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皮崽崽的太子妃日常 第239章

作者:桃之幺 标签: 古代架空

  可今日,自己那点儿沾沾自喜似乎都变成了一个个咧着嘴的鬼魅,彷佛就连风中的枯叶也在嘲笑她的自得。

  最薄不过帝王恩,最重莫过于帝王情。

  恩宠或许轻于鸿毛,深情却比这江山还要沉。

  如凤栖宫中那位翻阅着各地的地理志,拉着媳妇儿的手掰着指头算等儿子大婚后该去哪里游山玩水,还有一张院落的图纸,那是清荷镇沈府旁的一座院落。

  也如东宫烛火之下瞇着眼盘算吏部调动的那一位,从前他能忍,但往后他不愿忍了。自己受委屈便罢,哪有成亲后还让自家小黑皮跟着一起受委屈的道理?

  河清殿中,沈言与陆渊相偎而眠,御花园中的小插曲似乎没有影响他们,两人脸上都是平和安稳的微笑。二十多年的归隐闲逸早已磨平了这红墙黄瓦中所遭受的所有苦难、不公与艰险,只要两个人在一处,哪里便都是清荷镇的那间院子。

  君之身畔,家之所在。

第297章 75·改元景明【正文完】

  75·改元景明-一身佛骨入红尘,天下苍生得安居。

  不管多少人不愿看见,也不管有多少人恨不得这一日马上到来。这一天,终究是不紧不慢地如期而至。

  红绸铺满了整个京城,凌晨落下的白雪不紧没能阻碍百姓的热情,反倒是为这场大婚覆上了一层洁白无暇之意。

  有一个只着了单衣的僧人拄着一根竹杖在城门初开之时进了城,路边有早餐铺子刚刚支起来,见到他连忙招呼道:“大师父,进来吃口面条吧。”

  僧人双手合十笑着谢过了店家,只说已经吃过了饭,便继续向前走。只不过他几乎每走上三、四十步便会被店家或是路人布施,甚至还有个小娃娃想将自己的小皮袄解下来给他穿。人数多了,僧人也开始不解,他不是没来过京城,可从前似乎没有觉得京城百姓如此的热情。

  快走到皇城时,僧人终于还是停下来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那好心的路人怔愣片刻后旋即笑了起来:“因为小国公爷啊,不对,马上就是太子妃了。”随后那路人仔细解释道,“太子妃自幼在少林习武,虽然不是出家人但是却是俗家弟子。太子妃征战沙场力挫倭寇突厥,之后又是赈灾平乱,屡立奇功。所以因着太子妃,现在京城的百姓对僧侣比从前更多了几分敬重。”

  僧人这才明白,笑道:“太子妃乃天生佛骨,上辈子是佛祖身边的小童子……”他话还没说完,那路人眉头就皱起来了:“大师莫要胡说,太子妃和太子乃天造地设的一对,便是前世是佛童,这辈子也不会与佛祖相伴。”

  僧人乐了,笑呵呵的彷佛心情不错,路人还想捉着这位不解风情的大师父好好说道说道,面前便已经不见了大和尚的踪影。路人挠了挠头有些纳闷,他没有注意到的是那僧人走过的雪路上没有留下半枚脚印,彷佛这人从未来过一般。

  皇宫之中,雪落红墙,琉璃瓦片结了一层晶莹剔透的冰晶。整个皇城银光素裹,

  红绸自太极殿的玉阶上铺陈而下,文武百官竖列两侧。

  太子妃的仪仗绕城而行后入午门,过金水桥,最终入太极门。

  当众大臣看见太极门最中正的门打开时,都不禁瞳孔一震,四目相汇时都看见了彼此的震惊,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内阁中人,却见他们目光之中只有肃穆与恭敬。众臣心中虽有疑窦,却不敢多言,自前朝起,皇宫的中正之门唯有皇帝可走,能走太极门正门大婚的只有准皇后,如今太子大婚的规格俨然已经逾距,但皇帝未阻,内阁不谏,众人心中升腾起了一丝预感。

  太极门下,吴珣下马换乘凤舆,手也中捧上了内侍奉上的金宝瓶。众臣直视,垂眸而立。

  而太子殿下自奉天奉香而归,又于太极殿拜谢皇上皇后,此刻出现在了太极殿的玉阶之上。

  看着吴珣缓缓而至的凤舆,那几天未见的面容他看不真切,手却无端地攥了起来。陆詷恍惚许久未如此紧张过了,哪怕是面对邱党的埋伏,他似乎也只感到了快意而非紧张。珣儿会喜欢这座皇宫吗?珣儿会愿意陪着他在这深宫之中度过漫长岁月吗?珣儿日后可会后悔呢?

  所有的思绪绞在了一起,一如他们初见时他心中的忐忑,一颗心给了对方,便不愿心头之人遭受半分委屈,哪怕这个委屈是因自己而起。

  凤舆行至玉阶下,礼官高呼:“拜——”

  众臣垂首跪拜。

  礼官手中捧着一金册,是敕封太子妃的金册。而那之后,吴珣要下轿拾级而上,走至陆詷的身侧。便是夫妻,亦有君臣上下之分。

  陆詷突然动了,他身旁的礼官吃了一惊,想要唤住应当在此处等太子妃的太子殿下。陆詷充耳不闻,他的目光直视吴珣,一步步地走下玉阶,走向将与他共度人生之人。

  吴珣也有些惊讶,惊讶片刻后唇边却染上了笑意。他的眼睛亦没有恪守规矩,而是直勾勾地盯着陆詷,他听见礼官的“落——”,凤舆落地,而陆詷的手也伸到了自己的面前。

  一旁内侍无措,看着抢了自己活儿的太子殿下,心中惴惴。

  吴珣伸手搭在了陆詷的掌心之上,自凤舆出,两人对立而站。几日未见,彼此眼中都是化不开的相思。那些忐忑,此刻也尽数融化在这相思之中,不见了踪影。

  敕封礼官有些动容,那声音也带了些温度:“封——”

  “吴国公吴珣庆成礼训,才惟明哲,武有大成,率土系心,守疆护民,至性纯仁。训彰国史,誉流邦国,正位储闱,实为朝典。是用命尔为皇太子妃。往钦哉!其光膺徽命,可不慎欤!”

  一旁的内侍躬身接过吴珣手中的金宝瓶,礼官将金册金印奉上,唱和道:“登殿——”

  群臣这才微微抬目,看着太子与太子妃的相偕的背影,喜服之上绣的龙凤在晨曦之下熠熠生辉。从仪制到册封词,众人都已明悟,这绝不是简单的太子大婚,还象征着这个国家或许很快会有一个翻天覆地的改变。

  “跨鞍——”

  “入殿——”

  “一拜天地、喜神——”

  陆詷与吴珣跪在喜垫之上叩首而拜,这或许是陆詷拜天地最虔诚的一次,他不信鬼神,但若真有人能保佑他的珣儿,他愿意诚心而拜。

  “二拜高堂——”

  二人起身,对着皇上皇后,对着吴珣的爹娘,还有对着那薄纱屏风后端坐着的陆渊和沈言,恭恭敬敬地跪地叩首。

  “夫夫对拜——”

  四目相匯,吳珣只覺得自己很幸撸眷顧著他們,哪怕中間分隔了這么多年,他們那份朦朧的感情卻未被歲月磨平。他遗憾过自己下山太晚,遗憾他的太子被权奸逼退隐忍不发时身边无人相陪,却也庆幸还不晚,他们还有漫漫岁月,足以让他去弥合那些遗憾。

  “礼成。”

  亲王公主簇拥之下,二人离开太极殿行至东宫,因为礼已成众人也再不需拘着,欢声笑语笑闹之中,一向冷面的太子耳尖也有些发烫。

  东宫已是焕然一新,满眼的红,帘帐皆用红缎绣五彩加金绣成了龙凤图。喜婆笑呵呵地引着两人坐在喜床之上,喜床之上铺着桂圆与莲子。

  喜婆见两人都是面色绯红,心中多了一丝欢喜,她操办过京城之中很多权贵的婚事,却唯独这一场最是暖心。

  本来喜床之上按照习俗铺的是红枣、花生、桂圆和莲子,取“早生贵子”之意,太子殿下一扫了一眼却让人撤了,只留桂圆与莲子,她还记得太子殿下清冷的声音:“我们之间不需要孩子,团圆与连理便很好。”

  喜婆不懂那些朝堂上的弯弯绕绕,她也不知道这段婚事被朝臣们诽测为皇上欲打压太子的婚事,她虽也从未见过有权贵人家娶男妻,更惶逞是皇家,但她此刻却看得见,看得见这对新人眼中化不开的浓情。

  皇家的婚事,最重家世,德行次之,容貌再次。至于那点儿微乎其微的感情从不是这座皇城需要考虑的。喜婆擦了擦眼角,知道自己老了,操办完最后一场便颐养天年吧,难得一对有情郎,也算是一个完美的句点了。

  喜婆奉上如意秤,吴珣虽没有盖盖头,但额前却缀了一个红缨穗,挑开红缨穗,挑得日后称心如意。

  放下如意秤,陆詷拿起金剪,吴珣看着剪刀忽然就笑了:“若是我师父在这里,定是要气得跳脚,他每次想给我剃度我便上房,便是那会儿练成的。”他给师父送了喜帖,可惜迟迟未收到回信。

  陆詷莞尔:“孤的珣儿天生佛骨,是孤将佛祖的小童子偷了出来,承蒙佛祖宽宥,全了你我之姻缘。”

  两人各挑了一束头发剪去,又亲手系上红线,放于金匣之内,复而落了枚金锁。将金匣放回喜盘之中,陆詷的目光微微一顿,只见那喜盘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两枚佛豆,滴溜溜地在盘子中滚动。吴珣自然也看见了,两人对视一眼,都意识到他们多了一位客人。

  吴珣脸上的笑更深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既然肯来,便是希望他们好。

  手持金刀,匏瓜利落地被剥开了,散发着一股生涩的味道。佳酿入卺,持卺而饮。酒香混合着苦涩,萦绕齿间。还未等吴珣细品那丝苦意,唇间便多了枚糖。

  陆詷手捻糖果,将那糖轻推入吴珣的的口中,含笑道:“我不会让珣儿吃苦的。”

  红烛摇曳,佳偶天成。

  鸳鸯被下缠绵意,龙凤和鸣情相系。

  太子大婚后三日终于露面,而皇上也难得主持朝政,有大臣趁机谏言,言太子妃毕竟身为男子,当选侧妃为皇家开枝散叶,绵延国祚。说话间目光还瞟向今日也是头一遭上朝的吴珣,所有人都认为此刻吴珣是最应当说这句话的人。

  陆詷轻飘飘看了那几个谏言的臣子,轻轻一笑:“诸位大臣想要操心孤的家事?来而不往非礼也,孤也想知道知道几位家中都有何人?有无宠妾灭妻之事?宠庶废嫡之举?”

  众人惶恐,他们想让皇上说句话。而龙椅上的陆兼见此场景却笑了起来,若他有詷儿的脾性,恐怕也不至于受党阀钳制。事到如今,心中的大石也终于落了地。

  “朕近年精力不如往日,朝政之事皆由我儿操持,朕心中有愧。”

  这、这是要收权了吗?

  一时间,朝堂之上有人欢喜有人愁。

  “幸得我儿文能治国,武能拓疆,四海归服,有先皇之风,是朕所不能及也。太子如今也已大婚,太子妃有勇有谋骁勇善战,乃我大昱臣民之典范。得此佳儿佳媳,朕有何忧?”陆兼看着玉阶之下目露惊愕的陆詷与吴珣,笑了,“朕欲传位于太子,归政退闲,钦天监当择吉日以备大典。”

  -

  仁顺二十五年,仁顺帝禅位,携太上皇后避居于行宫。

  新帝登基,封太子妃为皇后,大赦天下。

  次年改国号为景明,也就是在这一年,皇上的幼弟满周岁。

  抓周礼由陆詷亲自主持,在诸位亲王大臣的目光之中,陆詷将手边的传国玉玺放在了抓周桌上。众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在万众瞩目之下陆曦在桌上爬了一圈,咬着手指头却抓住了一把看起来朴实无华的剑。

  吴珣不禁和陆詷对视了一眼,小子眼力不错,这可是了空大和尚压箱底的宝贝。

  抱紧了剑后,陆曦犹豫了片刻还是抓起了哥哥刚刚放下的玉玺,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也不怪他们,实在是皇上登基后半点没有想广开后宫的想法,反倒是平日里与皇后愈发的亲密。从前在人前还遮掩一些,群臣见怪不怪后便再无收敛。

  众人也都知道,若是满朝文武都劝不动的事,唯有皇后能劝得动。于是一开始有些老臣不满吴珣还担着官职正常上朝,久了不仅不反对还多了几分热枕。毕竟皇上想杀人时,只有皇后能拦下,男子之身又如何?那可就是活菩萨。

  果不其然,次日早朝,圣旨便下了——

  立陆曦为皇太弟,入东宫。念其年岁尚幼,暂居凤栖宫由皇后亲自抚养。

  群臣了然,那就是由皇上皇后一起教养,毕竟自登基起,皇上皇后哪一日不是宿在一起的?便是皇后忙于军务,听说有人在军帐之中看见了那抹明黄之色。这也是为何群臣终于歇了塞人的心思,他们的皇上与其他皇帝不同,那些装模作样虚与委x之事他连做做样子都不愿意。

  “朕知深宫苦,又怎愿无辜女子被家族所迫尝此苦楚?”

  “小詷最是心慈,偏偏要摆着冷脸吓人。”吴珣笑咪咪道,“现在谁不知道我的枕头风厉害?不过陛下也得见好就收,不然我现在出门都不敢了,各个都在堵我的车架。”寻常皇帝宠人那是庇荫族里,他家陛下偏偏要把自己弄成暴君模样。

  陆詷笑着给吴珣夹了一筷子菜:“你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问问满京城的人谁敢信?”

  “我呀。”吴珣抓住了陆詷的手不肯撒,“我家小詷是个明君。”

  陆詷的笑揉进了眼底,其实群臣一点都没有错,他是个暴君,做太子时蛰伏仅仅是因为时局,心中的暴戾和冷血自己比谁都清楚。不然邱晁的坟头草都长得一人高了,也不会无人敢去凭弔。只不过珣儿是他的刀鞘,他至今都忘不了那晚珣儿九死一生之际,他发下的誓言——

  若佛祖肯将身边的小童子让与自己,他愿此生为明君,护天下苍生得以安居。

  佛祖答应了,他自然不能食言。

  他的珣儿舍了一身佛骨入了红尘,他哪里舍得再让那些不干净的血沾染上他的太子妃,他的皇后呢。

正文完