妃之位甚至是以后的皇后之位来开玩笑。

  前段时间因陆詷预料到了朝臣的反应,于是让吴珣找了个借口没去上朝。这些大臣很难见到二人一起,乍一见到不免生出了很多遐思。不过陆詷叫他们来可不是让他们想些有的没的的,一沓奏折摔在了他们的面前。

  “都看看吧。”陆詷的目光冷冷扫过他们各怀细思的面孔,“都看看这些奏折。”

  众臣登时噤若寒蝉,陆兼很少发怒,即便是发怒也是隐忍居多。而对于这位太子爷,因为邱党想要将陆詷边缘化,所以内阁开会时几乎看不见陆詷的身影,导致他们如今面对陆詷都有一种无所适从之感。前些日子韩砀因为足疾告病在家,内阁中唯一能和陆詷熟悉一点的人也不在。

  众人打开奏折,一封封传阅了过去。等所有人都看完了,却没有一个人出来说话。陆詷敲了敲桌子:“诸位,奏折也看完了,有什么看法?”

  “江陵大涝,百姓势必流离失所,民不聊生。”

  陆詷听见前面的话神情还比较平和,听到民不聊生后面就结束了,挑起了眉梢:“没了?”

  那人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陆詷乐了:“可以啊,崔尚书掌管户部,就这么一点看法?”

  谁都能听出陆詷口中的嘲弄与讥讽,崔成易擦了擦额头的汗,他并非是邱党之人,按说也非庸碌之辈,只是人到中年总是不想晚节不保,他再清楚不过这些同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既然已察觉出皇上可能对太子不满,他们更不能掺和这一趟浑水。

  陆詷瞥了他一眼:“还有谁有什么看法吗?”

  回应陆詷的是一片沉默,陆詷最后一个个点名过去,倒是最后点到了杨澍时,杨澍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臣以为当放粮赈灾,下游百姓房屋毁损,当转移至上游暂且安置。江陵洪涝由来已久,待此处洪灾退去,当修堤坝改河道避免日后涝灾。”

  崔成易皱了皱眉头:“如此必定劳民伤财,杨澍你莫不是有什么私心吧?”

  杨澍嘴唇动了动,终究垂下头没有再说什么。邱党失势使他在内阁处境就变得极为尴尬,他本就资历单薄人微言轻,崔成易的想法他猜得到,所以方才犹豫再三才说出他的想法,杨澍相信这不仅仅是崔成易一人的想法,估计内阁中的每一个人都觉得自己存有私心。

  “劳民伤财。”陆詷笑了笑,“孤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赈灾算是劳民伤财了?民不复存焉,便是国库充盈又有何用?”

  杨澍猛地抬头,有些不敢置信太子竟然帮他说了话。

  陆詷扫视了这些不吭声的老臣,直接将一个奏折摔在了他们的面前:“既然诸位都没有意见,那便按这个折子说的去做吧。”

  巧的是这刚好就摔在了户部尚书崔成易与工部尚书林盘的面前。

  崔成易闭了闭眼,知道这一次是他想岔了,就算皇上不满太子,如今太子监国,他便是想和稀泥也活不成。他拿起奏折心中一惊,奏折是江陵知府所呈,底下已经用写上了朱批,应当是太子的字迹……崔成易仔细看了下去,越看脊背冷汗冒得越是厉害,太子根本没有打算问他们的意思,这朱批所写将赈灾改道之事写得很是周全,所拨的银两以及调度的人马也恰到好处。

  他们果真是想岔了,太子问他们的意见并非是要他们的辅佐,而是在试探他们。想当初为了掰倒邱党他们与太子站在了一处,而如今邱党已经不成气候,挨过试探的却是杨澍,不能不说这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崔成易在奏折之中还看见了一个人名——吴珣。

  陆詷看向坐在自己身旁不远处的吴珣:“吴国公,此番赈灾便有劳你了。”

  吴珣起身双手抱拳:“但凭殿下吩咐。”

  陆詷也站起身,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事关百姓安居,孤除了交给你谁都不放心,务必要让赈银一分不能少的抵达江陵。”

  “是!”

  随后陆詷扫了一眼头也不抬的众位内阁大臣,嘴角挑了挑:“赏杨澍绢帛十匹。”

  杨澍吓了一跳,诚惶诚恐地谢恩,言辞之间却是不敢领赏。陆詷听得出来他话中的畏惧忐忑,笑道:“杨翰林一心为民,何以不敢领赏?”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杨澍也只能领旨谢恩。

  其他诸位大臣面面相觑,不知太子葫芦中卖的是什么药。不过很快他们便知道了,因为陆詷直接揭开了谜底:“诸位大臣都是肱骨大臣,领朝廷俸禄,居百官之首,为的是什么?社稷兴亡百姓安居,若以一己之私置百姓于不顾,对得起谁?江陵大涝,孤尚且坐立不安难以入眠,诸位也扪心自问,如此行事对不对得起这乌帽官袍,晚上能不能睡个安稳觉。”陆詷顿了顿又道,“孤最恨朋党之争,系因朋党为一时权争误国误民,但孤厌弃朋党厌弃的并非是某一家某一姓,诸位可明白?”

  这句话犹如一盆冷水直接将在场的所有人浇了个透心凉。

  陆詷已经将态度明明白白的摆了出来,孤容不下邱党那是因为邱党误国,若谁也因朋党之争耽误国家社稷,那不管这党派姓甚名谁,哪怕是太子党,孤也依旧容不得。

  陆詷将声音放缓了一些,看向了崔成易:“崔尚书,赈银可能如数划拨?”

  崔成易连忙道:“启禀殿下,明日午时,所有赈银定当全部到位。”

  陆詷看了看外头黑压压的天空以及低垂的云层,摇了摇头:“太晚了,明日辰时务必出发。”

  崔成易一个激灵,若是辰时出发那就是只有不到三个时辰了。崔成易有心想要讨价还价,但是对着陆詷冰冷的目光,崔成易瑟缩了,退却之后连他自己也闹不明白。陆詷只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就算身为储君,他也不该如此畏惧才是。

  闹不明白归闹不明白,但崔成易的本能已经做出了回答:“臣,遵旨。”

  陆詷又做了一番部署后,挥了挥手让他们都各自离去了。

  走出文华殿时,杨澍有些恍如隔世之感,他晃晃悠悠地走下了阶梯,一个慌神险些踩了空。崔成易路过他时,简单地拱了拱手,随后其他大臣也一个个经过了他。天黑压压的,这些攒了水汽的云仿佛也压在杨澍的心中,他说不出来的难受,这比他被训斥更加的难受。

  “杨大人,您留步。”李福追了出来,身后还带着四个太监,手中分捧着叠好的锦缎,“这是太子赏您的。”

  杨澍舌尖发苦,说不出的滋味。李福见他如此神态,笑道:“杨翰林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太子惜才,不愿翰林一条路走到黑。吴国公也有一句话送给您,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杨澍怔怔,这条路他已经走到底了,还来得及吗?

  文华殿内。

  殿门关上后,陆詷的手按在吴珣的后背将他揽入自己怀中,他竭力克制着自己,克制自己不要说出阻止吴珣离开的话。

  似乎他们从重逢后便再也没有分开过,但如今却是不得已:“珣儿……”

  吴珣感受到了陆詷的不舍,事出突然,他们谁都没有料到,当务之急就是做好应对的准备。当一切都尽然有序之后,焦躁消退,剩下的便是难耐的思念,明明还未分离,但思念却已上了心头。

  李福带着左右退下,知道此刻文华殿中的两位主子,最需要的就是一片只有他们二人的空间。

  “江陵大涝,我知道你武艺超群,但大水无情莫要逞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